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受伤

第二天的天气预报原本显示是晴天,早上起来就变成了雷阵雨,预测时间在下午五点左右。五点之前天气是由晴转阴的走势。

天气说变就变,黎导不得不临时调整了今日的拍摄安排。

上午天晴且闷热,中午吃过饭,楚萦跑过来叫季绥:“季哥,我们打算去买西瓜了,你一起吗?”

昨天晚上的惩罚西瓜。

季绥跟楚萦往外走,发现昨晚上的五个人又齐了。都是一起去买西瓜的,毕竟西瓜数量多,一个人根本拿不完。

傅暄和赵明希在说着什么,江子卿没有参与,但也饶有兴趣地旁听。

“你们在说什么呢?”楚萦好奇问。

“我问点摄影上的事儿。”赵明希说。

“赵哥你也会摄影啊?”

“我不会,我麻瓜一个,”赵明希笑道,“就是感兴趣,想学学看。这不难得有个现成的老师在这儿吗。”

傅暄道:“老师就不用了,也没开班收费。”

赵明希也开起玩笑:“那你开个班,给我一对一辅导,你那一个西瓜的钱我来出了。”

几人笑笑闹闹去买西瓜,只有季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放缓脚步,逐渐和傅暄并排。

“我信你真的被拒绝了。”他说。

傅暄:“怎么说?”

季绥:“不然怎么这么招蜂引蝶。”

傅暄闻言一愣,看了走在前头的赵明希一眼,突然笑了。

季绥面无表情:“笑什么。”

“招蜂引蝶……谁是蜂,赵明希?”傅暄转头,眸中含着笑,“那蝶在哪儿,难不成是你?”

他今天仍然戴的隐形眼镜,没了那层镜片的阻挡,眸子里映着天光,灿若星辰。

季绥被那星辰晃了眼,一瞬失神。

然而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表情瞬间结冰,抬手拿胳膊一档,推开他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距离:“我是你爹。”

说完抬脚往前迈,把傅暄甩在脑后。

今天的戏群演多,五人带回的瓜被分了个干干净净,吃饱喝足还消了暑,再开工时大伙儿精神都不错。

天色转阴得比预计的要早,黎导透过窗看了眼远处逐渐聚起的乌云,加快了拍摄速度。实在不行,今天原计划的最后一场戏只能往后推了。

正在拍的是季绥饰演的李温书和侵略军高层一起吃饭的戏,虽然是在室内,但衔接的下一个转场就是在室外了。

这场戏的剧情在整个故事中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这餐饭在故事线中距离李家变故只过去了七天,正是李家亡魂的头七。

家逢巨变,但李温书连家人的头七都不上心,迫不及待地找上了侵略军,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自己的汉奸之名坐实。

因为李家父母暗中抗战的事情暴露,是因为一封寄去侵略方领事馆的检举信,而那封检举信的笔迹正是李温书的。

字是他的,但不代表写信的是他。实际上,这封信是李父仿照儿子的笔迹写的。

当时他知道自己和夫人秘密抗战的事情已经被侵略军摸到了线索,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保住儿子,为亲情,也为有人能接替他继续抗争,李家的产业在抗战的链条中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于是他兵行险招,出此下策。

李温书深知家人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才保下他,咬碎的一口牙混着血往肚子里咽,依照计划,李家产业受到打压后急不可耐地找上门来,向侵略军高层表忠心。

“佐田领事,您要相信我啊,我这都快喝西北风了,”季绥做出着急的模样,“条件咱们都能再谈的,真的……”

饰演军官的是一位真正的外国演员,自带蹩脚的中文口音:“李君,我可是满城地找你啊,你知道你那对狗爸妈都做了什么吗?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我就是知道才来的,”季绥左右看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压低身子凑近了说,“我实话跟您说了吧,那封信是我写的。”

接下来便是一段拉锯的戏码,佐田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李温书,哪怕他早就让人去核对过那封信的笔迹,这会儿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好探探这个中国人的虚实。

李温书心下门儿清,一餐饭下来都没吃几口,全程陪着笑应对对方明里暗里的试探。他将自己那冤死的父母说成愚蠢的老顽固,将毁了自己家园的侵略者故乡说成世外桃源,说自己走出国门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好,说……他将自己,成功地说成了一个不在乎家国大事、只想好好发一笔战争财,然后离开这个落后地方去世外桃源过自己逍遥日子的大汉奸。

字字诛心,唯有己知。

黎导喊卡时,季绥还没能从情绪中抽离,站在一边独自发了会儿呆。

他是个很容易入戏的人,不然在李宅跪地磕头的那场戏也不会有那样好的效果。那场戏后他其实花了点时间才走出来……说起来,傅暄还有一份功劳。

多亏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及时出现。

想着,他下意识去搜寻那张讨人厌的脸,看看对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以毒攻毒,缓解一下情绪。

谁知道一抬眼,那张脸就出现在面前。

“给,”傅暄一手捧着相机,一手递过来一包小小的纸巾,“需要么?”

