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熬到将近两点把工作做完,累得杜迦意倒头就睡,虽然睡得不是特别沉。
但她已经很满意。
每次杜迦意熬夜后,第二天很少利索的起床,非要墨迹很久。怕错过约定的时间,她专门订了闹钟。
铃声响起,她闭着眼睛按掉闹钟,又把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才动了动。
杜迦意的手掌缓缓从被子里探出来,再次把手机拿在手里,指纹解锁。她原本习惯性地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锁屏一开,微信聊天页面占据整个屏幕。
除了上面验证通过提示的两行小字,就只剩下两个表情符号和一些字。
记忆逐渐回笼,昨天洗漱完毕,坐在窗边的桌前,看到桌边的星星罐。看了许久,不知怎么,她拿出手机,垂眸盯着好友申请的那个头像,按了同意。
随后,手机放到一边,她准备把剩下的工作做完。
将近一小时,桌上手机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消息振动。
而她为了把某个术语翻译得更专业,开始翻各种参考文献。等完全满意,她才继续剩下的工作。
正沉浸在工作状态中时,手机振动。
顿了下,杜迦意抬手拿起手机、解锁,映入眼前的是就向日葵的表情符号。
前几日插进花瓶里的向日葵开得正好,依旧没有枯萎的迹象,原本浅浅姜黄的颜色变得更深,完全盛开。
杜迦意望着那小小的表情符号,没有回应。
对面也很安静。
过了会儿,杜迦意把手机放下,视线重新转向文章上:Bacteria culture of CSF will……
一句话没看完,“嗡——”地一声,手机再次振动。
脑脊液培养将会怎么?
杜迦意的思考几秒也没能翻出来,她皱了皱眉,视线看向旁边未灭的屏幕。
谁知道,打过来的又是一个表情符号。
发什么月亮?
她现在睡不着,也不能睡,没时间看他无聊时发的这些小表情。
杜迦意紧抿着唇,手指微动,毫不犹豫地把他拖进黑名单。
瞬间,她耳边心里彻底清静,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做余下的工作。
整个城市陷入沉睡,零星的亮光从窗中透出,为夜色增添了些柔和。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杜迦意合上电脑,伸了伸懒腰。时间太晚,她的眼睛都有点涩。
杜迦意曲腿把脚放到椅子上,她把下巴搁在上面,闭目养神,放空几分钟。
再次睁眼时,她伸手拿过桌上手机,把黑名单里的人放出来。
谁知刚操作完,就有一条新消息发过来:[我说真的,等我上去敲门这事情就大了]
杜迦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既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还能收到许逢的消息。
是系统出现bug了吗?
许逢似是没反应过来自己从黑名单出来,还在发消息:
[到时候就算你抱着我哭,我都不可能心软一点。]
杜迦意:?
看着这两句话,杜迦意怔了两秒,她的背慢慢就直起来。
想到什么,她的眼睛瞪大了些,下秒就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撩起窗帘,垂眸往下看。
楼下长椅上坐着人,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亮光,形成小小的光圈,
像是为了配合此时的场景,月光稍显凄冷。
手机屏幕上那两句话孤零零地挂在那里,杜迦意刚想回个什么,长椅上的人却忽然站起身,抬眸向上看过来。
即便窗帘只是被拉开小小的缝隙,隔着三层,楼下的人大概率什么也看不到,但杜迦意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已经打出的问号发过去。
下秒,屏幕上的那两条消息迅速被撤回。
不多时重新发来信息,欲盖弥彰:
[我就是看你把我放出来没,怎么这个点还玩手机?杜加一同学,组织命令你早点睡。]
撤回。
很快,重新编辑:
[杜加一同学,组织劝你早点睡。]
再次撤回。
像是怕再次被拉黑,最后的发出的几个字很中规中矩:
[早点睡,晚安。]
杜迦意没有回他,她往前走了一步,把刚才只有窄窄缝隙的窗帘拉开,打开窗户,往下看。
寂静中的任何声响都避无可避。
隔着三层楼的距离,许逢仰头和窗边的人对视。
他愣了几瞬,接着嘴角微扬,抬起胳膊向上挥了挥。
想说点什么,又怕打扰别人,最后他低头快速在屏幕上按了几下:[我马上走。外面温度低,关上窗户。]
这个小区比较老旧,也没什么供暖设施,每年都是靠着空调度过冬天。
不知道是地理位置、还是建筑设计的原因,但好在,它冬暖夏凉。穿着单薄但居家舒服的睡衣也不觉得冷。
只有在打开窗户才能感觉到有凉气袭来。
看到这句话,杜迦意的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她的胳膊撑着窄窄窗台,小半个身体都在窗户外。
许逢条件反射往前走了两步,张开手臂。
就像是,怕她不小心掉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接住她。
杜迦意低头望着他,想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太远、太暗,什么都看不到。
也什么都看不清。
就那么看了几秒,杜迦意的身体微微站直。
见她动作,许逢放心下来,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要走时,他又打下几行字:[不烦你,别拉黑我了。]
杜迦意指尖微动,回了三个字:[看心情。]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那瞬间,杜迦意却感觉到他笑了声,等许逢再抬头时,她已经把窗户关上。
等关上灯,躺床上后,杜迦意下意识想点进他的朋友圈,但手指刚刚抬起,就落回了原处。
她没有兴趣通过几条动态去猜他的生活。
七年太长,很难靠几张照片、几个文字就能把这段岁月拼接出来。
就算她好奇,想知道,她也要有天许逢亲口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说出来。
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杜迦意退出微信,起身洗漱。
简单收拾后,她拿上包出了门,买了很多东西去了熟悉的地方。
小雨伞疗养院。
一家针对儿童的安宁疗护中心。
刚走到门口,远远就看见穿着厚厚毛衣的小女孩站在门前,看到她那瞬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姐姐!”
