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傻逼日常11

最后一周,朝阳数着指头过,他向来都厌烦任务期间的延长,现在却希望日子能过的慢些再慢些。

像是浮了层春光的绣着花鸟鱼虫的软缎子,只待那一照,仿佛一切都生动的舒展,叽叽喳喳的叫唤起来,于是盼着那留存着光的日子多些。

约莫着三四日后便是月半了,三哥也要向北派遣信来召他回去了。

这些时日里北派的气氛压抑肃穆的很,来来往往许多邻城的人,有的珠光宝气,肥马轻裘,带着些许小厮,有的裹着一身兵甲,行步间矫健有力,大有唤万军破城门之势,有的像是一身轻的武林人,来往之间都不似白丁俗人,后来甚至连知府那边也来了不少人,一入门便寻了程杏画议事,直至半夜屋里烛火也不见休,程杏画更是忙的连日常的训练也时有缺席。

搞得住在这里的一堆大小乞丐也窝着头不敢太过放肆。

朝阳心里纳闷问众人亦不知为何,只好将情况现象一一写纸条遣了金棠。

正值夜浓,朝阳紧闭着双眼克制着辗转反侧的冲动,手紧紧的攥着窝成一团。

不成。

不成不成还是不成。

朝阳猛地睁眼,眼中一片清明,明明就是了无睡意,他急切伸手向身上一拽,便把身上累赘一般裹着的被子给掀开。

要说这被子也是的确厚重的可以,这才入秋不久,程杏画看他平日里浑浑噩噩像是入了风寒,便遣着李嫂给他送了床厚被子。

朝阳吊着嘴巴撇了撇,紧实有力的小腿一挑,从床头练了身长身白衣裹上,便伸腿下了床。

一头浓黑及腰的长发随意的挽了挽,便收归脑后。

朝阳拖拉着因睡眠不足而有些沉重的双腿,伸了个懒腰便趁着一片雾色浓夜出了屋子。

候南城夜间多好起雾。

时浓时淡,笼了月色一同,在小院子里盘桓了一圈,扎根裹了个严实,明明暗暗的倒是有些妖异的凄厉。

朝阳便从小木桌上随手拽了把烛灯,拿出随身搁着的火折子燃了起来,耀眼的昏黄连着明亮的火芯,转瞬便随着来人的手势从火折子上飞腾到了放着半截蜡烛的烛灯。

火势飘飘忽忽,好歹稀薄驱散了些夜间的寒冷,深沉雾色也绕了过去。

朝阳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忍不住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他捧着烛灯向大门走去,准备在那里待着坐会,把心思炼清净些再好回去睡觉。

不然明日的晨练怕是要睡着。

朝阳没有特意收敛了步子,睡在这院落里的都是些雷打不动的大老爷们,何谈是些轻轻细细的脚步声能扰动的?

他满不在乎的瞥眼瞧向四周鼾声四起的小屋子。

却不经意眼前出现了个熟稔的身影,阔背窄腰,挺拔如松的身姿。

朝阳忍不住挑着眉毛瞪着眼看向前方,正是他本想要预定的大门口处。

程杏画显然是在这大门口待了不短时间的,身旁堆着五六瓶酒罐子,随手扔了一地的倒到歪歪,地上的酒渍便落了些飘下来的细碎桂花,月光漏下来,地上光亮纷繁的一片,倒是好看的紧。

程杏画一头黑发□□练的收至脑后,随意翘起几撮。依旧是一身青色衣衫,本是好颜色,却被夜里深沉雾色衬得寥落不堪。

程杏画仰头,显然是在灌酒,发尾随之晃晃悠悠。他显然是听到了脚步声的,半睁了朦胧的眼,伴着眼里蔓延的血丝向来人看去。

半睁半闭的眼里无甚情感,程杏画眉眼是凹的深些,浓长的长眉搭着半阖半闭的眼便衬得像是夺人眼球的鹰类。

朝阳捧着烛灯半天没动,只静静看着正忘情醉酒的人。

他只他为何难过为何喝酒。

可他也管控不了,安慰不了。

朝阳知道自己这些时日表现的越发明显,惴惴不安简直像是写在脸上的,甚至隔壁的二赖都问自己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摆摆手心里自然掀起轩然大波。

然而程杏画却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如往常的对他,伸手接过他的衣物指点他的功法错误。

甚至偶尔的对视,程杏画也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情感,只不过冲着他勾着嘴角爽朗笑笑。

朝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甚至他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久久不言明也不清楚。

想来在出行任务时,他的喜怒哀乐都是自己精心想了又想,计算了半天的动作,哪得了如此明显的显露?

