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不见学校和同学了多少有点新鲜感，再加上老师不布置作业，所以开学第一天又被称为最轻松的一天。

当然，如果是假期作业没完成的话……得另当别论。

开学第二天晚自习，黑板就被作业填得满满当当了，卷子啦、练习册啦、背诵啦、预习啦……全方位覆盖。

周怀谨把黑板从左边看到右边，心里居然短暂地感谢了一下他爹在假期给他报的班。

周伟华不乐意他学化学，但是很支持他学数物，所以从小学开始，周怀谨的数学进度就一直领先于同龄人，也多多少少拿过数物竞赛的奖。

他把目光移动到最右边化学那栏，化学科代表正弯下腰写着最后一项，待他下了讲台后，周怀谨看着那栏新鲜出炉的粉笔字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绝望地抹一把脸。要交的必须先写，然后化学边学边写，其它科目带回家赶在凌晨两点前完成……

周怀谨一边思考一边把今晚要交的作业整理到桌面上，拿出化学选必二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没有辅导书……转学前他用的都是傅杰的……

还有五分钟上晚修，周怀谨在班里只认识江怀绪，于是起身走到第一组第二桌的位置。

他在桌边低下腰：“江怀绪，化学选必二的辅导书你有吗？”

江怀绪已经开始写作业了，闻言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有点抱歉道：“我有，但我放宿舍了。”

他紧接着道：“你等会儿啊，我帮你借。”

他的动作很快，起身就走到第三组第二桌一个男生旁边，周怀谨仔细一瞧，好像是刚才那个化学课代表。

周怀谨把目光移到江怀绪脸上，不是假笑，而且两人一来一回打闹的动作在告诉周怀谨，他们很熟。

江怀绪把辅导书拿回来的时候手上顺便拍了拍衣尾，“给，你要的辅导书，你在第二节晚修之前还就行了。”

周怀谨接过：“谢谢。”

他看了眼化学科代表，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晚自习上课铃就响了。

江怀绪拍拍周怀谨侧肩：“不用客气，先上晚自习吧。”

周怀谨拿到辅导书的第一时间就是翻开第一页——没名字……还在主编的名字上画了一个王八。

算了，时间有限，他回到位置上接连就翻开了辅导书和课本，围绕今天发下的卷子找到主要概念和考点首要攻破，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他不指望一节晚修就能掌握，但今晚有个初步理解，能把基础题都写出来对他而言就很不错了。

第一节晚自习分明有一个半小时这么长，但是周怀谨却觉得不够。

初三的时候还会有傅杰教自己，但自从被周伟华发现了一次后，周怀谨便自己学了，他不是天才，自学一个科目，光靠自己会慢一些、不那么全面一些。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响起后，他心烦意乱，认命般把辅导书还给江怀绪。

江怀绪接过，发现他脸色不大对，今天的内容有这么难吗？还是在提前预习？

他试探问了一句，“你在看哪一节的内容？”

周怀谨答：“共价键。”

共价键？！

江怀绪瞪大了眼睛，那可是暑假前就学完了的内容啊。

他一针见血地问：“你原校的进度到哪里了？”

周怀谨：“化学刚教完选必一。”

见江怀绪的一副皱眉担忧的模样，不自觉往下说：“其实我就化学进度落后，其它科目我在暑假都学过了。”

那还好，不算落后特别多。

江怀绪悄悄松了口气。

他思量一下，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还书。”

周怀谨虽然不明白江怀绪要干什么，但听话照做，站在原地等江怀绪回来。

江怀绪从第三组回来后便在自己的书箱旁蹲下，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好像终于找到了，他抽出一个笔记本，拿起桌面的化学书对周怀谨说：“快上晚修了，等一下能花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来一趟走廊吗？我给你划一些重点。”

还有这种好事？！周怀谨想满怀感激：“当然！谢谢！”

每间教室外面都安放两张桌子供学生讨论用，周怀谨拉开凳子，在江怀绪旁边坐下。

江怀绪的笔记清楚，书页平整，没有缺页缺角。

他边翻着自己的书本和笔记边提醒周怀谨在书上标注一些句子，指出了哪些考小题哪些考大题，哪些是必须要记住的，翻到一些逻辑复杂的知识点时，他会停下来和周怀谨捋顺逻辑。

语速适中，咬字清晰，这让周怀谨听得清楚明了，简直比他遇过的化学老师讲得都好啊！不禁感慨道但凡早点遇上江怀绪，他的化学都不至于这么差。

最后江怀绪把书本和笔记本都推给周怀谨，说：“你把我刚才强调的笔记抄下来，要是有哪些知识点不理解的可以问我。”

江怀绪看了眼时间，站起来：“这本书明天上课前还就行了。”

