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太平。
林万卿觉得,就眼前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想睡睡想吃吃,即便少了些自由,但总是要比以前做个小菜贩子,轻松些。
人生在世,谁不想轻松,能贪得一晌清闲,已是大幸。
至于钱财之物,那便是锦上添花。
林万卿心念逆王的家产,却也想起来,从江南带来的私物中有许多不乏上品。
趁着无风无雪的日子,她琢磨着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私产,一些名贵的物件,能抵出去换成钱是最好不过。
先前隋妈妈已整理出不少,不过,多是些衣物和棉褥,什么玉器、琉璃、宝盒、摆件,还原封不动的躺在箱子里。
她拿着一只金碗掂了掂,分量不错,甚是满意。
“妈妈,京城可有熟悉的铺子,能将这些玩意儿都换成银票。”
她一副小财奴的精算,指着箱子里的物件开始念叨能折合多少银子。
隋妈妈却是不舍,“小姐,都是老爷赏的,卖了岂不可惜,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恐怕又要闹事。”
“送出去的东西,还不是任我处置。今日都造了册,挑几样能卖上价的,先换些银子再说。”
她笑着,看向一旁坐在小椅上帮着记录的丫鬟,合欢。
合欢才十三四岁,样貌清秀单纯。
虽说是一起从江南跟来的,但毕竟年纪不大,林万卿也没指着她能帮衬什么。
平日也就端个茶,无事时就让她跟着身边的小姊妹练练字。
今日,她那一手字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合欢抬头望着林万卿,对她的话是似懂非懂。
不过,还是很认真的狠狠点了点头。
隋妈妈走近瞧她记在案的物件,忽得两眼一黑。
“白肚皮青色大花瓶子!”
她念起,又嘴里苦笑,“小姐,这明明是印缠花牡丹纹高颈青瓷,如何叫你说的……毫无雅韵。”
“知道是什么就好,我倒是不计较好不好听。”
今日不出门,林万卿也只随意挽了个垂髻。
她歪头一笑,甚是俏皮,“妈妈,估个价吧。”她眼角一挑,看向一旁条案上的青瓷。
隋妈妈不懂贵贱,只觉是个好东西,合该收藏才是。
林万卿见她不语,又道,“要不,找薛姨娘问问,她好歹在西市也经营着几家铺子。”
“过些时日吧,薛姨娘这两日病情又重了。”隋妈妈一边擦着串玉珠,一边回道。
林万卿摇了下头,“她这么年轻,一点风寒却总不见好,会不会是大夫的问题。”
隋妈妈笑起,“给咱相府瞧病的,哪个敢不用心!”
这事儿,合欢也有耳闻,她仰起头,低声做着神秘的语气,“奴婢听说,是那卉株阴魂不散,缠上了绛霄阁,所以薛姨娘的病才迟迟不见好。”
林万卿听了,赶紧双手合十拜了拜。
末了,却又满心疑惑起,“母亲是又信佛也信道,这回,怎么不找大师来除除祟气呢。”
她想了会儿,心下大致也有了一番猜测。
或许,那卓氏是知道薛姨娘久病不愈无关鬼怪之事,也便没了什么畏惧。
“小姐,您又想什么呢。”
隋妈妈瞧她一副出神的样子,担心,她又在琢磨什么捅破天的事。
林万卿笑了笑,想想便罢了。
她如今也不想去深思和自己无关的事。
“瞧瞧,玉芙回来了~”
她放眼望向门外,正瞧见玉芙一阵疾步往这边来。
她手里掂着个四方木盒,生怕磕碰,又小心地捧起。
“小姐,给您买了莲子酥和香饼。”
玉芙刚到门口,福了身,提起木盒便将果子递给了隋妈妈。
“出府了?”
林万卿探过头,去瞧打开盒的精致果子。
香甜乳糯,外起的千层皮瞧着就酥香。
“没有,是稚娘送来了~”
玉芙回着话,闻起糕香,不禁咽了下口水,“稚娘今日跟着府上的妈妈去西市茶品铺进茶去了。顺便买了这些,说是感谢小姐给她送的冻疮膏。还说,也不是什么蜜膳局了不得的果子,就,随便在街边买的,小姐别嫌弃才是。”
听是稚娘买的,林万卿又多瞧了两眼,如此品相哪里是街边能买到的。
蜜膳局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手艺。
林万卿心里窃笑,那日大雪,车夫将她扔下自己跑了,如此不仗义,他们主子也是该赔个不是。
这果子想必就是用来道歉的吧。
想着,她也稍稍舒心不少。
这又吩咐道,“这里也腾不开手,送回屋里去,一会儿再吃吧。”
隋妈妈应下,这就盖好小木盒,出门往主屋去了。
玉芙帮着从箱底抱出一摞书卷,让合欢记下“南淮夫子手抄书贴”。
那是林万卿最喜欢的一位夫子的墨宝,前几日还寻了许久,没想到,竟压箱底了。
她接过,细心用绢布包好,放在了窗边。
玉芙瞧她宝贝得很,忽而想起件事,道 ,“小姐,荣安公主回京了!那蒋夫子不是宿州广昌侯府的门客嘛,不知此番他会不会也跟来。”
皇帝儿子众多,可女儿却只有两个。
荣安公主萧宓,排行老四,三年前嫁给了宿州节度使广昌侯之子邵崇。
每年岁旦,萧宓都会回京同娘家人过,这已快成了她的惯例。
京城中的贵族总喜欢找些名目办宴席,年关前后尤其多。
萧宓每次从宿州来,身边总会跟几位能文能武的门客。
也好应对京城中五花八门的宴请。
不管是附庸风雅,还是射箭赛马,她一定要让自己身边的人出尽风头,这才有面子。
林万卿又如何没听说过荣安公主萧宓,更甚是关于她的风流事,也是没少听。
突闻,玉芙把蒋夫子和她混在一起说,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总觉得,那练得一手绝世好字的夫子,沾染了俗尘,不纯洁了。
“哎呀,奴婢竟还忘了件事。”
玉芙猛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二殿下去城外迎四公主,没成想,遇着了刺客。”
林万卿好奇的哦了一声,“大白天的,怎得遇上刺客?”