喜怒不形于色这明明是最基础的。

只有了终日不变的神色才能配得上日渐冷落的心。

不能再拖了,再如此这般…他如何称得上长汀楼的探查?

如此牵挂如何又该如何?

一点当断则断的气概都没了,巴望着一点甜就能满足许久。

朝阳捧着灯的手猛地攥紧,指甲盖几近要钻进掌心里,不嗜血便不成仁似得。

终于抑制不住的血液蹦出来些许,手心里传来的痛才明了些传到脑子里,钻心似得涌了上来。

朝阳敛了敛脸上不该露出的狠厉神色,缓和了面容才轻轻捧着灯走向门口。

门口那栽的桂树又长高些许。

桂花已然开的快谢了,能撑到此时已然是不易了,原本笼的紧实奶白的一堆小花骨朵怦然炸开,焕然金黄,一簇簇迎着夜风散发着悠悠冷香。

看的好像那一片金黄也成了痴。

些许散落的花瓣落到捧在手上的烛灯,很快便被尖端的火苗舔舐的一干二净。

再柔软的救赎,也连片尘埃也没留下。

朝阳看着手中的烛灯愣了半响,转眼间已然站到了程杏画身旁。

程杏画不再看他,只一罐罐的从喉咙眼灌下去,借用辛辣将心底的那点情感相抵消,两股截然不同热流交汇却越发的奔腾的向上涌。

朝阳盘腿坐了下来,安静的把烛灯放到身侧。

烛灯火苗的势头稍稍稳定下来,尖尖细细的向上挣着冒头,趁着那一小片光亮,烛泪缓缓的向下流去,熔进底座。

总有正与邪,善与恶,圆与缺,彼此相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聚聚散散后凝成一个世道。

但凡一方燃起,便有一方的衰落,像是在鼎力支撑着另一轮圆月。

没有对错,但从来没有所谓两全。

只能伸手堪堪抓住最重要的那个。

哪怕能窥得一朝,也不过是镜花水月,隙中窥月,手轻触便是一面波澜,往昔不再。

朝阳盘腿旁观着这夜间的风起花落,心很静。

他目无波澜的向旁边看去,正巧看到旁边的人也停下了饮酒的手势,愣愣看着他。嘴边还残留着酒渍,湿了青袍满身。

相对无言。

同样的抿着嘴角面无表情,眼神却一刻也忍不得放开。

像是最后一刻的抵死缠绵。

含蓄的从眼神里渗出来些许。

晚风渐起,树上枝桠摇曳,簌簌落雨一般降了一身昏黄,地上的灯被吹得哗啦晃荡,险些要被吹倒,临街大伯的摊子裹着的布料也被吹下一层露出简陋的内囊。

他们都明了对方要说什么。

早已无需多言。

朝阳不知他们对视了多久,对方看着他饮了多少酒,不知眼神交换间那半阖半睁的眼睛里,伴着血丝一同流露在眼窝的红到底深几许。

他不敢去细看,对视间按捺的把心压成紧实麻木的一片。

他不许自己再心动半点。

怕那点渗出来的心动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他的抉择,割断他最后一丝迟疑。

那夜里花落无数,门口的酒罐多的歪倒一地,酒渍流的满地混的都是酒香。

两人没再说一句话,各种端着手中器物冷静的回了房。稳健的步伐像是都醉了,却又好像都没醉。

遗了地上的银霜一场春秋大梦。

过了几日,门口的桂花便落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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