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吓着嫂嫂了。”萧承璟捧着桂花糖水轻抿两口,晃着够不着地的脚丫子在旁幸灾乐祸。
眼珠子骨碌一转,顷刻之间他就已经想好了过会儿进宫同兄长告状的说辞。
脑补一番阿姐被阿兄召去批评教育的场景,萧承璟乐得嘿嘿笑出了声。
他在一旁笑得欢快,萧琳琅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这个调皮捣蛋的万人嫌,只耐心地给虞易安拍着背。
一脸担忧关心之色。
......
呛人的劲好容易才过去,虞易安捻起帕子轻轻拭了拭唇周,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公主坐吧,我没事了。”
外头的夕阳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洒落在身上,将面上的小绒毛照得格外清晰,绝佳的容颜变得更加柔和亲善。
萧琳琅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美人,仔仔细细看了半天,都没能在这张脸上找到半点瑕疵。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描述的大概这是这般绝色吧。
萧琳琅自诩见过不少美人,且不说他人,她自己就是浓艳英气长相中的佼佼者,自小是被夸着好看长大的。
更不用说她能让一国之君一见倾心的母后,明媚大气,万里挑一。
可在这一刻,她瞧着被笼在夕晖下的虞易安,竟觉着面前这人美得不似尘世人,仿佛她一伸手去碰,这美人美景便会像泡沫一般破碎,刹那间消失不见。
萧琳琅情不自禁地喃喃:“嫂嫂生得可真好看呐。”
语气中有赞叹,有艳羡,却没有一点嫉妒。
虞易安闻言瞧了一眼这位像是失了魂的小公主,暗自生笑。
弯了唇角,她也诚恳地夸赞:“公主也好看。”
听了这话,萧琳琅也不自谦,摸着下巴万分认同地点了点头,惹得在一旁看戏的萧承璟对着她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十分不屑地嘁了一声。
如此举动果不其然得了萧琳琅一记眼刀。
感受到了阿姐眼神里的威胁与阴险,萧承璟悻悻地低下头去喝桂花糖水,不敢再皮。
虞易安此前没有想到皇家之人也能是这般随意自在的相处模式,饶有兴致地看戏看了好一会儿。
她原以为萧承琢那样无赖的性子会是深宫里的奇葩。
今日这一见,才明白这许是他们家的人统有的,倒让她对那位养出各不相同却同样有趣的子女的当今太后有了几分好奇。
她暗笑一声,兀自摇了摇头。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后,才又看向萧琳琅姐弟。
回想起这姐弟俩一句接一句的嫂嫂,她着实有些头疼,遂开口道:“我的名字唤作虞易安,公主若不嫌弃,往后唤我易安即可。”
萧琳琅一听这话,心思又活泛起来,挑了眉使坏道:“早晚要改口叫嫂嫂的,提前习惯习惯不好么?”
虞易安听罢薄唇微张,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又合上了嘴,稍稍流露出些许无奈为难的神色。
萧琳琅见她如此神情,也明白几分,不欲再叫她为难:“那我日后就唤你易安吧。”
“嗯...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易安,易安,真是个顶顶好的名字。”
语毕,萧琳琅粲然一笑,正经起来,哎了一声道:“那你也不能再公主公主那般见外地叫我了,我还挺喜欢琳琅这个名字的。”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承璟!可比什么齐王殿下好听多了。”一旁的萧承璟也搭腔附和道。
都是那样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人啊。
虞易安瞧着他们诚恳又期待的面容,心底最后一丝防备也卸下了。
在心里默念两遍姐弟两人的名号。
琳琅,承璟。
皆是玉在名中藏,何尝不是暗含了取名之人对他们的一腔重视与美好祝愿。
虞易安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郑重道:“我记下了。”
三人于是两两相视一笑,顿时更加熟悉亲近起来,话题也越聊越远,海说神聊,直直聊了小半个时辰。
这会儿萧琳琅却似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拍大腿道:“哎我差点忘了,我今儿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虞易安不明所以,抬眸向萧琳琅送去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萧琳琅却不急着给她解惑,反是拖了凳子笑嘻嘻地凑近,调侃道:“易安可知我是如何知晓你将要做我嫂嫂的?”
不等她回答,萧琳琅将头凑得更近些,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我前些日子在康宁宫门外偷听到了母后和阿兄说话,说是要.......”
“好哇阿姐!被我听到了吧!”
“你偷听母后和阿兄说话!”
萧琳琅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承璟大声打断。
只见他挺直小小的身子,愤愤道:“阿姐先前还不许我这般,说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怎么自己倒行那偷听的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琳琅被打断了话茬正不虞,又听得萧承璟好长一通抱怨,她遂幽幽地瞥了一眼自家弟弟,讥讽地哼了一声:“哟,近日功课学得真不错,大道理一套套的,也不怕说瓢了嘴。”
见萧承璟还跃跃欲试十分不服的模样,她阴恻恻地威胁道:“还想不要想要我的那张弓了?想要就安静些。”
那弓是萧承琢亲手做给萧琳琅的生辰礼物。
玲珑精致也不乏威力,萧承璟瞧见了也喜欢得很,多次向阿姐讨要却始终没能如意。
萧承璟想了想那张他垂涎已久的弓,顿时就泄了气,嘟着嘴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好,不再多言半句。
虞易安看戏看了全程,感叹果真一物降一物,忍不住浅浅笑。
萧琳琅解决好了弟弟这个大麻烦,轻哼一声,才又附到虞易安耳边:“我听到母后说,要在你阿姐大婚后召你进宫一见。”
虞易安一惊。
太后竟要召见她?
