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我喉咙堵塞,如同里面有一团吸饱水的棉花。

过去你亲口告诉我,你恨我,现在你说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

谢以林,你是想报复我吗?

夕阳穿透他的皮肤,照出一种朦胧昳丽的光泽,脸上的绒毛近乎透明,他的身体向我倾倒,宛如一座倒向大海的山。

“可以吗?”他问我,直勾勾地望我。

我没法拒绝他。

我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突如其来的眼泪,再装作淡定的模样,眨眨眼睛,抖落眼皮上即将凝出泪水。

“当然可以。你想留多久都行。”

真希望他能满意这个回答。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问出这句话。

在客厅里玩炼狱火,把它缠在我手上,当成绳子拉扯时,我在叹气。谢以林靠近我,身侧沙发往下陷,他刻意压低的呼吸清晰地响在我耳边,如同梦里那样。

他坐的笔直,两只手交叠,指甲刺进手心。

我偷摸瞥他一眼,谁知炼狱火立刻分出一小部分,蝴蝶一样落在谢以林手背上,热情地贴住他。

我赶紧拎回来。

这个过程中,我无法避免地碰到谢以林,他突然翻转手腕,勾了勾我的手心。

“你——”我手抖了下,谢以林触碰到的位置痒痒的,挥之不去。

“我怎么——”

谢以林的话说到一半,炼狱火燃烧更加剧烈,熊熊火焰裹住他全身。

我望着火焰人:“你干嘛要勾我手心。”

炼狱火中传出声音,“因为我想碰一下你。”

我不是很高兴地说:“想碰我有很多种方法,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痒?”

“对不起。现在知道了。”谢以林老老实实地说。

我轻轻哼了一声,收回炼狱火,放他出来。

他贴着我说:“你刚刚为什么叹气?”

我说:“因为不高兴。”

谢以林不语。

刚才他提升些的情绪又下降,过了一会,他问:“傅真走了,你就那么难过吗?”

啊?

关傅真什么事?

我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谢以林说:“你不是因为傅真走了所以不高兴吗?”

“不是。”

“那你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你。”我说。

谢以林僵住了。

他嘴唇微微颤抖,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情绪。

“为什么是因为我?”

我只是看着他,没回答。

难道要我直接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报复我吗?

说出口之后,我们努力维持的平静就会被打破,连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表面和谐也不会有了。

谢以林不看我,我正好能光明正大地看他。他的眼睫剧烈震动,仿佛陷在一场诡谲怪异的梦里。

剩下的时间里谢以林没有再动,我们俩靠在一起,静静度过这个晚上。

*

我必须承认,我想过用魔法留住谢以林。

他要报复就报复,反正他杀不了我,也没法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最多最多,就是让我心痛得想流泪。

可流泪算得了什么呢?

我过去流过好多泪,在魔力灌进我身体里时,我把身体里的血液都流出来了,不还是过去了吗?

我不怕流泪,不怕受到伤害,甚至——我在最深的夜里,疲倦和困顿折磨我的大脑那刻对自己说——我连杜祂神的教诲都可以放在一边。

杜祂神要我做个好人,要我遵守法纪,要我维持内心的安稳,要我不主动动用这份祂赐予我的远超世间的力量。

谢以林都已经是我的傀儡了,我留下他,应该不算太违反杜祂神的教诲吧?

无需动用杜祂神赐予我的力量,仅用我自身的魔力,我就可以强迫他把口中的恨改成爱。

只要我愿意,不管谢以林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我都能让他表现得特别爱我。

如果谢以林说出来的、做出来的都是爱我,那我就可以当做他确实爱我,不顾他的内心,这么过下去。

杜祂神,如果你现在降临,看到我变成这样?会不会很失望?

你要我在仇恨中保持清明。

我做到了。

我只杀了该杀的人,尽管我很痛苦,想毁灭看到的一切,但我克制住自己,没有波及其他。我路过了许多无辜者的居所,他们都好好活着,没有受到迁怒。

可是我该怎么在爱中保持清明?

次日我和谢以林都萎靡不振,他在厨房切菜切到自己,我尝出早餐里有谢以林血的味道。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叮铃——”

正在此时,门铃响起。

我逃一般地出去开门。

谢以林跟在我身后。

很少会有人来我这里,何况我前几天和邻居吵架,我们愤怒地互相用热水泼对方种的花,早就不再说话。

站在外面的居然是警长。

他摘下帽子,疲惫地拿在手心,血丝在眼睛里,肿得像要爆开一样。

“安女士。”他严肃地对我说,“你还记得三天前你抓到的魔法师吧?”

“怎么了?”

他说出口前迟疑了一下,眼睛在我和谢以林身上打转,评估我们能否承受冲击。

我:“有话直说。”

警长:“有人要来杀你。”

我请他到房子里坐下,把事情详细地说清楚。

谢以林自觉地端来三杯茶。

“你抓到的魔法师背后有一个庞大的邪恶组织。”警长用茶沾了沾嘴唇,礼貌地喝了一口,“他抓人做实验,也是听从组织的吩咐。”

我问:“做什么实验?”

