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客射出短箭后,扶荷绝望地看着箭头越来越近,却无处可避,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她怎么也没能想到,谢弋会给她挡箭。
“殿下!”廿一冲了进来,蹲在谢弋的身旁查探伤势。
短箭射穿了谢弋的侧腰,粘稠的黑血从华服里缓缓外渗。
谢弋绷着脸,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却一声未吭。
刺客已经被清理干净,宫人和侍卫全都跑了进来。
扶荷木木地站在原地,任由宫人将他们分开,然后将谢弋扶到座椅上。
谢弋的视线越过人群,遥遥地落在扶荷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他轻轻扬眉,“阿荷,过来。”
扶荷脸色僵硬,却没有动弹。
一位是储君,一位是臣妻,在场的人不是傻子,谁都能回味出二人之间的微妙。
可谢弋却不顾那些,他静静地看着她,无声地僵持着,带着她不过来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箭头上的毒素顺着血液悄无声息地游走,很快就蔓延到了胸口,谢弋感到他的心脏有些麻痹,就连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可扶荷仍未过来。
谢弋盯着扶荷无动于衷的模样,刚软下的心重新一点点变硬。
他勾着唇,低低地冷笑两声,心底却是越发地愤恨。
恨她的冷血,恨她的无动于衷。
也恨自己……
自做多情找罪受。
谢弋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避暑山庄,就连醉倒的裴离也被吵醒了。
他睁开眼没看到扶荷,第一反应就是抓住双瑞,问妻子去了哪里。
双瑞的眼里流露出茫然,愣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扶荷没跟着他们一起回来。
“夫人在太子殿下那里。”
话音刚落,裴离倦怠的酒意瞬间被惊醒了。
太子都受了重伤,那么他手无寸铁的妻子……
“快随我一起去表兄那里!”
事发紧急,裴离与双瑞甚至都没有细想扶荷一个女眷为什么会留在那里。
*
“殿下,短箭虽然射穿了您的腰腹,但万幸的是箭头偏了一点,没有伤及脏器,请殿下先服用护心丸和麻沸散,待药效上来了,微臣再给您拔箭。”言罢,太医奉上护心丸,又调配了解药和麻沸散,命宫人去煎制。
麻沸散端来得极快,谢弋却不喝。
“直接拔。”
“殿下?”太医错愕。
“万万不可啊殿下,这支箭堪堪擦过脏器,已是菩萨保佑,万一拔的过程中您不慎动了一下,很有可能会划破腹里要害,危及生命啊殿下。”
“无妨。”
谢弋直直地盯着扶荷,讥诮一笑:“孤没那么容易死。”
言尽利弊,谢弋仍固执地坚持,太医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暗暗稳住心神,祈祷拔箭的过程中不要伤到他的内脏。
经过一番功夫,短箭终于被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太医的额头已是出了一层的冷汗。
箭头上泡的只是普通的毒·药,治疗及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
“殿下在伤口愈合前,切记勿行房·事,因着体内余毒未清,万一在此期间怀上身……”
“巧娘!”
太医话说到一半,还未说到关键处,突然被门外的一道男声打断。
裴离疾步奔进殿内,“表兄,臣弟听闻您受伤了?”
裴离虽然嘴中关心谢弋,手也在对着谢弋拜礼,眼睛却移到一边搜寻扶荷的身影。
谢弋的身旁簇拥了不少人,独独没有扶荷的影子。
不仅如此,宫人们神色晦暗怪异,尤其是在看到他进来后,更是心有灵犀般齐齐地低下了头,裴离的心底顿时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不敢胡思乱想,只强撑着冷静问:“表兄可有见到我的夫人?”
“见到了。”
“在哪?”
谢弋轻扬着唇瓣,没有回答。
他看向内殿的方向,果然看到一抹衣角缩了回去。
“弟妹。”谢弋似笑非笑,轻声提醒她出来,“你的夫君来了。”
裴离循着谢弋的指示,果然在内殿里找到了扶荷。
她一个人坐在绣墩上,正簇着眉头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搓脚踝。
裴离不禁松了口气,朝她走过来,语气中破天荒地带了轻责:“巧娘,我方才在外面喊你,你怎么不出声?”