虽说此前也预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却不想来得这样快。
虽说截至目前,她所听到的风声皆说太后与云家早就不睦,但那毕竟是太后的母家,多少都会存些感情。
太后不会因为亲生儿子想扳倒势力过大的母家而给儿子脸色看,可对非亲非故的她就不一定了。
若非今日萧琳琅借着婚宴前来报信,她岂不是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面见太后。
虽然她自信她也能对付过去,但总归会麻烦许多。
想到这里,她向萧琳琅感激一笑,真诚致谢:“多谢公主。”
“瞧你瞧你,又来了,都说了不要唤我公主嘛。”萧琳琅不依,佯作恼怒将那稍稍有些沉重的气氛又掰回了原先轻松随意的模样。
虞易安哪里不知她是有意如此,遂也承了她的情。
故作懊悔地拍了拍脑袋,似玩笑又似真心地道了个歉便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眉眼间却难免有了一丝忧愁。
“易安不用紧张,”萧琳琅只当是阿兄相中了她才想叫她入宫,并没有往别处细想,又恐她会觉得局促,这才出声安慰:“母后为人十分和善,不会为难于你的。”
虞易安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这般大事萧承琢定会与太后先通气。
作为他亲选的盟友,太后即便心中存怨,也不会在明面上这样快对她发作。
她更忧心的是,日子一天天飞快地过,局势又不容乐观,入宫之期能不能熬到她及笄那日都难说。
本就坎坷前路像是突然被人掐灭了光亮,她怎能不心生烦忧。
只是这些话她也不欲说出来让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徒增烦恼,便顺着她的话问道:“那太后可有什么喜好?”
萧琳琅心思单纯,立刻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母后的喜好?
她坐正了身子,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茅塞顿开。
她弯唇一笑,意有所指道:“母后同我一样。”
“什么?”这说了和没说没甚区别的话语让虞易安十分疑惑。
“母后同我一样,喜欢美人呀。”
萧琳琅慢悠悠地将整句话补全,眉眼弯弯地盯着虞易安,语气促狭得很。
听完这话,虞易安忍不住噗嗤笑了声。
原以为自个儿捉弄人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无人能敌了,没想到冒出来个萧琳琅,竟与她不相上下。
倒是棋逢对手,还怪有趣的。
她遂回道:“照这么说,太后必然是喜欢琳琅喜欢得紧。只怕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亦怕摔了吧?”
萧琳琅径直接下她这一记还击,挑了挑眉自信道:“那是自然。”
一旁被忽视了许久的萧承璟终是受不了他阿姐的厚脸皮了,他兀自翻了个白眼正想出声挤兑几句,却听得外头传来了炮仗炸响的声音——
大婚仪式就快要开始了。
萧承璟想起他心心念念的事,急忙跳下凳子拉了萧琳琅的袖子如火烧眉毛般急促道:“看新娘子了阿姐!咱们去看新娘子吧?”
虞易安亦听到了动静,沉思片刻后侧头问萧琳琅:“一会儿可要留下吃个喜宴?”
萧琳琅摇了摇头:“不了。”
她顿了一息,指了指正扯她袖子撒泼打滚的萧承璟,无奈道:“等带这个讨债鬼看完大婚就得回宫了,母后今儿等我们一齐用晚膳,公公还在外头候着呢。”
闻言虞易安颔首,也不勉强,麻利起身:“那我这就带你们去吧,这会儿去应当正好赶得上。”
萧琳琅亦点了头,站起身来掖了掖压皱了的裙边,打算去沐阳侯府凑凑热闹。
才走几步,却又停了脚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虞易安疑惑地回身去看她。
只见小公主一拍脑门,懊恼地说:“瞧我这脑子,险些又忘了要紧事。”
话音还未落下,她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封信,伸手举到半空:“阿兄要我顺道带给你的,让你等无人之时再拆开看。”
萧琳琅的分寸把握得很好,信就在虞易安触手可及的位置,但也不会让她因为距离过近而产生被胁迫收下的感觉。
虞易安:“……”
“圣人给我的?”
萧琳琅点了点头。
萧承琢居然给她送信?
惊讶着接过信封,她垂眸打量几眼。
然而封皮上一个字也没有,并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眼前还有事要去做,遂也不再纠结去猜信中内容。
她将信稳稳收好,再向萧琳琅道了一声谢,领着她们去了沐阳侯府。
喜炮炸响声不断,空气中弥漫的火药气味似乎也在诉说着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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