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棠看着自己手掌下的姑娘。
徐意善无声哭的眼睛红了一层,嗓子也哑了。
却还是用力拽着裙角抬着脸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话,像是说给他更像是说给自己。
她在用力的,用自己的力量发声。
焕着粉彩的晚霞披落在她身上,衬的因泪哭湿粘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分外夺目。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亦或是在等着些什么答复。
金棠紧抿着嘴角,无声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只是将手放在她发顶,没有给予任何话语。
而对方也在努力的睁着眼,直直的与他对视。
金棠的眼睛里好像杂糅着各种纠缠,又好像只是澄净的一片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是单纯的审视。
审视对方,也审视对方眼睛里的那个自身。
清风好像也被晚霞软化了个干净,徐徐的吹遍方圆百里,拂过脸上还留存了些余温。
徐意善一时被风里夹带的沙粒迷了眼,终于抵抗不住伸手去揉。
“走了。”
她忽闻头顶细微的呢喃,抬头看去,却发现那人已然收回了放在她头顶的手,背过身去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伸手招招,示意她站起跟上。
徐意善借了锦连的力站起身来,脚已麻了大半,却还是忍不住跟随着向前走去。
她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场无声的对峙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又在争夺些什么。
但是听闻那声呢喃,虽轻的不可思议,自己心里却好似等待的事情如愿了一般,心满意足起来。
心里方才所积压的被误解被拒绝的憋闷委屈,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夕阳西下,霞光万丈,萧条的道路上金棠大步佩刀走在前,徐意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就这样长长久久的走向前、向前。
回了客栈,香云候在门前告诉徐意善信已然写好,只待看怎么送出了。
显然她精神头已恢复大半,那日的绑架一事也没困扰多久。
徐意善颔首,示意锦连跟着香云回去歇息,自己拿了信便向金棠的房间走去。
咯噔咯噔
今日她换了双不怎么合脚的缎子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倒是较之前要悦耳些许。
徐意善抿了笑,在最西头屋子的门前站定,迟迟不去敲门。
这些日子她除了商议些买米事宜便从未主动进过这三号公子的屋子。
毕竟也是嬷嬷教过礼仪的,每次她进对方的屋子,虽无外人,自己的连个丫鬟也必定不会多嘴,可总还是有些难为情。
今日更甚了些,甚至心跳也加速了些许。
徐意善伸手捂住心口,想着不如回去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急忙转身莫名的想要快步走回去。
“进来。”
…………
徐意善阖了阖眼,呼了口气重新转身推开了门。
正值日落,金棠站立在床边,拿了些许鸟食,抬手喂着飞在窗边吃的尽兴的苍鹰,身姿高大挺拔,高垂下来的头发落在肩上大半,正侧目专注的看着面前的苍鹰,浓黑的长眉直直挑向鬓间,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也被灿金色的霞光余晖染得淋漓尽致。
场景漂亮的徐意善滞了一瞬。
直到对面的人意识到了沉默,转头过来随意的看向她。
“什么事。”
徐意善清了清嗓子,试图掩盖方才眼中的异样。
“我前几日问那客栈里的人,都道这候南城里的驿站不是很太平,时不时有偷窃的事件。我想问问你们长汀楼的那个小探查,可否知道这候南城里较为稳妥安全的驿站?”
“哟,大小姐您找我呀!直说就是了,我给您用长汀楼的信使。反正三哥也是舍得的。”
忽然一张笑眯眯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回了客栈的朝阳,穿着一身软白袍子,歪头向徐意善问好。
徐意善一惊,这才发现这房中还有他人,自是内心懊恼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失神。
“朝阳,安静点。”金棠彻底侧过身子来,双手抱肩冷眼挑眉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少年。
“把信放那吧。”金棠看了徐意善一瞬,示意了一下她手旁的桌子,便继续转身喂鹰了。
徐意善微微一笑,点头将信放在桌上,便道谢转身走了。
朝阳托腮看着面前窈窕的身姿步步远离,直至听不到任何脚步声,这才扭头看向还在喂鹰的金棠,揶揄道:“三哥,有非分之想啊?”
还没等他迅速的退向门口,头顶便迎来了夕阳下的一记踹。
万丈霞光缓缓收了回去,只落了个金红的影在天幕尽头,迟迟未降,客栈楼下响着街上卖饼老头一声声的叫卖,食物的香气顺着空气一记记的爬了上来,香气带着滚烫的热度直直窜到人的心窝里去。
待到朝阳捂着头走后,金棠远远的看向巷子尽头,晚风吹拂,孩童嬉笑,天边飞着个破烂的燕子样风筝,笔笔童稚。
四野皆太平,可他的心却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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