周怀谨也跟着看眼时钟，八点四十分，刚好过去十分钟。

江怀绪时间把控得很到位，十分钟里不仅嘴上没停，手上也动起来帮周怀谨标注，在江怀绪站起来那一刻，周怀谨忽然觉得江怀绪很伟岸。

他抑制不住崇拜之情，叹道：“哇塞！你好厉害啊！”

本以为江怀绪会说几句自谦的话，没想到江怀绪挑一下眉，露出一个周怀谨迄今为止见到过最具有锋芒、自信的笑。

他没有说话，承认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江怀绪，就是很厉害。

“哦，对了。”江怀绪的声音很柔和，和刚刚露出锋芒的模样大相径庭，“第三章是本书最重要的一章，老王上课的时候你记得认真跟上，前两章的内容你找时间学，不会的就找我。”他露笑，“我肯定能教会你。”

周怀谨心里忽然扑通地猛跳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又看向江怀绪脖子上的红绳。

在他看来，江怀绪为人温和、懂得理解别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自信耀眼、对自己又很有要求……周怀谨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是真的好看，甚至感觉在江怀绪身上他找到了一种非同常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了。

“咕噜～”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响声。

谁的肚子饿了？周怀谨咂摸着。

紧接着又传出一声清晰的“咕噜～”

周怀谨把目光锁定到江怀绪的肚子上，听这声儿好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江怀绪赶忙捂住肚子，这一捂才知道他的腰有多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今天下午有点忙，没来得及吃哈哈……”

好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说完就从前门走回位置上，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水又开始写起了卷子。

江怀绪走掉的速度根本没给周怀谨挽留的机会。

周怀谨坐在位置上，一只手把玩着一条饼干，想着江怀绪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不自觉就跑了神儿。

江怀绪他爱不爱吃饼干呢？

想着想着，目光里江怀绪的脑袋动了动，右手撑着头，食指和中指间还夹着笔，好像在思考哪道难题。

不行！

周怀谨立马清醒，再跑神儿就对不起江怀绪给自己的笔记了！

于是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周怀谨如有神助仅花了半个小时就把第一节晚自习没写完的化学题写完，其余的时间他抓紧完成作业。

除开化学，其它科目的作业难度对他来说都不大，赶在下课前就写完了物理和英语。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一打，他就十分积极地把那一摞要交的作业都交给了组长，然后拿着小饼干直冲江怀绪的位置，啪一下放到江怀绪打开的书本上。

周怀谨一副老大人的模样：“你先吃着垫垫肚子。”

这条草莓味的饼干看着就齁甜……教养让江怀绪不好面露难色，他委婉拒绝道：“谢谢啊，但是……我刚刚喝水喝饱了。”

周怀谨不买账：“你和学习谈恋爱啊？有情能当饮水饱啊？”

看着周怀谨的模样看来是不吃不罢休了，江怀绪再说了声谢谢，小心翼翼拉过饼干，好像在拉的是手雷保险。

他撕开包装，一条饼干里居然分装了几块饼干，他拿了一块放嘴里：“你喜欢吃饼干啊？”

他有点意外周怀谨会随身带饼干。

“不是。”

“嗯？”江怀绪嚼着口中的饼干，不喜欢居然还随身带着？

“不知道谁送的。”

“！”江怀绪瞪大眼睛，霎时被饼干呛到，“咳！咳咳咳！”

“怎么呛着了？”周怀谨赶紧拿起江怀绪桌面的水杯，扭开递到他的跟前。

江怀绪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多喝了几口，气顺了之后，他才说道：“不知道谁送的？你给我吃？？？”他震惊得嘴都没闭上，“我才刚给你划了重点。”

周怀谨解释道：“不是，这是我今天在校门口，一个咱们学校的女生塞给我的，我的意思是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你放心，这个饼干我是亲眼看到她从校外便利店买的！不健康但无毒。”

江怀绪觉得好笑，“可惜咱们这一批的铭牌还没到，不然你就能知道她名字了。”

“有铭牌我也不好奇她名字。”周怀谨回答得很迅速，像是在撇清关系。

这个年纪的学生对恋爱话题很敏感，江怀绪知道再接下来的内容不是他和周怀谨目前的关系所能谈的。他再拿一块饼干，“我再吃一块就不吃了，有点甜。”

周怀谨殷勤道：“那我到校门外给你买要不要？”

追求的第一步，买东西。

江怀绪想了想，要是自己出去的话那倒没什么，可是万一把周怀谨拖下水就不好了，毕竟是刚来的，要是就这样被主任抓了对他的形象不好。

他拒绝道：“不用。”

“咕噜～”江怀绪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又叫了一声。

周怀谨扫了眼江怀绪的肚子，再直视他的眼睛，“你的肚子比你诚实。”说完他回到位置，把剩余的作业装进书包之后，又到江怀绪跟前，“你要是担心学习时间的话，我可以送上来给你。”

“不用！”江怀绪要是知道周怀谨这么执着给自己买夜宵，自己就多吃两口饼干了。

周怀谨跟没听见一样踏出脚步，“那我给你送上来，你等一下……”

