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时，一人一狗，啊不，一鬼，正乖乖地坐在小沙发上等宋清淮，宋清淮揉了揉啾啾的脑袋：“快去休息一会儿吧，没事了。”
“我是鬼，鬼不用睡觉。”啾啾不满地嘟囔。
闻修竹奇道：“诶？你还能看着他？刚刚天一亮，我就看不着他了，这死孩子。”
宋清淮瞪他一眼：“不许这样说啾啾。”
啾啾歪头：“我就是死孩子呀。”
宋清淮扶额，真是，日子没法过了。
闻修竹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坐，正色道：“你去查出什么东西了吗？那护士在那个房间里？”
宋清淮点点头：“确实在那里，不过很奇怪，我刚进去的时候，她确实是想要攻击我的，但是天一亮，她就晕过去了。结合昨天晚上的情况，我怀疑她不是鬼，而是被鬼跟上了。”
啾啾点点头：“她身上有一丝很弱很弱的人气。”
闻修竹皱眉：“你之前说的没错，幻境确实已经逐渐和现实产生交汇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还有这个，我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很多确认死亡的病人的病例，这个比较特殊，所以我拿了回来。”宋清淮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纸，展开给他们看。
闻修竹接过纸道：“这看上去可有年头了，而且一般病例都会有档案库的人专门管着，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一间病房里？”
一边说一边看着上面的信息，闻修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最后只剩下了惊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清淮凑上去：“怎么了？”
闻修竹艰难地扭过头，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手指紧紧按着这张纸，在纸上留下了痕印，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整个手都颤抖着。
“这个病人，是我小妈。”闻修竹的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状态看上去可怕极了。
宋清淮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掌心里另一只手的温度冰凉，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足以可见其主人的不可置信。
“这个名字和这个证件号，不会出错的。”闻修竹颤抖道。
“你冷静一点！”宋清淮几乎把他抱在怀里，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顺着后脑勺的头发抚摸着他的脊背，轻轻拍打。
闻修竹定了定神，终于是冷静了一点。
“闻先生！闻总找你。”乔茵茵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色，闻修竹半倚在宋清淮怀里，两人双手紧握。
乔茵茵表情尴尬：“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闻修竹直起身子，满面颓然，摆了摆手走了出去。
“臭小子，你爹我已经没事了，不住院了，今天就办出院手续。”闻父坐在床上说道，声音中气十足。
闻修竹关上门，垂着头，嗓音沙哑：“爸，你和小妈，还有过一个孩子？”
闻父愣了一愣，淡淡道：“你怎么知道的？”
闻修竹举起那张病例，递到闻父面前。
闻父盯着那张纸良久，最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闻修竹母亲过世后，闻父又娶了许红英。闻父心里觉得愧对儿子，答应儿子不会再和许红英生孩子。哪知道没过多久，许红英意外怀孕了，闻父虽然心里愧疚，但确实也对这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充满期待。
本想着等孩子出世，再做闻修竹的思想工作。闻修竹从小身体不好，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光是自己开心，等他老了，多少也能和闻修竹互相照应，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
许红英嫁过来后对闻修竹一直很好，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照顾，闻修竹也慢慢接受了她，想来不会太反对。
可谁都没想到，这个孩子先天不足，在孕中就胎心停跳了。许红英从那以后便年年上香，给这个孩子祈福。既然孩子没了，闻父自然就把这个事情瞒了下来，他不想因为这个没出世的孩子影响家庭合睦。
闻修竹垂着头，安静地听着父亲无力的解释，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抽离了，看着父亲嘴巴一张一合，却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闻父说完了，没有人应声，病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父子两人相顾无言。
他们父子俩的相处方式一向是吵吵闹闹，生过对方的气，爆发过争吵，甚至闻修竹混账过头时，闻父也曾动过手，但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闻父没想到有一天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闻修竹抬眼看了一眼父亲，他从小身体不好，父亲担心自己，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惦记这事。他嫌父亲唠叨，两人每天都得嚷嚷两句。这也是第一次，相顾无言。这个人过半百的男人，穿着病号服，眉眼里的光芒也不再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
闻修竹摆了摆手：“我给你办出院，你回家休息吧，但我还得在这里查点东西……爸。”
闻父点了点头。
手续办得很快，闻父身体本就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受伤。闻父拜托院长把陪护室多留几天给闻修竹，自己先离开了。
