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N-10

宗庆伟在身后推了肖肖一把,“走,我们出去说。”

边走边抬手招呼医生一起出来,还顺便带上了门。

周遭一下变得很安静,安静到陆衿年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他抬手握住那只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喉结滚了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温故没有回答,反而就这这个姿势倾身躺到了他话里,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们就这个姿势维持了五分钟,直到陆衿年的手都有些麻了,才听见温故的声音,很低,震的他胸腔都有些发麻。

“我怕你又走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差劲?”他轻扯唇角笑了笑,“我觉得你好像只喜欢完美的,漂亮的我,我不希望我任何的脆弱不堪被你发现,这样的话,你好像就可以一直喜欢我了。”

“没有,”陆衿年摸了摸他的头发,心脏仿佛被针刺一样,细细密密的痛传来,“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这样,你也喜欢吗?”温故仰起脸来看着他,眼眶微红,汗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脸色发白,整个人脆弱的仿佛一碰即碎。

这是陆衿年从没有见过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温故总是笑着的,热情洋溢,仿佛初春树梢上跳跃的阳光。

明媚到足以驱赶所有阴霾,似乎他就该配得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

这样脆弱,没有安全感的,需要靠镇定剂才能勉强清醒一点的温故。

“我喜欢,”陆衿年听见自己说,“很喜欢。”

他拨开温故额头凌乱的头发,轻轻落下一吻,珍视而温柔。

温故忽然手上使了些力,陆衿年被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痛苦和迷茫。

“你不知道,我听说你来找我的时候,有多开心,”温故笑起来,那笑容竟有一丝悲伤,“但是后来你好像又生气了,是不是我还是做错了什么,你又想离开我。”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温故俯身靠在了他胸膛上,声音很轻,“如果你讨厌我,那就讨厌吧,还好在梦里,你永远不会推开我。”

陆衿年沉默半晌,手轻轻搭到他后背一下一下轻拍着,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怀里的人呼吸声变得清晰又均匀。

睡着了?

陆衿年支起脑袋看了看。

还真的睡着了。

只是看上去睡的不是很沉,睫毛微微颤动着。

陆衿年轻手轻脚的把他抱起来翻过身单膝跪在床上,将温故平稳的放下后,忽然就这样支着身子愣住不动了。

他睡着后那种锐利的少年气削减了很多,更突出五官的标志清晰。

陆衿年抬手拨开了他面上的碎发,一直撑到手脚都有些麻木,才缓缓起身坐到了一边。

他长叹了口气,打算出门去找温故的工作人员,告诉一下他们情况。

谁知才刚起身,温故居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陆衿年现在都有些怀疑,他到底睡没睡着了。

温故手里攥着那片布料,眼神有些迷蒙。

陆衿年没来由的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不由得笑了出来,“你是不是没人陪着就睡不着啊。”

温故没有回答,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

陆衿年叹了口气,也不欲和病人多争论,现在的温故在他眼里,和几岁的小孩子没有区别。

“你在这躺一会,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情况好吗?”

温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手上力道依旧没松。

“我等一下就回来,很快。”陆衿年声音放轻了一些,几乎是哄着他的语气。

温故这才迟疑了一下,手上一松,陆衿年立刻起身出了门。

宗庆伟和肖肖都在对面的房间,门没关,陆衿年一出来他们就看到了。

“现在好一点了,你们叫医生去看看吧,”陆衿年回身指了指房间,“你们吃饭了吗?我去买点吃的。”

肖肖担忧的往房间内看了一眼,闻言又立刻起了身,“我去吧哥,你想吃什么?”

“随便买点就好,清淡一点。”陆衿年嘱咐道。

宗庆伟冲他点了点头,叫上医生,率先走进了房间。

陆衿年回头看了一眼肖肖,他正忙着穿衣服拿钱包,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措不及防的冲他笑了笑。

他招了招手,示意肖肖跟他过来。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陆衿年把门关上,下意识摸出了烟盒,顿了顿又看向肖肖,他连忙摆摆手,笑起来,“没事哥,我不介意。”

陆衿年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问:“来的路上,我听宗庆伟说温故经常这样,一直是你陪着他?”

