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骂个屁,我一天能骂他八百遍!
第二天当自己重新顺着鸡鸣声起床洗漱完,还没挑选完今日要穿的衣服,又被提溜着拖到练武园子的朝阳想。
日子平平常常的过着,顺着岁月的缝隙,浅浅地长出些许花花草草来,顺风而行,支着枝枝叶叶蓬勃出透亮的生机。
映着映着,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一片,自此在心里扎了根。
朝阳又给金棠小心的发了很多附有有用信息的密信,他侦查技术娴熟,没有一次被发现过。
他唤鹰,继续执笔写了下去。
例如这候南城部分人做工抵账,剩下人由于产业缺失也只得在那些放票子的店铺下做工,但薪水不一致。北边的人由于长期一直依附着程府,没有那么强的耕农或经商观念,程家又一直照拂着,所以北派做工抵账的并不多,多数都是在店铺领个工钱罢了。
例如北派并不算是个帮派,不过是程府把一直照拂着的失去房屋土地的人群拢在一起,后来附近那些还剩些田地坚持耕作的和另工钱的人为了寻求庇护,也就都搬了进来。
例如程府背景不一般,一直算是在这城里有名望的,祖上几辈都是在京城做武官的,后来来了这候南城定居,买了些产业,不过这次也折损进去大半,也招些人来学武。这次虽然也被打击了不少,但总之还是上面有势力护着,还算能撑得下去。
例如北派实力还算尚可,帮派老大的武功很不错,值得忌惮。
关于这几条,金棠唤苍鹰送回来的纸条上都附了一个恩或是一个好字。
后来朝阳多半是练功快练废了,拿笔写字也颤颤巍巍,不过整体字形还是保持了从小写的端正楷书。
他又写,例如北派练功很苦,但北派厨子的鸡汤鸭汤做的很不错。
金棠回了一个字,滚。
朝阳看了很委屈,第二次回信的时候着重写了下自己练功多艰苦,北派的老大有多不是人,逼着他练武。
金棠回的字迹更加潦草,道:活该,忍着。
朝阳难受的锲而不舍的执笔,继续描述了一下北派厨子做饭有多么精细有多么好吃。
金棠回过来白纸条一张。
苍鹰张张翅膀,拿和自己主人如出一辙的冷硬眼神看向朝阳,几欲不等回信就自行飞回了。
朝阳彻底歇菜了,看着手里的无字纸条,又瞥旁边喝的干干净净的瓷碗,难过的想要再喝一碗鸡汤。
他自从进了北派,就努力和做汤的李大叔打好关系,如今李大叔更是每日都单独给他供应一份鸡汤。
算是开小灶。
朝阳摸着嘴角上火出的裂痕,上面还冒着血星,半是幸福半是苦恼的想。
“小阳!今天周五了,快抱着你的脏衣服出来跟我们一起去洗!”
外面传来跟他还算熟的隔壁二赖的粗嗓门,一声声的吆喝,生怕他是个聋子听不见。
聒噪。
朝阳不耐烦的掏掏耳朵,随便冲着外面吼了两声应了,就去收拾床边的脏衣服。
收拾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得,急忙转身冲着苍鹰挥挥手,示意它等会自己记得走。
“近期没啥消息了,等我有了再唤你,等会记得走的隐蔽点啊!”
三哥养这苍鹰也有一两年了,这家伙还算有些灵性,送消息隐蔽而迅速,只是……
苍鹰最后冷冷的冲他扇扇翅膀,振翅欲飞,深褐色的硬毛随着翅部肌理而纷飞,把细碎羽毛都扇到他还没收拾完的衣服上,便转身看了一圈,伸展着飞走了。
……只是好像跟他有仇一样不对付!
朝阳看着自己床上夹杂着鹰毛的衣服几欲抓狂,恨不得将那鹰抓回来涮涮吃掉。
但估计吃完就被三哥趁着锅一起涮了。
朝阳蔫蔫的弹去衣服上落得羽毛,想着回来后又要好一番清洗。
“小阳小阳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快点!不过就是一坨衣服有什么好整的!”
