爆竹声声中,公鸡在打鸣,叫得人心发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潜伏在一处花丛底下,窃窃私语。
“喂,小堂,你靠谱不靠谱,谢韵先生是被请到那阁子里啦?”
“我亲见着人被领了过去的,况且你不是要找箫声,这里从来没有过箫声,今天是头一次,不能说明问题吗?”
陈轩点头,冲着瞿堂龇牙咧嘴,嘻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道,“有道理!”把花草叶子上的积雪都震掉了几块。瞿堂皱眉,天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那箫声还是绵延不绝,似乎不因为新年而冲淡自己的曲调,是谁如此这般特立独行,不计较世俗民情而曲高和寡呢,陈轩忖度了一番,说道,“小堂,一会儿你帮我打个掩护,让我进去瞧瞧那位大人物。”
瞿堂也有此打算,便收拾了一下沾了雪的衣服去与门口驻守的人攀谈,陈轩则悄悄从后窗潜入阁子。室内燃着火炉,倒是暖烘烘的,她把袍子解在一旁,循着人声交谈之处往前,侧身打量着这屋子里一番布置的环境,却发现这间屋子里面热闹异常,**个人,围成一桌,桌上除了一些凉菜干果,中间还烧着一个热腾腾的铜锅,冒着腾腾热气如云雾,酒香飘满了屋子,那谢韵师父便是居于中位,与他人推杯换盏,好不开怀,再看又一个人掀开了门帘从阁子外走了进来,将一只紫竹洞箫挂在架子上,笑着回到空座上。
“芳林许久没摸自己心爱的玩意儿了,也是手痒啊哈哈。”谢韵师父说着,一边大口灌下一杯酒,灼热的酒气在嘴里发散,叫人龇牙,他站起身,拿起酒壶往那芳林酒杯里倾倒,只听到他又大笑,“芳林,不若与我们说说,安庆有什么别样风物,以后好去一同观瞻啊!”
那芳林笑笑,“倒也是个青山秀水之地,我这一年是在一个禅寺之中,晨钟暮鼓,与其他寺庙并无区别,不过据当地老百姓说,安庆地形如船,塔为桅杆,若不以锚镇固,安庆城将随江东去,因而寺外大门两旁分别放置了一个重达千斤的铁锚,那寺内又有一个砖砌的楼阁式高塔,八角七层,气势磅礴,名曰振风塔,取曰‘振兴文风’之意。”
“好!有意思,芳林。说实话,我艳羡你能多往外面跑一跑。”谢韵大笑。
“老谢,你这是笑话芳林呢,他这些年一直在庙里打转,今上可真是会折腾人啊。”
几人大笑,谢韵指着那说话的胖腹老头道,“哎,我看呐,就该叫你去庙里刮刮油,偏偏每年都呆在天清阁校书。”
“谢老头,你当校书是好做的,日日那黄油灯熏得我眼睛都黑了,头发都掉没了。”说着,那胖老人掀开帽子捋了捋头发,果然像个掉了毛的白头翁。
有人哀叹,“今上是个聪明的,之前说功过相抵,我怎么觉得是个圈套呢,他叫人办的事,可真是没完没了。”
“所以,我本打算逃走的。”谢韵道,“要不是我师弟碍事。”
众人咋舌,毕竟他们还没这个胆子逃狱。一个精瘦老头对此却颇感兴趣,目光炯然,“谢老兄,何出此言哪?”
谢韵直言,“皇帝仗势欺人!叫我天天对着那架没上弦的琴,还给他写什么劳什子斫琴精要,这东西是手艺活,需得言传身教,写给他,他看得懂吗?”他继续道,“我越想越生气,就,悄悄的从马车上下来了……”声势却弱了下去。
“你竟然自己私自出逃,要是被圣上知道,肯定少不了牵连我们几个连坐之罪!”那胖腹老头哼了一声,两绺花白的胡子飘了起来,“你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说完,冷眼看着谢韵。
几人看向谢韵,有几分好笑和无奈在里面,谢韵则被骂的有些心虚,道,“半路遇到我那傻师弟,死缠着我不放,那几个御前的侍卫耳力如何的好,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们回来了。他们也倒怪会装,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皇帝特派过来要我们几人今晚聚会的。”
胖老头白了谢韵一眼,道,“你自己手无寸铁,就别将罪过推到你师弟身上了。”教训罢一番,又往谢韵碗里夹了块煮好的鸭血豆腐和金钱毛肚儿,道,“知道你就好这口儿,一年到头,饿着肚子,挺磕碜,别不好意思。”
谢韵红了红脸,有了那么一点“人面桃花”的意思,说出的话却不带一点逶迤,“哎,都是大老爷们儿,我跟你们还客气什么。”
任凭那边热火朝天,兄弟情深陈轩这里却出了几把虚汗,要说在这江湖上,没有什么比“秘密”更可怕了,虽然在八卦密报最多的闲云舍,可她向来刻意塞紧耳朵办事,一则“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二则是为了远离利益纷争。她已差不多弄明白是谁举办了这场聚会,只是蒋英曾作为御前侍卫,牵涉其中的缘故她还搞不清楚,小白庭又带着一支队伍,名曰支援蒋大人,却又不见踪影,真令人费解,还有,这一屋子的几个精通黄钟大吕之人,耳力竟如此不济,她的肚子都叫的这般大声了,还听不到,天,一定是外面放花的缘故。
陈轩低头准备溜走,熬到这么晚,她也有些头晕眼花,溜到走廊,趴在地上拾起袍子,三两下系好,利落地翻过窗,拍了拍等在一边的瞿堂,亲昵地靠在了他的肩上,陈轩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堂,快,带我去伙房,寻摸点残羹剩宴,我跟师父为了赶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就等着今天这晚年夜饭呢。”
“是陈轩吗?”面前的人似乎愣了愣,然后才神采飞扬地对她道,“岁暮家家俱肴蔌,以迎新年,你放心,俱是佳肴,你有好口福,能占尽先机。”
陈轩听的晕晕乎乎的,问道,“小堂,你什么时候这样有文化了起来,说话怪怪的,不会不想叫我吃你们的饭吧。”她俯身一看,惊讶之余慌忙跳到一边。公神羽愣了愣,然后笑而不语。
“冒犯你了。”陈轩道。
“我并不是做什么坏事的,况且瓦庄本来就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她继续道。
“你又是来做什么的?”她抱着手皱起眉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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