忽然他的书包带被人抓住，脚上一顿，他顺着那只手看去，江怀绪正招着另一只手示意周怀谨靠过来点，等周怀谨照做后，他才说道：“西边的围栏有一处监控坏了，买好了你就在围栏外看到明政楼楼顶恰好被遮住那个地方等我，我有办法过去，你先走。”

周怀谨有点惊讶，这种“机密”性的东西江怀绪都知道？不仅知道，而且看起来还很熟悉这套流程。

原来江怀绪还能有这一面啊……

他比了个OK，要起来的时候又被拽了回去，江怀绪在他耳边轻声轻语，热气喷洒在周怀谨的耳朵上，道：“我要那个……”

江怀绪突然想不起那家手抓饼的名字，仰起脖子努力回想，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周怀谨。

周怀谨屏着呼吸，裤腿要被抓烂了，余光瞥见江怀绪仰着脖子，那根红绳鲜艳夺目地绕在上方，几乎无法站稳。

“哦对！”江怀绪摆回姿势，“涛姐手抓饼！”

周怀谨点点头，怕自己真的站不住，巴不得赶紧跑了去买江怀绪要吃的涛姐手抓饼。

好……涛姐手抓饼好啊……

等江怀绪松开书包带，他就马不停蹄地跑出教室，生怕再多待一分钟。

上课铃响了后，江怀绪估摸着差不多能下去了，他抓了一把追求者送的糖果插进兜里，抄起今晚剩下的两张英语卷子就跑到坐班老师面前。

“老师，我有问题要去趟办公室。”他顶着一张无害真诚的脸撒谎道。

像江怀绪这种尖子生会自带一种滤镜，在学习相关的事情上老师总会对他们有着更多的信任，坐班老师点点头就放他走了。

他手上抓着一只笔和两张卷子，先是走到三楼，然后通过连廊从自己所在的启智楼跨越到博雅楼，寻了个边缘的楼梯直达楼下，他们的启智楼和博雅楼就在西区，不过博雅楼更靠近校道。

晚自习的校园十分安静，从楼下可以看到每一间教室的人都在埋头学习，有些班级的走廊会有几个讨论问题的学生，此刻只有风的声音敲着鼓膜。

天气热，风也是热的，不知道是走得太急了还是为什么，江怀绪摸着兜里的几颗糖觉得心脏跳得有些重。

他摸着兜里的几颗糖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在围栏外看到周怀谨，他踏到绿化草坪被踩空的地方上，准备探头找找。

那一瞬间，脑海像是放电影一般，自己放映了一个想象中画面，画面里穿着蓝白校服、单肩背包的少年在涛姐手抓饼的店面站着等待，像是受到了感应，忽然回眸对自己露出一个干净明朗的笑。

不过，想象终归是想象，江怀绪走近围栏还没来得及看涛姐手抓饼的店铺，就看到了挂在围栏上的手抓饼，还多用了一个袋子套住，塑料袋上冒着一层细细的水雾，江怀绪伸手把手抓饼拿下，还很烫，估计周怀谨走得不久……

他松开了一直在口袋里摸着的糖果，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拿着手抓饼转头就走到社团办公室，边吃边写英语卷子。

吃着吃着，他把手抓饼拿开了点，看了眼里面的酱料是不是放少了，他觉得这次的没那么好吃。

吃完手抓饼也差不多把卷子写完了，他看了眼手表，第三节晚修还有一半的时间，他擦了擦嘴，回到班里接着学。

江怀绪一般是在教学楼统一熄灯的那个时间点离开教室，再跑回宿舍抓紧时间洗澡，差不多就到了该熄灯的时间。

实验中学抓睡觉抓得很严格，只要到了熄灯时间，所有人必须回到床上睡觉，要是谁被抓到没有乖乖躺在床上，就得扫一个星期的宿舍公区。

江怀绪刚洗完了澡，发尾还滴着点水珠，他拿毛巾擦了擦，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倒洗衣液、开机一气呵成，他是宿舍里最晚洗澡的，今天有点特殊，因为快要进行社团招新了，身为篮球社社长的江怀绪今天下午被抓去开了个会，没来得及吃晚饭。

江怀绪藏在开着的柜门后边，打开手机，见到那个纯白色的头像上方顶着一个小红点，江怀绪的心情顺畅了不少，他点进去一瞧，消息是21：52发的。

周怀谨：抱歉，忽然有事。

周怀谨：不知道手抓饼会不会被拿走。

周怀谨：我也买了一份，涛姐家的手抓饼很好吃。

周怀谨：下次我们一起试一下别的？

隔了五分钟。

周怀谨：你给我推荐。

江怀绪嘴角漫起了笑意，他回道：没事，能理解。

水工：手抓饼没被拿走，很好吃。

水工：下次吃刘叔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