门嘭的一声被推开,外面的人丝毫不顾及里面的情况便伸出一个油汪汪的肥脸,努力瞪着小眼冲里面大吼。
朝阳已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从刚开始的一惊一乍变得淡然自若.
他还有好几件衣服没炼出来,还有些羽毛没弹去怎么跟他们一起去,于是看都没看就像后面挥挥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我就在后面跟着。”
门口一直不耐烦等着他的二赖听闻此话,也是习惯了他的精细,颇为不屑的咬着手指便走了。
“你记得快点啊,你那个性子啊!真是!等会就没有人等你了。”
过了片刻,朝阳这才捧着勉强收拾完的衣物出去了。
虽然他来这里时只带了两三件衣服,但莫名其妙的,程杏画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正长身子,一件衣服怕是不保险,便托着李嫂又多做了好几件。
于是这收拾来收拾去,竟也捧出五六件衣服。
朝阳顶不喜欢洗衣服的,哪怕是后来经历那些苛刻经历,可从小到大娇惯着的少爷性子是改不掉了。
所以等会跟着他们在水里泡泡得了,大不了倒是再缠着李嫂多给他做几件,朝阳心不在焉的想着。
他晃悠悠的出了大门便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他眯着眼向前面看看,依旧没看到往常的嬉戏笑骂、推推攘攘。
他抱着几坨衣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落下了。
朝阳下意识胡乱挠挠后脑勺,由于一向心大,便随着性子向前走了。
他赖好也是跟着去过一两回了,大概的线路总是记着点的……最不济,迷路也不会怎样吧?
他才走没两步,便听见后面传来格外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浑身一抖。
“站住。”
怎么又是他?
这些天的特殊训练让朝阳有些瘆的慌。
朝阳伸手掐了掐手里的衣服,转身捧出个笑脸冲着对面突然出现的程杏画,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程大哥!你怎么这会才出来啊,二赖他们都走啦!”
程杏画一向跟着大部队一起活动,这时也右手夹着不少衣服,显然是要去跟着洗洗衣物的。
“有事耽搁了,你才是,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这样不合群可不好啊!”程杏画笑着向前几步搂住了朝阳的肩膀,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衣物。
朝阳猛地一下被推了个咧跄,才稳住身形,便发现自己右边肩膀垂了了一只肌肉鲜明的胳膊。
朝阳咧咧嘴,伸手散了散被胳膊压住的头发。
“听见没?这样不合群可不好!”程杏画听得那厢无甚反应,便以为少年藏着的逆反性子又上来了,皱眉一脸关切的看向对方。
这小子毕竟还是成长着不成熟,平日里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到了练武的时候便露了本性,小嘴叭叭的,一点也不饶人。
倒是让人头疼得很,想拿东西堵上。
程杏画想到平日里练武的场面,便有些头疼,看着少年勉勉强强的咧嘴不回话样子,更是不爽了。
还搁浅在少年肩膀上的胳膊便伸出去冲着少年咧着嘴的那半边脸上掐了掐几下。
不错,手感还行。程杏画想。
正准备再动手掐几下,身侧的少年便又大声吼吼出来声。
“蠢货,疼疼疼!”
程杏画扭头一看,少年被掐的那半边脸确实红了不少,红红粉粉的裹了半边脸。
朝阳突然看见眼前扩大版的脸庞,伸展端正的眉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半边脸看,便是吓得一惊,赶忙伸手大力推了过去。
程杏画好笑的伸手阻住朝阳推着自己脸的手,无奈的叹口气。
“你到底什么时候不喊疼?平日里最受不了疼的就是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朝阳面上一燥,立即以为这是程杏画又在嫌他毛病多,立即扭过头不再看他。
“管你屁事!”
