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那就行。”
不痛不痒的对话,轻易盖过了属于他们之间的过往,温思知不知道该惋惜还是该鼓励。
今晚不只她一个失意人。
再怎么惋惜,还是该退场了,回到各种现有的生活,面对明天的起伏,这场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饭桌上的情绪,毕竟陷入回忆里的人才是主角。
在大家一再保证,一定去班长婚礼喝喜酒之后,这场回忆才散。
温思知这才回复大学老师的邀请,她也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一如当初只为竞赛不争排名一样。
“你决定好了?”宋厘拉着温思知的手往河边走。
“嗯,一开始就挺喜欢这个项目的。”温思知回答着,又隐约听到其他的脚步声。
“那就行。”宋厘像是没听到,只顾着往前走。
“何熠阳在后面。”温思知捅破这层窗户纸,“要不你们...聊聊?”
温思知停下脚步,询问地看向宋厘,“我去前面等你。”
温思知往前走去,看到一个人影坐在休闲椅上,有点熟悉。
“温子安?”
闫老师的项目里好像有他。
“你在这儿...等班长?”温思知继续问。
“没有,就是吹吹风。”温子安回道。
这个时间点好像现在不太合适继续闲聊。
“噢,不早了,那我先走啦,你也早点回去。”温思知结束对话,往前走,恰好收到宋厘说她已经聊完了的消息。
宋厘很快追上了温思知。
“你们...?”温思知犹豫着要不要问宋厘。
“该说的都说完了,算是结束了吧。”宋厘回答的很平静。
“算是?”温思知不解。
“这不是向咱温老板学习嘛。”宋厘打趣到,“今天温老板什么心情?”
温思知看她不太想谈,关于何熠阳的话题,又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不由苦笑。
“转移话题是吧。”说着温思知挠了挠她的腰,“我暗恋别人能跟你们正经恋爱一样吗?哪有这样抄作业的。”
在温思知放弃演绎喜欢路洲这场独角戏的时候,宋厘问过她原因,她记得自己说的是得往前看,落落大方的。
宋厘说佩服她,说她洒脱,说放下就放下,仿佛一阵风。
不,比风还轻。
温思知记得上一个有路洲的饭局,也是最后一次路洲和她同时在场,且是班长生日。
说起来,班长也是个妙人。他看的明白周遭人的眼神,但是从不偏帮。温思知问过他原因,他说不喜欢离别,但如果没办法,那就让离别足够精彩,足够印象深刻。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还是这家酒肆,温思知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只是夏日的酒肆多了些别样的色彩,矮墙内外都是开得鲜艳的蔷薇,枝叶繁茂,像极了青涩少年那灿烂张扬的模样。
“欸,夏衍你眼妆好漂亮啊!”林确坐到夏衍旁边,“让我好好学习一下。”
班长还在想玩什么游戏,让大家活络起来,他看着已经聊起来的林确和夏衍。
“那行,就两人互看十秒吧,赢的人喝一杯饮料,酒也行。”
“好啊,就这么定了!”
温思知看着班长和林确两人你来我往的配合,无声笑了。
这是场大戏啊,在这场以生日为题,以离别为意的剧目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赴约。
门外传来人声。
“贺成蹊,来晚了自罚三杯啊!”
班长的声音一出,就看到林确冲夏衍发出一个“这把稳了”的眼神,夏衍也没有扭捏,眼里全是跃跃欲试。
温思知了然,今晚有好戏看。
“别光说我啊,路洲还在后面。”贺成蹊站在门口等路洲走过来,一看到路洲就伸手拉过他的脖子,“你罚三杯。”
路洲无奈,出手推了一下贺成蹊,“我的不就是你的。”还是那个让温思知沉迷的笑。
两人笑着走向饭桌,坐下。
路洲正对着温思知,她顿时慌了,只敢埋头盯着手机。
“好,现在开始吧,没来的也别管了,手心手背。”依旧是班长主持。
“夏衍,贺成蹊。”
“温思知,路洲。”
“......”
