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爆炸新闻

视线之间,准备犁地的排爆车开过,后面紧跟着提桶走过的队伍,个个装备都厚得像防爆盾。

旬兰嘉踮脚,一脸痛苦地朝彭何露挥手,表情夹杂着“我刚刚都说了什么话给别人听啊”的尴尬。

带着被震撼的神情,彭何露裹紧警察阿姨给的毛毯走上救护车,朝旬兰嘉的方向挥了挥手机,意思是回头聊。

手机都进水报废,她们可能得花点时间才能联系上。

救护车响铃离开,旬兰嘉坐上尚且完整的长椅,望向旁边并未参与救援的小檗。

“博落回呢?”

“我们各司其职。”小檗正用玻璃棒搅拌杯子里淡灰色的液体,问她,“现在还吐血吗?”

“吐不出来了。”

玻璃杯递给她:“你的证言很重要,喝点促进恢复的酊剂,这是你对应体重褐种女性的剂量。”

“谢谢。”她接过,一仰脖喝下。

土味,难喝程度打3分。虽然色泽像灰烬,但带来瞬间的灼烧感,接着是身体内部强烈的痒。

不是被蚊子叮了的瘙痒,而是类似蹲久了突然站起来,血液复通的麻痒。

旬兰嘉一动不动等痒意过去,连胸廓起伏的程度都控制住。

面色稍缓后,她说:“荻岛应该不是你的辖区。”

调查员和交流警察属于半个同事,旬兰嘉作为调查员的助手,相当于1/4个远房同事。

小檗想清楚裙带关系,老实解释:“博落回坚持和我调班。”

旬兰嘉不评价他的职场环境,毕竟她的学习环境也很刺激。

为了做小组作业,捏出“拉玛”等组员。为了塑造拉玛的形象,也为了长见识,就来到有钱人的婚宴,结果……

“死了几个?”她问。

小檗一边整理新郎叔叔的手稿,一边回答:“主办者及宾客只剩下你。”

服务人员中,活下来的有大厅及酒廊全部、画廊7人、水疗馆所在的东厅12人、摄影师助手1人。

2匹白马中1匹死亡,1匹重伤。乌龟脑震荡。

新郎叔叔变成的怪物被坠落的楼板砸中,脱水而死。

“还有这个,”旬兰嘉敲手腕打开灵视,捧起那颗珍珠般的人类头骨,“里面有一个完整的人类灵体,但是状态不好。”

“我就是为了它来的。”小檗从他的装备包中取出朱红锦囊,将头骨一裹,扎紧袋口,“之后我们会处理。”

旬兰嘉敏感于语句中的动词:“……怎么‘处理’?”

小檗理所当然:“让他安息。”

“为什么?他的记忆感情通通都还在灵体里面,他简直就是活着的。”

“‘简直就是’相当于‘实际不是’。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那勉强算是她和殉职的安保人员守到现在的东西。

旬兰嘉不忍地比划:“比如说,现在科技很发达,可以想办法把那颗头接在某些显示器和炼金义肢上,让他有身体?他有正常生活的可能性。”

“更有异变后伤害他人的可能性。”

“……对。他被扭曲了存在形式,和共地上的异神眷族一样;只剩灵体和部分人类身体,接近僵尸;我和他也没有交流过,不知道他的实际状态。”

旬兰嘉用了3条理由说服自己,小檗的做法虽然不一定最好,但是也没法指摘。

交流警察的制服全黑,和一般警察的蓝色或白色不同,这也代表职能和行事风格的不同。

据说交流警察处理交流灾难时经常有紧急操作,引来遭受职权骚扰的一般警察的不满。

小檗宽慰了一下:“当然,流程要走大约3个月。如果3个月内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也会采用。”

“这样啊。”

他还说:“我会把‘拉玛’也登记死亡。可以接受吗?”

这和旬兰嘉的隐忧不谋而合:“……可以,不然作为唯一的幸存宾客,她会被恨上的。”

“那么旬兰嘉的身份是阿廖汀的助手,为了追查新郎叔叔才上岛,怎么样?”

旬兰嘉惊讶于他有想象力,引得她也想象起来:“或者可以说我在网上看到拉玛长得跟我一模一样,想来认亲?”

“你以拉玛身份来的时候没做伪装?”他睁大眼睛。

“有这必要吗?”她瞪回去,“以当代的科技水平,什么伪装都会被戳破。”

“只要不做可疑的事,不会有人来戳破你。”

旬兰嘉知道这个理,但还想继续扯:“‘伪装’就很可疑。”

“你一直在否定‘变装’。”小檗高度概括,问,“是不是因为阿廖汀根本没教你?”

旬兰嘉如实道:“她给了我教材,第一章是‘绪论’那本。我网购的肤蜡、油彩还在快递来的路上。”

小檗对阿廖汀的靠谱程度深表怀疑:“最近她有带你练铳吗?”

“她忙着在农村破迷信、建堡垒。”旬兰嘉按了按淤青的右肩窝,“安排我在白象限附近的靶场自己练习。”

小檗诚恳道:“考到持铳证之后尽量早拿到一把铳,我推荐霰弹铳和猎铳,便宜好上手。”

他不仅忧心自己火力不足,还操心起远房同事。

旬兰嘉说:“……我比较喜欢短铳。”

他点头:“短铳也不错,重量轻,方便携带和持握。缺点你肯定考虑过,我就不说了。有喜欢的款式吗?”