程杏画叹口气,束在发顶的青色发带跟着转了几圈。
两人缓缓走在候南城稍显落魄的小巷上。
街旁传来大嫂的叫骂声和小孩的脚步声和讨饶声。
巷子口有个山羊胡的老头在卖枣糕,甜软的糕点铺了一层枣粒又拿布料小心裹了一大半,老头一副毫不在意的落拓样儿,正拿着竹制的大蒲扇冲小铺面扇,转身摇摇晃晃的冲着程杏画问了声好,又转过去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坐在小板凳上倚着铺面睡去了。
悄声立在巷子墙上的花猫翘着尾巴,专注的舔着自己爪子上的绒毛,一下又一下。
路旁扑在细密枝叶上的青虫啧啧发出响声,像是在享受晚来秋的一场盛宴。
天边流云扭个腰子,露出大半白俏俏的身子,圆滚滚的打个转,像是朝阳小时候吃过的棉织糖。
众生百态便如此传了一耳朵。
时间好像缓缓地停了一瞬,轻细的在朝阳的脑子里织了一张网,映着晨光绿荫,映着面前笑的真切的男人。
暖阳中空气稀薄,便浅浅的覆了正扭脸冲老头问这几日买卖如何的程杏画头顶,黑长光泽的头发翘了一撮在光底下,一副慵懒骄傲的样儿。
朝阳被男人突然的扭身撞的咧跄,便顺势低头拔了根狗尾巴草,衔在嘴里眯着眼去看明晃晃的太阳。
突然眼前一黑,嘴里刚放进去的草根还没衔出点甜意便被拔出来丢掉。
朝阳伸手拍了拍眼前宽厚的手掌,示意他赶紧放下来,要不然挡着老子的阳光了。
“这么小就不学好,跟混混一样衔着根草算什么样子?明晃的睁眼看天上怕不是想要瞎!”
耳畔传来这些日子以来逼着自己练功的男人的大声吼吼,凶狠的样子透着声音都一清二楚。
朝阳突然翘了嘴角,他突然发现,这样的日子过着也不错。
老妈子程杏画一路边教诲边比划的领着朝阳走到了平日里大伙洗衣的地方。
显然这里的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一个个已经码好了衣衫袖子,跃跃欲试的冲着手里的衣服下手。
溪流宽大,显然来这里的不止北派这一个院落,四处被雇佣的浣衣女和带着衣物来的妇人家也都在此处拿着皂角或胰子洗衣服,时不时敲打一番,挥棒间游刃有余,看的朝阳有些眼红,便也去借了根棒子坐到二赖身旁敲敲打打。
可朝小少爷的破毛病实在多,不爱去浣衣也就算了,静静细细的一件衣服也要每个角落都敲敲打打上百遍。
于是朝阳还没敲打完两件衣服便已经累的有些拿不动棍子。
“二赖,我怎么感觉,这棍子有点重?你们这里的妇人家都这么大力吗……”
“祖宗,是你自己毛病多,谁能像你这样蛮力又多次敲打?”朝阳身旁淡然自若的敲打完三四件衣服的二赖翘着眉毛指着被朝阳敲打完破烂到有些透明的衣服“你看看你打的,你这还怎么穿”
本身就没多少洗衣物经验的朝阳一听,便感到有些乏了,彻底懒得干了,按着原计划,把剩下的四五件衣服直接拿钩子勾着袖子丢到水里,自己泡着洗。
二赖看着他如此行径也有些愣了,正要说上他一两句,便听得对面几声娇俏人语。
“程大哥,我来帮帮你吧。”隔壁巷子的贾小花顺着程杏画的坐姿也坐在他旁边,耳畔折了只村里的翠兰花,低眉顺眼的一副听话样儿,垂了两三发丝更显柔弱,时不时害羞带怯的看一眼身旁的健壮男人,惹了一脸羞红。
朝阳突然有点心里不是滋味。
凭什么自己累的半死,豪迈气概丝毫没被注意到?
反而是对面河畔那个偷懒好事的家伙被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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