后面是谁跟谁对视,温思知已经听不真切了,听到路洲的名字时,她已经无法很好的掩饰自己的表情了。
从分好组,到跟贺成蹊换位置,再到坐在路洲身边,她之后再想回味,说起来都不太清楚,只记得那颗心似乎在他周围翻涌。
像脱缰的野马。
她怕靠近他时来不及掩盖脸红,怕藏不住闪躲的眼神,也怕不自觉结巴的话语,更怕一切如往常般平淡。
在路洲转身面向温思知时,温思知恰好望进那双眼眸,平静,温柔。
又是那双眼。
可能是在灯下,也可能看得仔细了些,他此刻的瞳色看起来很多了一些红色,但仍像一汪清喜的水泽。许是眼睛睁得久了,他的眼尾开始泛红,也有一些泪意。
温思知不舍得移眼,路洲也不愿服输。
他眼里瞬起的泪,是这清澈的池子里起的一阵涟漪,荡起清波。
“我赢了能让你做什么?”路洲的声音离的很近。
路洲突然出声,温思知猝不及防,努力控制住不眨眼,眼里泛起水色。
“多送你一杯饮料。”温思知控制住颤抖的声音,尽量回答的像往常的语气。
她不愿意再沉默,努力克制住那张可能会结巴的嘴。
“那我赢了呢?”温思知看进他的眼眸,食指指腹已经有大拇指的指甲印了。
“多送你一杯酒。”路洲轻笑。
现在的温思知成了虚心的贼,她只敢在心里暗笑,不敢再多说一句。这确实是场大戏,就是不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周围没人说话,温思知只听得到耳边繁复的心跳声,她也能感受到耳朵正在慢慢变红,她好像要输了。
有泪划过脸颊,温热的。
明晃晃的白炽灯在她的头顶,照的人烦躁,温思知在心里叹息,输了。
温思知用手擦了擦眼角,“你赚到了。”
路洲笑了笑,抽出纸巾递给她,“可惜,没能送你一杯酒。”
“哈哈哈哈哈,路洲,温思知,你俩就嘴硬是吧。”
“确实,看他俩表演也挺有意思的。”
“温思知耳朵都气红了,路洲你说点好的吧。”
周围是调侃声,温思知也只能笑笑,她还是没办法控制心跳和脸红。
温思知拿过纸巾,擦掉眼泪,起身走向原位。
“你就坐那边呗,也懒得走来走去。”班长叫住温思知。
“刚跟何熠阳打赌,今晚谁先醉谁送一个月早饭。”说完温思知看向何熠阳,“班长你也帮我看着点啊。”
温思知坐回何熠阳旁边,何熠阳依然盯着她。
“没必要吧,这借口挺烂的。”何熠阳打趣道,“这大好的机会,你还能害羞了?这不是你平时人设啊。”
何熠阳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继续打趣温思知,只是盯着手机。
温思知撇了他一眼,“要不是有人让我看着你,我...”。
虽然是宋厘拜托她在先,但她温思知确实是没那个勇气坐在路洲身边。
“你就知足吧朋友,这恩情够你感谢我一辈子了。”说完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酒,碰了碰何熠阳的杯子,“这杯酒送你,你真是赚大发了。”说完也不看何熠阳,一口闷。
何熠阳也没说什么,握住酒杯,只是慢慢喝,没像温思知一样一口闷。
许是因为游戏,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气氛变得活络,大家也都放开了,你来我往间,温思知看得分明路洲没动,但是跟每个来他身边的人都聊的很好。
温思知也没动,只是有时轻声附和,大多时候都端坐着夹菜、喝水、听八卦,时不时偷瞄路洲。
在这场剧目里,温思知觉得路洲像是大漠里夕阳照耀下的一棵树,任凭斗转星移,他一直存在在这个空间,看着像是跟现实有点割裂,可是还是热情的回应每个人的聊天。
这饭局是场离别前的聚会,大家心照不宣。
明知结局却又都在这片大漠里找自己的依凭,可能都是随风而舞的黄沙,或许是相伴已久的枯木,又或者有人在寻找落日再等他升起。
后来,温思知才明白过来,路洲才是大漠里的太阳,不管是枯木还是绿荫,他依旧是他。
割裂的应该是她自己,她才是伴着黄沙的枯木,渴望清泉,又在等到太阳升起时欢呼雀跃。
最后,温思知到底是没拦住何熠阳,他还是喝醉了,嘴里念叨着他是齐天大圣。
因着他的那句“我是齐天大圣”,被笑了整个大学时期。
而温思知,她本人仍是不可自抑的喜欢路洲,她在等,在等路洲看到端坐在他对面的自己。
宋厘问过她为什么只是等,她无法开口,她见过太多人在路洲面前表达爱意,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温思知自认她既不如别人耀眼,也不会独特的哪一个。
她唯一的办法是包裹好自卑,一路孤绝与贫瘠的等待。
她其实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但是她矛盾的等了路洲很久,即使知道不该是等,也不会等到。
风吹着柳树簌簌,河水也汹涌。
“走吧,挺晚了,河边声音听起来怪吓人的。”宋厘拉着温思知。
温思知这才回神。
在她所处的大漠里,她是黄沙,是枯木,也是落日,只是那汪清泉最后汇成了暗河,在那条暗河里,不曾有一圈涟漪,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流动过,只存在于某一刻的欣喜或者放弃。
她的放下并不比风轻。
但她要等的回应确实比风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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