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手机短信提示他的账户里多了十万。柳长林面露讥笑，他自然知道钱是谁转的。
想用钱求个心安，自欺欺人罢了……
萧毅见他冷笑不止便忍不住凑了上来，想看一眼短信内容。柳长林从容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并不打算搭理他，还是跟寻常一样看自己的书。
这几日萧毅总冷不丁地旁敲侧击，可柳长林像个没事人似的，一整个答非所问，一问三不知。倒像是他得了臆想症。
“长林……”萧毅试着开口。
“你饿了？”柳长林头也不抬，很自然地接下话茬，不给他继续试探的机会。
“……不饿。”
柳长林！才吃过饭好吗！真当他是饭桶啊……
“萧毅。”柳长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合上书，点开电脑调出一份病历档案。
“该到菱歌体检的时候了。”
“啊？”这话题转得太快，萧毅一时脑子都转不过弯来。要说这时间过的是真快，都已经过去一年了……
“好啊。我明天带它过来。”
又到了春夏交替的时节，花开得正艳，学校里被喂得膘肥体壮的猫咪们也都带上了崽，随便一个不起眼的草丛里就时不时传来“咪咪咪”尖细的奶猫叫声。
“哎，你听说了没！”
“是不是那个虐猫事件？”
“是啊，是啊！”
萧毅途径教学楼，几个女生从他身边走过，一边谈论着最近发生的轰动事件。
“你不知道！这两天又发现猫的尸体了！听说四个爪子都被剁了，眼珠也没了！”
“不是吧！到底是哪个变态！太残忍了！”
女孩们聊到这个话题全都忿忿不平！这事萧毅也略有耳闻，学校不想此事闹大一直压着，私下调查了这么多天也没个下文，虐猫者非但揪不出来，如今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不过正因为此事，学生们自发成立了保护校园流浪动物的组织，听说现在正想办法联系宠物医院给猫狗做绝育。
这两天常在学生散步的小树林附近遇到元长夏，她好像就在帮着抓猫。还别说，这小妮子真是挺热心的，天天忙这忙那活力十足，就没见她蔫儿过。倒是她那哥哥看着就病殃殃的，还成天冷着一张脸，一开口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跟她简直不像一个爹妈生的……
一思及元长夏的哥哥，他就不由自主想起那晚上他清冷的歌声以及那双漂亮的不肯服输的眼睛……萧毅猛摇头。
呸呸呸！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嘿！学长！”
正胡思乱想冷不丁后背被人大力一拍，萧毅脚下一个踉跄。
“哎呀，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原来是长夏。萧毅挠着头暗忖，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她一手提溜着航空箱，乐呵呵地跟他打着招呼。两颊红扑扑的，还微微带着喘，看样子已经走了不少路。箱子里一只大胖猫缩在最深处嗷嗷叫个不停。
萧毅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航空箱。
“要帮忙吗？”
元长夏本打算带着猫去找哥哥。柳长林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间宠物诊所，这几日她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帮忙给流浪猫狗做绝育。
这要过去可得不少路呢，似乎不太好麻烦别人……元长夏刚想拒绝萧毅的好意，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个好机会。一思及此她忙不迭地点头。
“那可就要麻烦学长了。”
出了校门萧毅才明白长夏所谓麻烦是什么意思。她提供的地点虽说看着就几站路，但要徒步过去还真不能算近。可拿着航空箱也坐不了公交……
所幸学校门口有几辆共享电动单车。萧毅赶紧扫了一辆，让元长夏抱紧箱子坐在后头。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生怕碰到交警。好容易到了宠物诊所，萧毅拎着航空箱推开门便听见里头有人争吵。
“医生，你看我们就是普通大学生，哪来的钱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追在医生后头，又是撒娇又装可怜试图说服他帮忙，同行的几个学生也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
“再说了你这是为小动物献爱心啊，我们再给你网上曝曝光，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这几日柳长林不胜其扰。都说了手术费可以免，药费检查费用得付！怎么大学生是有特权吗，这么理直气壮怎么不去对面餐馆吃霸王餐。