她试探地问:“交流警察同款?”

毕竟交流警察女多男少,所以制式短铳比较贴她的手型。

小檗流露出痛苦之色,泼两滴冷水:“这个,我不能给你介绍获取途径。”

“好吧。”旬兰嘉看向天边,夜色逐渐向金红海面晕染,“大厅休息室里的幻蕈,从症状看,我猜还掺了点别的。”

“他们会处理。”他指了指奔走的蓝制服警察。

该警察朝他们做出“没问题”手势。

旬兰嘉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聊聊让新郎叔叔变成牡蛎的尸吧。这应该属于我们的责任。”

小檗也跟着起立:“……我不会透露你不该知道的信息。”

“通用语名字是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和那些手稿上的阿尼克语词汇对照,窥探祂的真名。”

仿佛加载了20秒后,小檗吐出二合一式的通用词:“芳繁。”

“祂的职能是什么?”旬兰嘉“嘶”了声,“芳菲与繁荣?”

“应该和生命有关。如果处女怀孕,楼房开始呼吸,优先考虑祂的影响。”

“哇,”旬兰嘉张了张嘴,“好大的权柄。世界上一共有多少异神?”

小檗目光放空,尽量不去深思:“……登记在册的有10个。”

他居然真的说了,旬兰嘉不抱希望地追问:“祂们的称呼和职能分别是什么?”

“还需要小心探索。”

“好嘞。”她像拿到营业执照一样开心。

小檗皱眉:“我不是在给你发许可证。”他身体略微前倾,调整出更真诚的站姿,铺垫了一下,“你知道阿廖汀今年几岁吗?”

“30到40岁之间?”

“差不多,”他说,“阿廖汀入行17年,健全地活到现在。她看似草率,实则……”

在小檗因为措辞而停顿时,旬兰嘉忍不住接话:“实则小心谨慎?”

“实则运气特别好。”他试图用目光施压,“你有那种左轮在面前打不出火,买刮刮乐赚出别墅的幸运吗?”

“……没有。”

“没有就老老实实做人。”

“可是他也老老实实做人了,”旬兰嘉做出“隆重介绍”手势,指向装头骨的红袋。

小檗一时语塞。

她振振有词:“只要有人专心害我,我就会死。矛盾总会爆发,跟我老不老实没关系。”

小檗苍白地吸气:“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一次调查活动?”

“细说。”

“有流浪者上报同伴失踪,最后查到和生命之环公司招志愿者有关系。接待员说是在进行封闭测试,不过我不信任他们。”

旬兰嘉确实挺感兴趣,可她才发表过不当言论,所以,“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似乎运气不好,总是遇到矛盾爆发,我想把你带到现场转一转,就在这几天。”

有趣的想法,但是她推拒道:“不要依靠虚无缥缈的玄学,你的直觉,你自己验证吧。”

小檗没有强求,又问:“你要现在回去?”

不,不是很想去面对。“这座岛上说不定有加载中的矛盾,我要去转一转。”

她裹紧毛毯,迈步走出大厅前侧,发现小檗也跟着,好像真打算在她身后捡业绩。

她绕过尚未被收尸队伍捡起来的半截人手,站在坍塌的画廊前:“可惜,我刚刚爱上画里的有夫之妇,它就炸碎了。”

“……”小檗很想说什么,但出于某些原则硬憋,找了个新话题,“这些都是摹本,正品都保存在别处的地窖当中。”

“那大人物们怎么不派替身来参加婚宴?”

“不知道。”

各国领导人会晤时都是真身出场以示尊敬,因为不会有哪个领导在天花板和地板埋炸弹一换多。

“正事已经交接完了,尘埃落定。”旬兰嘉问他,“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恐怖袭击,容易带来模仿犯。”他含蓄道。

旬兰嘉恍然:“你怕我在接收冲击性叙述后发大疯,可我又不会做炸弹,而且我讨厌人流太密集的地方,所以不会过去袭击。”

虽然能察觉到她在故意说怪话,但小檗还是说:“你要不挂个号看一下心理状态吧。”

“谢谢关心,你是个好心人。”

小檗认真解释:“我照流程办事。同样,交流警察也不是拯救人的职业,而是维持秩序的职业。”

旬兰嘉注视他年轻的脸,新得像块刚拆塑料封的橡皮。

她叹气:“也是。日常的秩序用来维护日常,异常的秩序用来对抗异常,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我真的该回去过日常生活,先把作业交了。”

…………

能回归日常吗?

和彭何露聊了几句后,她们的聊天框就沉寂下去。

她们本来主要评论时事新闻,但最近一打开电视,往往会看到荻岛事件的后续。

官方定性为燃气管道泄漏造成的不幸意外,彭何露笑了声:“真相又这样‘差不多’糊弄过去了。”

在新闻业,事实宝贵,评论廉价,两个亲历者无话可说。

旬兰嘉对着宿舍里的镜子,摸自己的脸,她真的经历了一场爆炸吗?

她已经洗去身上的灰尘和焦糊味,暂时的失聪早就痊愈,荻岛远离了她,连“拉玛”这个上岛参加宴会的身份也死在其中,她应该做什么?

继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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