乔茵茵扶着闻父出院的时候，闻修竹没送他，闻父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医院。十几年前，他扶着许红英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这间医院就是这个样子，十几年后，还是一点没变。
闻父叹了口气，转身上了车。
……
病房里，闻修竹站在空荡荡的床铺边，伸手抚平上面的褶皱，宋清淮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
这时，门外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宋清淮扭头一看，敲门的竟然是赵雯！
他猛地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的闻修竹，闻修竹感觉到了不对劲，转身扶住宋清淮，抬眼一看，也愣怔了片刻，随即挡在宋清淮身前。
赵雯没心思理会他们的小动作，她感觉自己好累好累，脑袋胀痛，四肢无力，她很想请假回家睡一觉。但想到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工资，她又不得不强撑着继续工作。
这个病房的病人没什么大碍，只要来看一眼就好，赵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却看见病床上并没有人，训斥道：“家属呢！怎么不看好病人！”
闻修竹和宋清淮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摸不准状况，试探道：“我们刚刚办理了出院。”
赵雯有点尴尬，伸手把碎发掖到耳后，嘟囔着：“什么嘛，怎么没人和我说一声。”
语毕，她装作很忙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闻修竹和宋清淮悄悄跟了上去。赵雯白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坐在分诊台打开饭盒，吃着凉了的饭。现在是饭点，很多小护士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饭聊天，只有赵雯不一样，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也没看着手机，只是麻木地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宋清淮走到坐在一起吃饭的小护士们旁边，和她们搭话：“你们好呀，赵雯护士怎么一个人吃饭啊，我家里人是她照顾的，好奇问问。”
其中一个小姑娘有点不耐烦地抬头，看清宋清淮的长相后，往他身边靠了靠，一手拢在嘴边低声道：“你家里人是她看护啊？那你可得多注意着点，最好是申请换一个护士，她……啧啧啧。”
宋清淮疑惑道：“为什么呢？”
小护士继续说道：“赵雯上班特别不用心，属她接到的投诉最多，说她态度不好。”
宋清淮看了看远处的赵雯，看上去十分疲惫，精神状态堪忧，又道：“是不是因为排班太累？”
小护士冷哼一声：“累？她才不嫌累！掉钱眼里了一样，求着护士长给她多排点，赚一份加班费。”
宋清淮还要再问，角落里坐着的一位看上去年纪稍长的护士道：“行了，差不多得了，赵雯有她的难处。”
其他护士都好奇地看着她，护士长受不住，只好解释道：“她不是在编护士，和你们不一样，不知道哪天就要被辞退了，能不多干点吗？”
众人听罢也不好再多问了，宋清淮也退回了闻修竹身边。
“怎么个事儿？看起来她快死了一样。”闻修竹道。
宋清淮看了他一眼：“别瞎说，她……挺辛苦的，没问出什么异常。”
闻修竹一乐：“我也挺辛苦的，昨天晚上差点让她弄死。”
宋清淮轻轻给了他一掌：“别瞎说死不死活不活的。”
闻修竹耸了耸肩，没再说话。
宋清淮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奇道：“什么时候开始，闻修竹好像不抵触别人的触碰了？”
趁着白天，两人决定分头在医院里找找看看，不然到了夜里，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数。
白天的医院里人太多，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有绝望、有喜悦、有崩溃……
闻修竹决定去负一层的太平间看看，宋清淮提到昨天看到的病例单上的病人都写了确认死亡，或许看看入殓记录会有突破。
宋清淮则是去了档案库，看看能不能翻出来这些病人的就诊记录。
一路往下走，遇到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负一层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阵阵凉风拂过，带起一身鸡皮疙瘩。
闻修竹出了电梯，朝门口走去。太平间里放的都是医院暂时没人认领的尸体，唯一的工作人员是坐在门口打瞌睡的看门大爷。
大爷例行公事，声音毫无起伏地问道：“领尸体？”
闻修竹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大爷递了个本子让他填写信息，填完让开门的位置，放他进去了。
太平间里面很冷，每一排放的都是金属材质的柜子，柜子上面有一个一个的小格子。不出意外的话，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有一个“人”。
闻修竹随意绕着走了走，房间角落的墙上，挂着一个小本子，小本子的页脚都起了毛边，应该是医护人员对于尸体存放的记录。
他走过去，取下来本子看了看。这都是近三个月以来的记录，和他要找的时间不符，他合上本子，打算找大爷问问。
不愧是存放尸体的房间，冷气太充足了，闻修竹忍不住搓了搓手，他感觉自己站在这里看了一小会儿册子，脖子里不住地从后往里灌风。
他摸了摸脖子，转头准备离开。
身后竟然有一个人几乎贴在他的背上！
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赵雯翻着一双三白眼，死死盯着他。
“你在，找谁呢？”
雯姐：你在找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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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