“这帮人又来了……”长夏躲在萧毅身后偷偷拉他的袖子，示意他靠近点说话。
“你认识？”萧毅偏过头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不就是咱们学校保护流浪动物那几个领头的嘛。”长夏撇撇嘴，一脸不屑。
“这些人最近到处死缠烂打，逼着医院免费手术，只要不同意就在网上抹黑人家。”
这活动刚发起那会儿她还积极参与来着。要不是及时看穿了这帮人的嘴脸，她恐怕还在做他们的拥趸！
什么玩意！就是她这个亲妹妹请长林帮忙，还得给他打白工还债呢！
几个学生里有个不起眼的男生一声不吭在角落里站着，也不帮腔，倒像是个看热闹的局外人。柳长林瞟了他一眼，他连忙摆摆手尴尬地笑了笑，示意自己也很无辜。
有点意思……
柳长林转回视线对着带头的女孩微微一笑。
“普通大学生绝育免费，这样可以了吗？”
“你！”女生喜笑颜开正要感谢，忽然回过味儿来，脸一下涨得通红。
噗嗤……
长夏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儿。这下好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聚焦在了她身上。
哎呀，可真吓人……她赶紧躲回萧毅身后。那个白葳葳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柳长林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惹谁不好非要惹他，真真活该！
白葳葳瞥见萧毅手上的航空箱，猜到他们多半也是来给猫绝育的，这一口气就想撒在长夏身上。
“怎么你也想绝育啊？”
“免费的哪轮得上我呀。”长夏假装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冲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这不还有这么多同学排着队呢。我们做那个收费的项目就行。”说着她接过航空箱熟门熟路自己就进了诊疗室。
元长夏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大一学生，萧毅在学校却有些名声，高大帅气，曾经的街舞冠军，还是有名的热心肠。学校不少女孩都对他颇有些好感，白葳葳也是其中之一。这会儿见他有意无意护着元长夏，不禁气得牙根直痒！
萧毅挠着头，正想做个和事佬，却发现元长夏的哥哥似笑非笑斜睨着他。萧顿时感觉一股寒气从后背冒了上来直冲头皮。他赶忙夹紧双腿挪到沙发旁危襟正坐。
呃……他可不想被绝育！
白葳葳带着人怒气冲冲走了。长夏这才探出头来。
“长林你可小心点……她回去一准儿要黑你。”
柳长林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小心点自己吧。”
要不是为了方便长夏来回，他也不会选这种地方开诊所。那个白葳葳说得没错，这附近全是大学生，能有几个有闲钱养宠物的？更别提花钱给宠物看病了。
那个女的看势头顶多也就造个谣卖卖惨，掀不起什么浪来。方才有一个人却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长夏，之前站在角落的男生你认识吗？”
角落里的……长夏皱着眉努力回忆刚才的场景，她还真没在意角落里有个人。
“华明宇。”萧毅缩在沙发上弱弱地举手。
“大四的，说是保研了。品学兼优，年年拿奖学金。好像人缘也挺好的。”
“不愧是学长！”长夏竖起大拇指。
“嗨……”萧毅被长夏一夸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这个华明宇之前追求我们社团的小姑娘，天天搁外头候着，送吃送喝风雨无阻。可惜啊，流水无情，被拒了。这一阵都好些天没出现了。没想到他是跑去拯救小动物了……”
这几个人目前在学校还是挺有号召力的。真要像长夏说的在社交平台上编些黑料，再暗中带节奏网暴，那可就有口难辩了……
“元长林，你还是……”
“柳。”柳长林开口打断他的发言，见他一脸懵，又淡淡地补充道，“柳长林。”
啊？那不是元长夏吗？怎么成柳长林了？
“那个……我跟我妈姓。”长夏冲他嘻嘻一笑。
柳长林将这只三花大胖猫从航空箱里捉出来放到诊疗台上，在它的腹部轻轻按揉了几下。猫咪一改之前的惊恐姿态，竟然乖乖任他抚摸，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啧！长夏顿感心态崩了！她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把它拿下，手上还被抓了好几道口子！凭什么这些个猫一见到柳长林就变回乖顺小猫咪了！那些营销小视频不天天宣传小动物抗拒兽医的吗？
“它怀孕了。”柳长林撸了撸猫咪圆乎乎的脑壳，它立即贴了上来舔舔他修长的手指，又用脸颊来回蹭手。
“啊？那怎么办呀？”怪不得这家伙肚子鼓鼓的，原来不是胖，是怀孕了！
柳长林摸着猫肚子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