玉芙哪料到她会是这副反应,缓缓摇下头,“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贼人~”随后,又纳闷儿的问起,“小姐,您最近对二殿下也不上心了,是不喜欢了吗?”
合欢也眨着一双眼看了过去。
虽然,有些事她不清楚,但是,关于三小姐喜欢二皇子这件事,她已听到过许多版本。
反倒是林万卿被问的扭捏了。
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三小姐可在?”
门外传来道清甜的声音。
林万卿懒得再和玉芙掰扯,放下手里的活儿,这就往外去。
隋妈妈迎着个女子,正往偏房来,见着林万卿赶忙行礼福身。
“奴婢芸禾给三小姐请安。”
那叫芸禾的是卓氏身边的大丫鬟,从前,都是陶妈妈来传话,今日却变成了她。
林万卿在长荣阁时,也是见过她的。
每次见她,都是一脸温柔的笑意,说话做事,叫人舒服。
林万卿还想将她迎入屋,暖暖身再说话,她却客气的婉拒了。
“奴婢是奉命来给三小姐传句话,杀害卉株的凶手,抓着了。”
林万卿心下一惊,“是谁?”
芸禾垂眼笑了笑,慢慢缓下表情,这才仔细讲了前因后果。
原是薛姨娘院里一个烧火的小厮,对卉株见色起意无果,便起了歹心,用在假山捡的发簪做凶器,将其刺死。
最后,逃跑时,被院里的几个小厮逮住,扭送去了长荣阁,一番审问后全招了。
眼下,也已经送去了府尹衙门。
这案子结的草率,但对于家中主人来说,一个家仆来认罪,已是最好的结果。
林万卿虽然对凶手存疑,可也不好说什么。
只点了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三小姐,还有件事。”
芸禾说着,从袖中掏出个帖子,递了上去。
“荣安公主回京,后日太子妃将在东宫亲设宴席,款待公主。这不,太子妃挂念三小姐,也给您下了帖子。”
“大姐姐还想着我呢。”
林万卿脸上笑的灿烂,心里却十分抗拒。
以为能享几日清闲,这下也不平静了。
接过帖子,送走芸禾,林万卿又转头扎进屋里。
她扫了一圈整理出来的物件儿,最后,挑了个金丝楠木的苏绣座屏。
“妈妈,找个好看的盒子,把这副座屏包好了。”
隋妈妈手上利索,这就先用一块缎子罩了起来,“小姐,您是要把这副屏风送给公主?”
林万卿点了点头,“妈妈觉得如何?”
“倒是精巧又贵气的物件儿,小姐有心了。”
“什么有心不有心啊。都说礼多人不怪,别让人家挑出毛病才是。”
林万卿捏着手里的帖子,只想着,宴席上别又被针对才好。
......
年前东宫几座主殿怕是修不好了。
索性,工部便将宜秋宫规整一遍,总也得让太子和太子妃住的舒坦才是。
荣安公主萧宓入宫后,暂居在迎晖堂,离宜秋宫倒也不远。
她和林百宜十几岁时就是密友,每每回京,少不了来往。
这下住的近了,走动也更方便。
“还没进城就遇着贼人,可吓着了?”
林百宜拢着件水青金绣缠枝花纹的宽袖褙子,站在帏幔下。
瞧见萧宓进了殿门,踱着碎步,往前迎去。
“皇嫂也该听说,那些贼人是冲着谁来的。哪儿能吓着我啊。”
萧宓取下了斗篷,一身肉粉色的对襟长褂,衬得她娇柔妩媚,衣襟上绣着细细的米珠,瞧着又甚是精致。
一年未见,两人却也不显生分,一开口,又是熟悉的对话。
萧宓比林百宜还小一岁,可她偏爱些浓妆,桃花面上点朱唇,明艳丽姿却也显得成熟许多。
她抚了下高髻一侧的流珠步摇,侧头一笑,尽是百魅。
“二哥如今是得罪了什么人吗?只是出个城,便招来如此灾祸,还好没受什么伤,否则,我可要内疚了。”
林百宜听罢,也是打起了太极,“后日宴席上,我也请了二殿下,到时,你赔他两杯酒就是。”
两人挽着胳膊,往罗汉床边走去,坐下,林百宜才继续道,“这次怎么提前回京了,你不知道父皇去渊州了吗?”
萧宓倚着长枕,一脸怅然,“府上添丁,我瞅着难受,多待一刻都烦。”
“邵崇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对,没错~两个人合谋瞒了我这么久。”
萧宓说着,一只手攥紧了拳,狠狠砸在长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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