扶荷垂着眼帘,小声解释说:“二郎,我扭到脚了。”
她伸出腿,想给裴离看,借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裴离却躲开了,脸色也不太好,显然对她的说法不满意。
“只是脚扭到了,为何不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有多害怕,那一瞬间,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我甚至不敢多问表兄一句你的情况。”
“对不起。”
裴离默默了好久,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扶荷拉住裴离的袖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脸,可看了半天,除了关切和微微的不满,并无其他情绪。
扶荷心如刀割,真想冲动之下将一切讲出来,可她不能:“二郎,我骗别人也不会骗你。”
“巧娘,我可能是病了。”裴离有些懊悔自己方才说的重话,垂着眼帘沉默了半天,睫毛不停地震颤:“我心里有股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你会离开我。”
扶荷惊诧于裴离的第六感,她咬紧了牙,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让他听出异样:“二郎,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的脚踝得赶紧揉开淤血,带我回去好不好。”
外殿,谢弋静静地看着裴离抱着扶荷走出来,目光幽幽,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裴离抱人的手。
他没说话,一双黑眸格外地幽深。
扶荷不敢看谢弋,知道他顾及裴离没当场发作已是不易,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果然,当夜就有人来传令说原本十日的秋猎要延长至太子殿下伤好了再回宫。
谢弋将所有近臣都打发了回去,又命裴离去旁边的州府,调查此次的刺杀。
一时间,整个避暑山庄,再无妨碍他的人。谢弋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入扶荷的卧房,一呆就是三四个时辰。
他将太医的嘱咐抛至脑后,只一心想着报复她。
他行事肆意,毫无柔情,带着掠夺一切的疯狂,叫嚣的快感令他感到头皮发麻,“扶荷,孤早晚死在你的身上。”说罢,他咬着牙,抵住前所未有过的深处。
扶荷察觉到了不对劲,奋力挣扎起来。
“不可以!”
看她如此惊惶,谢弋顿生叛逆之心,钳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了下去,将她的不情愿堵回喉中。
*
谢弋离开后,扶荷起身去沐浴。
避暑山庄的各个宫里都有山上温泉引来的水,宫人要来伺候她,扶荷摆摆手,让人退下。
她坐在水池里,无力地靠着池壁,大脑拼命想着如何补救目前的破局。
谢弋心里憋着一股气,扶荷能感觉得出来。她不明白,谢弋到底因为什么和她置气。
难道是因为她在宫人们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可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他的脸色却从来没有这般难看过,仔细回想,他不光对她冷眼相待,尤其是在到看到裴离抱着她出来后,脸色更是冷硬,连眼睛也黑得吓人。
确切来说,谢弋的样子不像是被忤逆后的不悦,更像是不甘和……
嫉妒。
对,是嫉妒。
思及此,扶荷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莫非谢弋喜欢上了自己?
不,不可能,扶荷赶紧摇头,将这个诡异的念头压下。
她从水里站了起来,让宫人给她挑件保守的衣服,放在屏风上就可,不用进来伺候。
扶荷穿衣服前,特地检查了一下肌肤上的痕迹,幸好,除了脖子上有个吻痕,腰上有两处指印,其他地方干干净净。
姚姚没有随她一道来,扶荷想了想,指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少言的宫人,让她去煎药。
今日的药味道苦了不少,越到最后越难以下咽,扶荷不知是不是自己太累造成的错觉,把人叫了过来,面色如常地告诉她,以后来小厨房煎药,不用跑去大厨房了。
煎药的宫人应下,当即将砂锅拎来,放进了小厨房。
扶荷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她,随后悄悄检查了下砂锅,里面已经被清洗过了,她嗅了下,并无什么异常。
后来她亲眼看着宫人煎了几次,味道仍是极苦,扶荷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大概率是水的原因。
侯府里用的是井水,避暑山庄用的是天地间最为精华的山泉水,后者极大地激发出了药性。
这个小插曲扶荷没有放在心上,她的心如今已被另一件事占满。
她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她早知避子药伤身,却没料到被反噬到了这个地步。
扶荷心中烦闷,想回京城找个精通妇疾的大夫调理调理,谢弋却不肯松口何时回宫。
他们已经在避暑山庄住了两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裴离只在白天回来了几次,每次见面不过吃顿饭的功夫,就又被谢弋派了出去。
扶荷不免担忧,若他们回到京城,谢弋会不会故技重施。
数件烦心事夹杂在一起,使得扶荷心不在焉。
“扶荷,你在走神。”谢弋不悦地出声。
他的手随意搭在扶荷的腰腹上,仿若提醒般地点了下,“在想你的夫君?”
“嗯?”
谢弋没得到回答,又点了一下她的侧腰。
扶荷这阵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肚子却胖了不少,其实穿上衣服并不看得出来,只有在他面前绽放时,才能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原先太瘦了,现如今刚刚好,谢弋很喜欢。
他一只手环着扶荷,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
“后日回宫。”谢弋抬头望向窗外。
庭院里,花草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银杏树叶落了满地,只有几棵耐寒的乔木还挂着绿叶。
“初冬了。”他轻声说。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女鹅怀了你的幼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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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身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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