“再有两周就该生了。”
猫的预产期一般也就60天左右。他摸着胎儿大小差不多到孕后期了，怀的倒不多，摸到了三只。
长夏这下犯了难。这要是生了小猫还得找领养，可这片全是大学，上哪找靠谱的领养人呀。
“两个方案。”做好常规检查，柳长林将猫咪放进宠物留置隔间，随手拆了一袋猫粮。三花一闻到食物的香气急得上蹿下跳喵喵喵喵叫个不停。他将食盆续满，又加了饮用水，放进干净的猫砂盆，这才回到诊室。
“生下来再绝育，或者引产绝育。你选一个。”
引产绝育未免也太……
虽说都是为了猫猫好，引产的话还能少一些流浪的小猫，但元长夏多少有些不忍心。
哎呀，总能找到合适的领养人的……大不了给柳长林多打几份工赚奶粉钱！
元长夏一会咬紧牙关，一会又握拳给自己加油鼓气活像演默剧似的，不用开口柳长林也猜到了她的选择。
“行吧。你决定了就好。”
猫猫就暂时寄养在宠物诊所，既然选了生完绝育，一切都要等小猫断奶再说。现在首要任务还是要物色合适的领养人。
长夏回到学校就在社交平台发布了领养启事，没多会儿就有人回复了。不过看样子像是这附近的学生。
住校的学生肯定是要排除的，宿舍养猫本身就不实际，再者说毕业了猫带不走扔在学校又成流浪猫。
反正这事也急不得……
果然柳长林拒绝无偿手术的事在网上慢慢发酵了。最早的版本也只是说他没同情心，渐渐的又有人站出来说诊所乱收费，误诊各种说辞层出不穷。不过柳长林的诊所原本也没什么生意，熟人自然是不信网上对他的诋毁的。因此对他的冲击倒也不大。
元长夏在网上找领养的同时，也一直在关注这事的发展。要不是柳长林三令五申不准她多管闲事，她早就想跟这帮人对线了！
“喵喵，快来……”长夏趴在绿化带边缘，费力将手里的猫条伸进灌木丛勾引深处的小猫。
“……要帮忙吗？”
嗬！背后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她浑身一抖。长夏赶紧从树丛里钻了出来。
呃？似乎有些面熟……
男生见吓到她了很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
“你是在抓猫吗？”
他用手指了指她的头顶。长夏伸手去摸，才意识到头发上沾满了细碎的枯枝败叶，很是狼狈。
“是啊……”她讪笑着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胡乱捋了几下头发。怎么这种丢人的场面偏偏被人看见了……
“喵~”一只小梨花探出头来，长夏眼睛一亮，正要上手去抓，小猫像是察觉情形不对倏地又退了回去。
野猫就是机警啊！再让它跑了一会就上课了！长夏顾不得形象又要趴下去掏。男生抢先一步蹲了下来。
“我来吧。”
他挽起袖子跪在地上，先确定好距离，让长夏在一头用猫条引诱它出来。
小猫受不了食物的诱惑，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探头探脑想要舔长夏手里的猫条。男生找准时机快速下手掐住了小猫的脖子！
“嗷呜~嗷呜~”
任凭小猫再怎么扭动挣扎都逃不开他的钳制。长夏赶紧拿了猫包让他把猫塞进去。
“你没事吧！”
男生手上被小猫抓出了好几道长长的血口，看着就挺疼的……长夏觉得挺不好意思。野猫爪子上很多病菌的，万一再要感染了就不好了！
长夏想着带他去医务室消个毒，可他却笑着说不用了，没什么大事。还说下次抓猫可以找他帮忙。
“我叫华明宇。”
华明宇……原来是他。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年级怎么的也得上千人。可说来也巧，自从上次见过之后她最近走到哪都能碰到华明宇，也许是她以前没过意过，毕竟学校就这么大，能去的地方不外乎教学楼，食堂，碰到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抓猫的技术是真不错，一拿一个准。倒是帮了她不少忙。
这两天针对柳长林的恶意中伤愈演愈烈，又有人跳出来说他借无偿手术之名性骚扰女大学生。用脚趾头想长夏都知道是谁在编造谣言！她气冲冲正想去找白葳葳理论，没成想他们自己好像起了内讧。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华明宇显然不赞同他们的做法，语气很是愤慨。
“你什么意思！”白葳葳被他一吼也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了跟我们没关系！”
最近她也够憋屈的，到处求人募捐手术费，还要被质疑！之前是她放出风去那个倚风宠物诊所有问题，哪知道现在风向会越变越离谱，这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
……
长夏悄悄退了出来。这事说来是有些奇怪，之前几家诊所被黑内容无外乎收费虚高，乱开检查之类，从没涉及到医生私德的问题。这次闹得这么大，难道是有人浑水摸鱼，想借题发挥就势毁了长林……
会是谁呢？白葳葳总不至于因为几句口角就恨到这种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