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沈辞从何处打听到我工作室的位置。那日下午,我正与沈苒洽谈,工作室的门被不客气地推开。
“谁是江临玥?”沈辞拎着精致的手提包,高跟鞋铿然作响。她站在门口扬声道,洪亮的嗓音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众人纷纷停下工作,循声望去。
沈辞一眼就认出了苏逸辰,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用命令的口吻说:“逸辰?你怎么会在这里?去,叫江临玥出来,我有事找她。”
苏逸辰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正忙,没空应付你。”
沈辞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嗤笑一声:“苏逸辰,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忘了,你落魄的时候,是谁给了你一口饭吃!
“正因记得,我才更清楚,我选择离开,正是因为你那令人无法接受的极端。”苏逸辰的声调依旧平稳,而这份彻底的冷静,成了激怒沈辞的最后一把火。
我和沈苒听到动静从办公室走出来,沈苒一眼就认出来了沈辞:“小辞,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辞似乎很意外看到沈苒,说话也磕磕绊绊:“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临玥。”
“呃……我也是来找江姐姐的,我有点事想和她说说,姐姐你先回去吧。”
“有什么事直接说,你背着我,难道有什么坏事要干?”
沈辞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没有,姐姐你先回去吧,伯父伯母找你。”
沈苒半信半疑又正好接到自己父亲的电话,只好先回去了:“沈辞,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伤害临玥,要不然陆总会亲自找你,你好自为之。”
“哎呀,我知道了姐姐。”沈辞故作亲昵地挽住我的手,我有些不适应松开了手。她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瞪向我,被苏逸辰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小声提醒:“不想死就适可而止。”
沈辞不屑轻哼一声,我瞥了一眼随后后说:“什么事?项目陆总已经给我了,你来是想干什么?”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又端起那副优雅名媛的架子,语气强硬:“把西区的项目给我,不然有你好看!”
我闻言,不禁蹙眉,觉得她这话简直没带脑子:“发家靠沈伯父,行事还脱不了一股暴发户的习气。”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沈辞的痛处,她气得脸色涨红,脱口而出:“你又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不也是个穷鬼!”
“区别在于,我靠自己,而你靠父母。至于你父母……靠的是亲戚。”我平静地回敬。
沈辞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哦,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下落通知令尊了。”她如愿以偿地在我脸上看到了血色尽褪的惊恐,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真该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心头怒火翻涌,我暗暗攥紧拳头,努力让理智回笼,一字一顿道:“请你出去!”
“你能拿我怎样?你知道吗陆总把另外一个项目给我了。”她得意洋洋,脸上扬起高人一等的骄傲
我语气淡然:“噢,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估摸着时间,轻声补上最后一击,“你的好日子,就快结束了。”
这时,陆清弦到了。她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脸上看不出情绪。“你们在聊什么?”她问道,然而目光却未曾在我身上停留,而是径直投向了沈辞。那一瞬,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辞立刻朝我投来一个得意的眼神,眉梢眼角都写满了胜利的炫耀仿佛在说:你输了
沈辞抢先一步,向陆清弦诉苦:“陆总,江临玥仗着自己拿到了项目,就处处针对我。”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转向陆清弦,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陆清弦终于看向我,可那眼神比陌生人更冷。
“我不了解你。”她每一个字都像冰棱,刺穿我最后的希望,“项目给沈辞,她的发展空间比你更大。”
我试图开口:“可是……”
“闭嘴!”她骤然拔高音量,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烦躁与愠怒,“我不想听!另外,对你的资助,从现在起,全部停止。我们签的合同,其实那一天根本不算数。”
我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内心某种东西正在碎裂的声响。我所有的努力,我倾尽一切搭建的未来,就在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土崩瓦解。
叶临沂就在我身后的工位,她知晓我的一切,也目睹了全部过程。可此刻,即便是我最好的伙伴,也无法施以援手。我感受到她担忧的目光穿透人群,无声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力。
“沈辞,跟我走。”陆清弦对沈辞说道,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看着沈辞乖巧应声的样子,苏逸辰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陆总。”
陆清弦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嗯?有事?”
苏逸辰仿佛赌上了自己的未来,小心翼翼地问:“圈子里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陆清弦听罢,只是轻笑一声,语气让人捉摸不透:“怎么,连你也来问?当作玩笑听听就罢了。或许……我以前真的有过吧。”她临走前瞥了他一眼,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做好你分内的事,所有工作根据原计划执行。”
下午下班,我才茫然地意识到自己已无处可归。与陆清弦的关系降至冰点,她连我的公寓也退租了。叶临沂家里有同住人,不方便收留我;去找沈苒,又实在不好意思一次次麻烦她。市区离陆清弦的别墅很远,我没有车,身无分文连打车钱都不够,市中心的共享单车本应很多,可是在我所在的地段却没有,只能凭着双腿往回走。
大概在距离别墅区还有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天空下起了大雨。高跟鞋的鞋跟早在漫长的行走中断裂,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冷刺骨。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行走在空荡的马路上,眼前一片模糊,早已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将我吞没,仿佛苦难永远看不到尽头。
就在这时,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从我身旁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我早已狼狈的裤脚。我下意识地抬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陆清弦车库中的一辆。而副驾驶的窗影里,似乎还坐着姿态惬意的沈辞。那一刻,心脏传来的钝痛,比冰冷的雨水还要清晰。
我走回别墅时,别墅大厅的灯早已熄灭。我靠着书房门缝泄露出来的微光,摸索着回到房间就立刻进行洗漱。可刚才在路上被碎石划出来的伤口,却早已结痂也许是这些年养娇贵了,明明在小时候经常会受的伤,现在却接受不了。
约莫晚上十一二点,保姆敲响了我的房门:“江小姐,您睡了吗?”
“进来吧。”
保姆手中端着药膏和药片:“陆总说您受伤了让我来看看,这些是陆总为您准备的擦伤药和感冒药。”
我看着保姆手中的药物:“端一杯温水来,我先吃感冒药。”
保姆把药放到床头,立刻去给我倒了温水:“江小姐,您慢点陆总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多休息几天。”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行,那您多休息。”保姆恭敬的退下,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意识浮沉之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水味飘来,是陆清弦。
她的指尖温柔地掠过我的脸颊,声音里充满了懊悔与怜惜:“临玥,对不起……我今天说了那么多混账话。看到你伤成这样,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无意识地一动,似乎把她吓了一跳,她抚摸着我的手骤然抽离。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了几秒,她才又低声开口,语气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那个项目给你带来的只会是麻烦。听话,放弃吧。我保证,很快就会有一个更合适、更好的项目,我会亲自送到你手里。”
脚步声远去了。然而,不过几秒,它们又猛地折返。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灼热:“我要收回今早的一切!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叶临沂的推测也完全正确!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去克制……但我控制不住,所以今天才会这样失控地伤害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我浑身猛地一颤,像是从深水中挣扎出来一般,瞬间惊醒。睁开眼,清晨的光线已经漫进房间,身侧空无一人,一片冷清。
可那份触感太过真实,她的话语仍在耳边萦绕不去。我闭上眼,在那些破碎的梦境与清晰的记忆之间,终于找到了困扰我一夜的答案。
清晨餐桌上,她已然判若两人。面对我时,她眼神里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仿佛昨夜那个温柔抚慰、轻声告白的她从未存在过。她的演技如此滴水不漏,让我几乎要相信,那一切真的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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