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终于在第六天骤雨退去,雨过天晴。
那天,叶枝繁正在房间整理衣物和一些摄影器材,准备搭乘明早的早班机回春城。
“咚咚咚~”
她的房门被敲响,不知为何,眼皮狠狠的跳动了一下,她连拖鞋也来不及穿,**着脚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欣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门外站着的是两名警察,她的失望肉眼可见。
不是陈漾,陈漾不会回来了。
不会再来找她了。
她定了定心神,问警察有什么需要配合的,蓦的,高大的警察身后钻出了三个人,两大一小。
叶枝繁认出来了,是陈漾上次在海边救助的那个孩子,他们听说陈漾住在这个酒店,带了锦旗前来道谢。
叶枝繁告诉他们陈漾已经走了,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孩子的父亲焦急的问:“那那位先生搬去哪了,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想当面感谢他。”
他说的一脸诚恳,叶枝繁顿了顿说:“他回春城了。”
过了会,她又说:“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回新疆了……”
那孩子父亲急切的问:“那我这面锦旗该怎么交给他呢?”
叶枝繁想了想,说:“交给我吧,我帮你转交给他。”
孩子父亲鞠了又鞠,诚挚的说:“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男人小心翼翼捧着锦旗交到她的手上,叶枝繁谨慎接过。
等人都走了,她打开那锦旗看了一眼。
绛红色的锦旗上,印着明黄色的字迹。
上面写着。
敬:
陈漾先生。
感谢您的见义勇为,舍己救人。
吴忠一家献上。
她盯着看了一会,手指轻抚上那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漾。
她很想他。
-
第二日,去机场前,在酒店楼下遇到座谈会主办方和她对接的项目经理。
女人热情的和她打了照顾后,打趣的问她:“怎么没看见one z公司的陈总呢?”
叶枝繁笑着应答,她只说陈漾回春城了。
女人又说:“陈总是你男朋友吧,他跟我们老板是好友,当初就是他大力举荐,我们才找到你这么优秀的摄影师,你俩还真是男才女貌啊。”
叶枝繁抿了下唇,说和陈漾只是普通朋友。
女人一脸不信的神情,犹豫的问:“可是,我觉得陈总对你的事格外上心,真不是你男朋友?”
叶枝繁点点头,女人没在追问,叶枝繁说要赶飞机,笑着和女人道别。
不知为何,自陈漾离开之后,她身边发生的事,竟都是陈漾有关的,所有人跟她聊天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他的。
这导致她没有办法去刻意忘掉陈漾,抹去一切和他相关的记忆。
-
回了春城,她抛下一切的工作,第一件事,便是带着锦旗去陈漾的公司找他。
幸好。
她好庆幸,她还有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去找他,不至于让她显得那么狼狈。
这是她第一次来陈漾的公司,坐上通往二十六楼的电梯时,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点。
可是她的情绪依旧没有得到舒缓,越接近楼层,她越是神经紧绷,手心不断渗出热汗。
“叮~”
二十六楼到了,叶枝繁心跳不自觉的加快,她对着电梯内壁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和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往出走。
前台处,叶枝繁拿出锦旗咨询过后,前台的女生安排她在休息室等待一会。
此刻,叶枝繁正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俯视着楼下路面上的车水马龙,她意外的发现,陈漾公司的位置和她的工作室恰好是对角线,透明的落地窗正好可以看见她工作室的位置,虽然看的很模糊。
“嘭”的一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她一脸欣喜的扭头,“陈漾。”
“枝繁姐,你过来了。”宋景言和她同时出声。
叶枝繁怔了一会,才低声问:“陈漾呢?他出去了吗?”
宋景言笑着朝她走近,“漾哥他回新疆,所以我就被调过来了。”
蓦的,她的心脏像被无数尖锐的针尖扎过,细密的疼。她垂下眼帘看向地面,喃喃的说:“他已经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啊?”
