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林清雅从茗馆出来,开车去咖啡馆喝了一杯浓咖啡,头脑清醒地回到沈宅。

到家时已经七点了,小张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饭。

林清雅摇摇头,她想先洗个澡。

小张听言,不再多话,准备带韩美华的新宠招财去院子里玩玩,这时,沈大为推开大门,边走进来,边扯松领带。

在昂贵的套子里装了一天,再也装不下去了,脱下西装,没等小张走近,他就远远地往小张怀里一丢,然后往沙发上一靠。

眼睛闭上又睁开,再次闭上的时候,无意间扫见站在楼梯口的人。

林清雅正在手机上回复徐朗的微信,冷不丁身前覆下一片阴影,手机上的消息才编辑到一半,林清雅抬眼看去,只见沈大为顶着一张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定格了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无声无息,但凡心脏没那么好的人指定吓一跳。

林清雅有一瞬间吓到,不过她反应快,不着痕迹地镇定下来,不冷不热道:“有事?”

沈大为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林清雅迅速掐灭了手机,不予理会,转身就要上楼。

“等一下。”沈大为及时开口。

林清雅本来继续上楼,突然改变主意,将抬起的右脚,收了回来。

白天的时候她就在想,按照沈大为的做事风格,不可能留下任何不利于他的证据,何况还是那么明显的疏漏,在他周密的计划,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或者逃出来了他的掌控?

林清雅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包,那个“疏漏”此刻距离沈大为不足半米。

沈大为见她有愿意说话的意思,往后退了半步,状似随意地口吻:“你去医院看余黔东了?”

果然是你。

余钱东都进医院了,他还不放过。

“你跟踪我?”林清雅故意说,毫不客气。

这种时候,对付心里有鬼的人,单刀直入,从喉咙口一捅到底,才能反客为主。

果然,沈大为脸色微变,随即“咳”了一声,脸上堆着笑:“说什么呢?我跟踪你做什么?防着你出轨么?”

紧接着,又笑嘻嘻补了句:“全世界的女人出轨了,你都不会出轨,我老婆我还不了解吗?”

沈大为双手插兜,轻松地笑着,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家庭主妇,出轨?出丑还差不多。

这大概就是普遍出轨男人的自信,打心眼里认为原配不会,不配,也不敢,任由他们肆意践踏原配的尊严,可以像牛马一样拿捏她们一辈子。

林清雅心里冷嗤一声,嘴上不露痕迹地说:“余叔是我爸的好朋友,他生病住院,我去看他是应该的。”

沈大为敷衍地点点头,附和着:“是,是应该的,他没事吧?你们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就聊了一下我爸,我爸的那些老朋友,还有……”林清雅特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对面的人,接着道:“咨询了一下离婚的事。”

没听到想听的,沈大为有些心不在焉,猛地听到“离婚”二字,脑袋里嗡地一下,张嘴就说:“什么离婚?谁要离婚?”

豁然想到那件事,又忙不迭道:“老婆,你不会还在为上次香水的事生气吧?我都跟你解释了,那是蹭到别人身上的,真的!”

林清雅的目的达到,她就是要将自己塑造成深爱自己老公的女人,恋爱脑的女人没有心机,更容易被男人掌控,这可是她为沈大为量身定制的,绝对符合他的心意。

“老婆,是真的,只要参加饭局,这种情况就是难免的,你要相信我啊!”

林清雅根本不听,噔噔噔上楼。

沈大为正要追上来,刚抬腿,一脚踢中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差点给他绊倒。

“什么玩意!”

沈大为定睛一看,是条狗。

招财挨了一脚,哼唧几声,马上就对着沈大为那张臭脸狂吠。

“哪里来的死狗?——喂!喂!人呢?”

狗叫声震耳欲聋,垒了几十层楼高。

沈大为一肚子气,乘电梯上了楼,将书房的门摔得震天响。

第二天一早,林清雅刚醒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接着韩美华的声音传进来:“起床了没有?”

林清雅打开手机看了眼,七点差五分,不过夏天这个时间天已经很亮了,平时她都在六点半左右起床,因为昨晚睡得有些晚,五点的时候醒了,后面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会只觉脑袋昏沉,浑身酸胀。

“马上就好。”林清雅没什么精神地应了句。

幸好隔了扇门,不然韩美华指定要数落她一番。

见不到人,韩美华发作也无意义,暂时按捺下来,一拧身,顶着张发面馒头一样的老脸,气鼓鼓地走了。

若无意外,早餐七点半准时摆上桌。

韩美华坐在桌边,神情平淡,很有当家主母的范儿。

许阿姨布完菜,将餐具一一摆放在相应位置上,然后侍立一旁,韩美华看一眼桌面,罕见地没说什么话,只拿起筷子,夹了个奶黄包,掰成小块喂怀里的招财。

招财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马甲,头顶上还别了只黄色的发卡,像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先看看韩美华,然后那油光发亮的鼻子才凑近闻了闻韩美华手里的奶黄包。

只一下,招财就弹开了,不想吃。

韩美华佯作生气状,指着狗鼻子,骂了句“不识货”,然后夹起一个小笼包,还没怎么拿近,招财闻见味儿,登时跟丢魂了似的,舌头伸得老远去够,韩美华笑得眉飞色舞,一边逗它,一边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喽。”