“温哥看起来人缘很好,性格也好,但实际上没几个真心朋友,我也是担心他,哥你别误会。”肖肖有些慌张的解释起来。

陆衿年笑了笑,可能是自己语气太急,吓到他了,不由得放轻了一些声音,“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他的情况,你跟我说说吧。”

肖肖挠了挠头,回忆起来,挑了一些说:“他这个病,医生诊断是分离性情感障碍,很多年了,之前最严重的时候,会把人认错,有一次他以为他还在大学,吵着闹着要去上学,拦都拦不住。”

“不过,后面已经慢慢控制住了,我都以为快要好了的时候,却突然有一次半夜发病,一直抽搐,我吓了一跳,赶紧叫了救护车送他去医院。然后那段时间,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每天就是沉默的看着窗外发呆,或者画画,公司上下都特别担心他,毕竟如果以后都再也说不了话,也意味着他的职业生涯要走到头了…”

陆衿年越听越心惊,刚刚宗庆伟大概只是拣了一些没那么重要的说了,但他没想到,温故的病居然这么严重。

那时候,他在哪里,在干嘛呢?

陆衿年强撑着笑了笑,心脏像被狠狠捏住,再用一些力就会彻底爆开,鲜血淋漓,直到把他淹没。

他依靠在后面的墙上,才勉强稳住心神说:“后来呢,我听说他有一次自杀进医院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在那段时间,当时住了几天院,但毕竟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再加上温哥强烈要求想出院,我们就把他带回去了,请了私人心理医生每天上门做心理疏导。”

“本来那段时间应该是好好休息的,但温哥非要去参加什么活动,我们都劝他不要去了,但温哥谁的话都不听,非要去,那时候他病还没好,还说不出话来,行走都很费力,偏偏又不要人扶着。”

“当天他就那么在台下坐着,陆哥,我看着都特别心疼,”肖肖忽然抹了把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捏了捏拳才继续说,“他平时永远都是笑着的,人缘也特别好,忽然之间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坐在台下参加完了那个活动。”

他那样骄傲又意气风发的人,知道自己不能说话的时候,该是多绝望。

陆衿年只觉那痛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好像一瞬间和温故感同身受了,那种,只能坐在台下看着别人的心酸无力,那种,对未来的绝望。

“当天晚上,我们送他回去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看他睡下才走的,回去之后发现他的平板落在我包里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心特别慌,害怕的不行,就立刻打车想去看看他,我站在门口敲门他不开,电话不接,我特别害怕,就一直疯狂砸门,到最后小区保安都上来了,还是他们给开的门。”

“我在浴室里看到……”

“别说了。”

陆衿年喉咙有些梗塞,艰难的又重复了一遍,“别说了。”

他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肖肖也早就泪流满面,闻言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抹了把脸,“陆哥,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他把我喊错过好多次,我跟你说这些,也是觉得大概他自己永远不会说,但既然你问了,我就想全都告诉你。”

“那段日子,我每一天看着他都觉得特别难熬,要么是坐在窗边发呆,要么就是忽然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砸了,有时候还会忘记自己是谁在干嘛,忘记所有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陆衿年扶住墙,勉强勾起唇角,“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肖肖赶紧抹了把眼泪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伟哥。

“伟哥,怎么了?”

对面说了什么,肖肖转过头看了陆衿年一眼。

“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电话挂断,肖肖整理了一下情绪,“温哥他吵着要见你,你快回去吧,那边安抚不住,我先去给你们买饭了。”

“嗯,辛苦了。”陆衿年拍了拍他的肩。

肖肖率先推门出去了,边走边擦着眼睛。

陆衿年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拖着发麻的脚,吸了吸鼻子,走回了房间。

温故赤着脚站在中间,房间里的东西乱糟糟的都被摔倒了地上。

陆衿年刚一走进,他几乎是立刻就飞奔着扑了过来。

陆衿年扶住墙才没让两个人都摔倒。

“我还以为你又走了,”温故把脸埋在他脖颈,猛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泪水一滴滴顺着他的皮肤落到衣领,流进颈窝,“你不是说很快吗?”

陆衿年抬起手拢住他,一只手在他背后有节奏的轻轻拍着。

“对不起。”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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