“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嘛……”她的声音越来越浅,浅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似乎还隐隐带了一丝哭腔:“怎么这么快啊……”
宋景言靠近她,问:“枝繁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慌乱的擦了一把眼睛,抬头看向宋景言,扯着唇角笑笑,“没什么。”只是那笑容极不自然,怎么看都像是硬撑出来,她问:“陈漾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宋景言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说什么吧……”
叶枝繁看着他,“你在仔细想想,什么叫好像?”宋景言挠了挠脑袋,“好像说……你跟徐医生结婚的时候,让我帮他补一个大红包给你,从他账户上划,还说到时候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还有吗?”叶枝繁问,她的嗓音有点沙哑。
宋景言摇摇头,“没了,就说了这些。”
“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叶枝繁问。
“昨天。”宋景言说,“走的挺着急的,他接了个电话,听着好像是陈阿姨出了什么事,东西都来不急收……”
叶枝繁‘哦’了声,把手里锦旗递给宋景言,“那……你有机会回新疆,带给他。”
“好。”宋景言打开看了一眼,笑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叶枝繁大概的说了一下详情,“就我刚去海州那天。”她顿了两秒又说:“陈漾生日那天。”
宋景言哼笑了一声:“漾哥可真是好男人,我要个女的,我都想嫁给他了。”
叶枝繁笑笑,没有反驳,因为她也这样想的。
-
大年三十那天,宋景言因为忙工作没有回老家,叶枝繁邀请他来家里一起团年。
宋景言这个人本就讨喜,跟叶建国喝了几杯后,便熟络的称兄道弟起来。
酒过三巡,叶建国醉意朦胧的回房休息,叶枝繁裹着棉袄在阳台抽着烟。
宋景言也走去阳台,他今晚喝的不少,正背靠着阳台栏杆吹风醒酒。
叶枝繁把手里的烟盒递给他,“要不要。”
宋景言笑着接过,含了一根在嘴里,捧火点燃,蓦的,他问:“枝繁姐,你怎么突然就跟徐医生分手了?”
叶枝繁冷静的抽着烟,沉默不答。
一根烟抽完,她把烟头按灭在铁栏杆上,笑了笑才说:“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宋景言说:“我看徐医生脾气挺好的啊,对你也很上心。”
叶枝繁无奈笑笑,“长风是挺好的,对我也不错,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耽误他。”
“耽误?”宋景言吐出一圈烟雾,“你跟他结了婚,不就不耽误了?”
叶枝繁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发呆,“我不会跟他结婚的。”
“为什么?”宋景言问。她不答,只是看着月亮的方向,一眨不眨。
良久后,宋景言又问:“因为漾哥?”
叶枝繁不与任何正面回应。
零点,城市响起热闹的节日欢呼时,她才淡淡的说:“去年,我也在这跟他说的新年快乐。”
宋景言没听懂,他只问:“谁?”
没过两秒,他的耳边传来一道冷静又自持声音:“陈漾,新年快乐。”
“今年也是一样,愿你无病无灾,事事顺意。”
他看着面前年轻的女人,她双手撑在围栏上,仰头看着城市上空不断绽开的烟花,一动不动,保持着一个姿势,而她又时时刻刻都在动,因为肆意的晚风正吹拂着她的头发,发丝在她的脸上胡乱拍打。
宋景言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他有点心疼她。
他是最了解他们之间关系的那个人,所以他没办法对她说出:喜欢,就去找他吧。
因为他知道。他们各有各的为难。
他只能沉默的陪着她,抽着一根又一根慢慢燃尽的香烟,吹着一遍又一遍让人遍体生寒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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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叶枝繁又全身心的投入进工作中,期间,宋景言有来工作室找过几次她,陈露旁敲侧击的问她宋景言是谁。
在得知宋景言只是叶枝繁的普通朋友之后,陈露找叶枝繁要了宋景言的联系方式,开始了她猛烈的‘钓鱼计划’。
三月十八,是于恒的生日,施玉觉得叶枝繁这段时间太过沉闷,拖着她去了于恒的生日聚会,叶枝繁本是不想去的,因为她跟于恒的那些朋友都不认识,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那晚,他们先去了酒店的一个包厢里吃饭,庆祝完,众人改地方,接着下一场,去了春城一家新开的酒吧,不是于恒上班的那一家。
卡座里,叶枝繁慵懒的靠着沙发座椅,舞池的嘈杂于她无关,她今日来了月事,不想动弹。
施玉去了酒吧外面接电话,半天没回来,于恒出去找她了,其余的人要么三俩成群摇着撒子、喝酒,要么在舞池中央随着音乐疯狂的扭动着身体。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施玉猛的冲进酒吧 ,她跑的踉踉跄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颤意:“快、快,勇哥,你们快出去帮于恒,他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对面带了家伙……”
众人立即起身,朝外面狂奔,叶枝繁也跟着起身,朝施玉带领的方向跑去。
等众人赶到酒吧附近的那条暗巷时,映入叶枝繁眼帘的是一摊醒目的血水,和倒在血泊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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