杜迦意快步向她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先给她一个拥抱:“这段时间还好吗?”
“很好!”程小悠重重点头,“护士姐姐还夸我坚强!”
“这么厉害啊。”杜迦意牵着她往里面走,“想要什么奖励。”
程小悠兴奋道:“坐摩天轮!”
杜迦意嘴角向上扬了扬:“好。”
程小悠七岁,脖子上贴着透析贴,很乐观。
她们是去年认识的,她自己走得太远,是杜迦意把她送回来。
见到她妈妈后,才发现以前有过合作。
程小悠的妈妈是这家疗护中心的院长,极其优秀的一位女性。
没有去她妈妈的办公室,杜迦意拉着程小悠走到三楼最右侧的屋子里。
里面空间不算很大,但五脏俱全。
程小悠几乎在这里长大。
有时是因为她妈妈忙,有时是因为她的病,住在这里更方便。
杜迦意把给她买的吃的和玩具拿出来,小悠看到那个穿着华丽公主裙的芭比时眼睛都亮了好几度,爱不释手。
看着她的笑容,杜迦意也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
程小悠的吃食需要控制,给她买的水果和零食都是认真挑选锅、她可以吃的。
“吃苹果吗?”杜迦意问。
“不吃。”程小悠一心只有芭比,连连摇头。
杜迦意点点头,把东西放好后坐在旁边看着她玩儿。
从去年遇到,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抽空过来看小悠。
看她兴奋的模样,杜迦意以为她能玩好久,谁知才过了十分钟,她就站起身道:“姐姐,我带你去认识一个新朋友!”
“好。”杜迦意点头。
很快,走到二楼,拐到楼梯边的病房。
病房里墙壁贴满长颈鹿、熊猫之类手工画,还有摆了让人心情很好的绿植。
说是病房,更像是幼儿园的墙壁。
“这个送你。”程小悠把芭比放到病床上小朋友的手边,“要早点好哦。”
“我才不要。”小朋友脸色苍白,“你们女孩才玩芭比,我们都玩金刚。”
这么说着,他的手指却轻轻圈着手边的东西。
“好哦。等你能下床就给你。”程小悠靠近他的耳边小声嘀咕,“这还是姐姐刚给我买的呢,我只摸了几分钟就送你了……”
这是美好的约定。
能他能下床,等他能走路。
“刚做完开胸手术。”身旁的护士和杜迦意还算熟,她叹口气,小声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杜迦意嘴唇动了动,有种无力感。
每次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些场景,她心里都会有种无力感。
杜迦意没再打扰他们的小声私语,而是转身出了门。站在长廊最右侧窗户前,她深深吐出一口气。
会好的。
杜迦意想,一切都会好的。
她不知道用这句话劝过自己多少次。
杜迦意微微低着头,视线停在窗户外的一点上,毫无焦距。
等她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时,突然被某间病房里惊慌的声音拉回来:“217床呼吸停止——”
杜迦意的心空了半拍,下意识要转过身看,但肩膀忽然一沉,身后的人阻挡她的动作:“三点钟方向,有棵香椿树冒新芽了。”
有吗?
她进来的时候没注意。
杜迦意下意识朝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离得远,只能看见干枯枯的树枝。
她闭了闭眼睛,想看得更清,依旧没成功。
身旁的人把外套往她肩上拢了拢,却说:“迦意,春天已经来了。”
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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