“在马上说出来的时候,被人杀死了。”警长愤怒地锤拳,“就是今天早晨发生的事!”

囚犯好不容易松口,透露背后的组织,还提醒说让我小心,然后在他即将说出实验的目的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道冰棱,割开他的喉咙。

“冰系魔法。”我说,“如果你们当中有魔法师,就能感知到冰棱凝结时候的波动,提前预防。”

警长问:“难还是简单?”

谢以林说:“简单。一学就会。”

警长抓了抓头发,颓然说:“囚犯一死我就赶过来了,安女士,我建议你暂时搬去警局里住”

“谢谢,不过不用。”我诚挚地道谢,“正好我心情不好,找不到人发泄。”

“……这不是开玩笑的。”警长用指节敲了敲桌面,“那个魔法师已经死了,杀了他的人随时会来杀你。如果你不想搬家,我也可以申请警员前来这里保护你。”

谢以林赶在我说话前回复警长:“多谢,但不需要。我们一定会小心的。你们也要小心。”

我说:“你放心,来谁我就杀谁。”

警长有点绝望地看着我俩:“那个组织的头,据说是杜祂神眷者。”

怎么又是杜祂神眷者?!

这个组织是逮着我一个人的称号吓人吗!

“你放心!”我整理语言,调整表情,重新保证,“我一定会把那个组织的人全部杀了的!”

警长离开时的表情比来的时候还要焦虑,看我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杜祂神眷者不是闹着玩的,你年纪小可能没印象了,她杀了无数魔法师,连当时魔法协会会长和——”警长捂住嘴,压低声音说,“皇帝陛下,都死在她手里就!你知道当时的警卫有多少吗?陛下出动了一个军队来保护自己,但依旧没能挡住杜祂神眷者!”

我连连点头:“我知道!我非常熟悉,没人能比我更清楚当时的情况。”

“当然我不是说杜祂神眷者会亲自来杀你,这样的话谁保护你都没用。这个杀手是杜祂神眷者手下的人,一定很厉害,多个人保护你,也是多个帮手啊!”

他苦口婆心地劝了我很久,我想方设法证明我很强,谢以林也告诉警长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师,就算其他魔法师全死了我也不会死。

然而警长的眉头依旧紧锁。见实在是说不动我,他拉住谢以林,在他耳边说了句:“过来一下。”

就带着他神神秘秘地走到附近。

他们谈话的位置离我的房子有一段距离,我动动手指,命令风送来他们的话。

“谢先生,你能不能劝劝安女士?”警长语气低沉,“既不愿意让警员保护,也不搬去警局,至少找个更安全的住处。要是死在这里,十天半个月才会发现尸体。”

谢以林郑重说:“我刚刚说的都是真话,安珠没那么容易死。没有魔法师能打得过她。”

“你们怎么都这么自信!”警长一拳锤在树上,愤怒地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杀手随时会来!要是她真的死了怎么办!”

“她不会死。”谢以林面向我所在的方向,“如果她死了,我就陪她一起死。”

我瞪大眼睛,捂住嘴。

警长更绝望了。

*

在家里等待可能前来的杀手,我坐不住,在沙发上躺一会,觉得全身都不舒服,没有一个地方有支撑力。换到木头椅子上,屁股底下又硬邦邦的,肩膀那被硌得慌。

我左动右动,东看西看,目光不经意间第一百次掠过谢以林。

他好端端地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从我书房里拿出来的书,内容是魔法师与普通人无望的爱情。

不知是真的看入了迷还是装出来的,谢以林对我的小动作熟视无睹。

当我第一百五十次看向他时,我终于坐不住,上去一把抽掉谢以林手中的书,凶巴巴地问:“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说的哪句话?”谢以林故作迷惑,“我刚刚说了很多句话。”

你居然明知故问!

谢以林顿时浑身一僵,全身动不了,嘴唇开合道:“是真的。”

我回过头,强忍流泪的冲动。

谢以林就这么恨我,不惜想赶在别人杀我前和我同归于尽吗?

接近十二点,日光灿烂至极,影子在脚下缩小成一个点,满眼都是耀眼到刺目的金色,院子里的花摇曳,色彩明艳,宛如油画。

突然间,一朵云飘过,遮住太阳。四周由亮转暗,短短几秒,就伸手不见五指。

“谢以林!”我打燃一团火,命令道,“过来!”

等谢以林来到我身边,我握住他,放下心,对他说了句呆在我身边,散开魔力,铺满整个小院。

右下角的树下有一块凸起的阴影。

抓住你了!

我像一头豹子扑出去。

魔力捕捉到杀手的踪迹,捆住杀手,放倒在地。

太简单了,这个杀手一点都不专业,还不如上一任皇帝派来杀我的。

我得意地走到杀手身边。

那是个女性,身高体型与我差不多,一身黑色衣服,头朝下,脸贴着泥土。

我翻她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个人怎么和我长得一样!

[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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