季绥一愣,眨眼才发现自己眼睛微微起了湿意。

但就算当场泪奔,从片场哭着回去,他也绝不会收情敌一张纸巾。

于是他又眨了下眼,企图让自己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你看不起谁。”

傅暄还真顺着答:“你。”

“……”季绥脸上闪过杀气。

“开玩笑,”傅暄面不改色吃了吐的本事一直可以的,“黎导让我给的。”

听到是黎导给的,季绥犹豫一下,才终于接过来,心里还是别扭,于是补了一句:“虽然不是很需要。”

傅暄:“我懂。”

季绥:“……”

季绥捏着那包纸巾,就像在捏他的脖子:“赶紧滚。”

傅暄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走了,季绥握紧的手慢慢松开,看着那包惨遭蹂躏的纸巾,他发现自己确实不需要了。

方才的低落早已不翼而飞。

阴沉天色的逼近不允许大伙儿过多休息,黎导见雨还没有要落的迹象,想了想干脆快点把下场戏拍完,正好不是特别占时间的戏。

这场戏是离开领事馆的李温书被孟青半路拦截,原本孟青已经知道李父李母真正在做什么了,心中敬佩又为以前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和李温书擦出了小小的火花。

她李温书住的地方找他,怕他在家人头七的日子过于悲痛,却没想到撞见李温书出门,一路跟过来,最后见到的他满面春风地从领事馆出来。

一场争执在所难免。

李温书心里着急,他知道佐田一定会派人监视他,而孟青是在明面上支持抗战的爱国学生,早就是侵略者的眼中钉,此时他更不能将孟青置于危险之中。

可孟青哪里知道,她直来直去,性子刚烈,只要一个准确答案。

最后是以孟青一个悲愤交加的耳光结束了这场争执。

说来也巧,这个巴掌落下的同时,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划过天边,然后是一声雷炸开。

这道雷来得刚刚好,黎导喊了卡,有些激动:“这个好这个好,就要这段。行了大家收工吧,要下雨了!”

雷声过后立马起了风,来势还不小,还没等大家把设备收起,风便卷着密集的雨声追着人下过来了。

“快快快,把机器拿去避雨!”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

“哎小心!”

大家虽紧赶忙慌的,但对这样的天气变化大多有经验,总体还算有条不紊,直到这句“小心”。

一阵妖风刮过,本就被吹得摇摇欲坠的遮阳棚这下支撑不住,彻底歪斜着倒了。

季绥和楚萦一道往回走的,小姑娘一手遮着头挡雨,闷头就往前冲,遮阳棚落下来时她已经来不及跑开了。

季绥大跨两步,抓住她的胳膊往身后一扯。

“有人被压到了!”

“好像是季绥和楚萦……”

“快过去看看!”

傅暄眉头微蹙,把相机摘下来往身边人手里一塞,返身回了雨幕中。

遮阳棚被抬起的时候楚萦是坐在地上的,表情有点懵,季绥半跪着,抬起的手臂放下来,脸色还算冷静。

“还好么?”

见问话的人是傅暄,他反倒愣了愣,也没回答,拽着楚萦站起来:“先去避雨。”

傅暄的视线落在他颤得不甚明显的右手臂上。

雨越下越大,雷也愈滚愈烈,那个倒霉的的遮阳棚只能暂且放在那。

回到避雨处,周天捧着傅暄的相机忙过来问怎么样,黎导也来了,季绥抬了抬右手:“没别的事,就是手被砸了下,可能会痛几天。”

黎导关切地皱着眉:“回头我给你拿点药过去,你回去记得赶紧冷敷。”

季绥道了声谢,才忽然想起什么,忙又说:“不用了,黎导,我自己有药。”

黎导被其他工作人员叫走,季绥才得空去关心楚萦的情况,小姑娘已经从惊魂未定中醒过神来了,听见方才的对话,满面歉意:“对不起,季哥,害你受伤了……”

“没事吧?”

“啊我吗?我没事!”

季绥颔首:“那就行。”

楚萦被经纪人拉去关心了,季绥的目光落到周天手里的相机上,正要说话,一只手已经将相机拿走。

这只手很漂亮,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谢谢。”傅暄对周天说。

“哪里哪里,我才要谢谢你过去帮忙,”周天看着季绥又叹了声气,“你说你怎么老干这种事儿……”

“顺手而已。”季绥说。

刚刚的情形确实不能看着遮阳棚砸人小姑娘身上,周天想着又叹口气,认命了:“算了算了,没出大事就好。”

两人说话时,傅暄没走开,明明摆弄着相机,视线却好似始终游走在季绥脸上。

季绥对他的目光向来尤为敏感,实在忽视不了,干脆点破:“你看什么。”

周天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我这不是在看你的伤吗……”

结果他听见身边那位他屡次想问要不要来当艺人的剧照师也回答了:“不能看?”

他茫然抬头,看见他家艺人板着张脸:“不能。”

那位剧照师又说:“行。”

然后光明正大地盯着他家艺人的胳膊瞧。

季绥:“……”

他不太搞得懂傅暄这么执着盯着他小臂看的意思。

也不太懂他这个目光,为什么没让他感觉火大,反而是难以言说的别扭更多,让人很想把手臂藏起来。

“……别他妈看了,”他憋出一句话,“这么羡慕,你现在可以把棚子支起来,等风再吹倒一轮自己去挡。”

傅暄这才有了反应,目光没收回,而是往上,落在他脸上。

季绥心里更别扭了,皱着眉别开视线。

周天一脸懵逼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插不上话。

许久,傅暄唇瓣动了动,问出一句:“疼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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