这时,沈大为伸着懒腰走过来,胡子刮干净,头发上也喷了发胶,身上纯黑色正装衬得他格外神采奕奕,刚舒舒服服坐下,转头一见招财垂涎的蠢样,瞬间眉毛眼睛都快皱一起了,嫌弃道:“哪弄来的狗,脏兮兮的。”

他生平最讨厌猫猫狗狗了,又脏又吵。

实际上,他讨厌一切难以驯服的动物,说狗最忠心,还不是给粮就是娘。

给狗当娘,他除非闲得蛋疼。

韩美华伸手就是一掌拍在沈大为的胳膊上,咬着后槽牙说:“我们招财哪里脏了?明明就是香喷喷的,你才脏呢。”

你才脏呢。

宛如一锤子落在身上。

明明是不过脑子的无心之话,沈大为却听着很不舒服,加上旁边还有人,心里的不爽一下子成几倍增大,气得他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杯子往桌上一镦,吼出一嗓子。

“粥呢?”

带着怒气的一声。

整个饭厅都出现了回音。

招财条件反射地往韩美华怀里一缩,而韩美华吓得手一抖,包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沈大为什么时候来,粥盛早了,就冷了。许阿姨连忙走过来,也没替自己解释,只掀开桌上奶锅的盖子,给沈大为盛了碗小米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退到了旁边。

一转头,刚好跟走来的林清雅视线相撞。

韩美华气得想捶沈大为,手握拳临了又松开,只狠狠瞪了眼差点害她心脏骤停的罪魁祸首。

林清雅目睹了全程,心里跟着冒火,也想吼一嗓子“大早上发什么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在他人眼里柔弱温顺的她默默在餐桌前坐下。

许阿姨去厨房端来早上现做的豆腐脑,是林清雅喜欢的甜口味,昨晚她说想吃。

林清雅给了许阿姨一个谢谢的眼神,便埋头吃碗里的豆腐脑,只希望这一顿能无声地结束。

谁知还没吃两勺,韩美华便将收起的那把枪拿了出来,枪头对准她:“你这是准备要一直住客卧?”

不带客气纯粹不满的质问。

这场仗迟早要打。

要不是韩美华去看生病的亲戚,在老家住了一周,这场战最迟第三天就打了。

只是就不能再等她三分钟吗?

显然是不可能。

韩美华那如针孔一般的目光已经死死包围她了。

林清雅轻吐一口气,无奈放下勺子,说:“住客卧没什么不好,挺舒服的。”

她知这话一出,韩美华必炸。

果然,韩美华对她仅有的耐心告罄,面色一沉,筷子顿在桌上:“你是舒服了,没见我们不舒服吗?!”

话音未落,意识到自己嗓门过大,当着外人的面,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缓和了一下后,转头示意许阿姨离开。

等许阿姨走去厨房,她才降低了分贝,但语气中的不悦和失望一分不少:“你说你,怎么回事啊?现在生孩子才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你这成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想要小孩啦?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难怀上,却不知道努力,现在还搞什么分房睡,那孩子能从天上掉下来吗?你也不想想你都多大年纪了,再这么耽搁下去,不是难怀上,是彻底怀不上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要多生几个小孩,子孙满堂,热热闹闹,财运才会源源不断,听懂没有?”

听懂没有?

林清雅听懂了,只觉可笑,可悲。

半天都没听到应声,韩美华的苦口婆心变成了耳旁风,气得拔高声音:“问你呢,听懂了没有?”

犹如平地惊雷的嗓音在厅壁之间震荡,无须任何工具,已经达到立体环绕的效果。

它们像恶鬼一样漂浮在空气中。

张着嘴,磨着牙。

和着对面那大快朵颐的进食节奏,不断撞击着林清雅的耳膜。

她真的快要恶心死了。

“暂时我还不想生孩子。”

“啥?”韩美华拿起筷子又撂下,“你说啥?”

林清雅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站起就走。

韩美华简直要气疯了,对着旁边专注干饭的沈大为一连串说:“你听懂她刚说什么话了吗?什么叫还不想生孩子?那叫话吗?像话吗?我真要被气死了!……咳咳咳——”

话说得太快,被口水呛到,韩美华咳了起来。

本来就没什么,咳两下也就好了,哪知一抬眼见沈大为稳如泰山无动于衷的样子,这叫韩美华哪里能好的了,不加把劲,把肺咳出来都好不了。

韩美华一边咳得愈发大声,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

自己多少年媳妇才熬成婆,如今当婆婆还没几天,儿媳就跟她叫板,反了天了,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婆婆干脆给她当得了。

终于,沈大为食之无味,实在也是装死太特么累了。

他丢下碗筷,闭眼深呼吸了一下,这才伸手替韩美华抚背顺气,宽慰道:“怎么可能不生孩子,这种话你也信?一直以来,她多想有个自己的宝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

韩美华不听,仍卖力地演着老母亲的可怜与无助。

沈大为心烦,面上又不得不忍着,谁叫韩美华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无奈之余,无意间朝林清雅刚离开的方向望去,心里又腾地火大起来。

这个女人,最近是吃错药了吗?老是唱反调。

就不能顺着点?

跟个刺猬似的,一碰就扎人。

“放心吧,我俩就是最近有些小问题,过些天就好了。”沈大为耐着性子劝道。

听见这话,韩美华哪还有心思演戏,都火烧眉毛了,想也没想抓着沈大为的胳膊就问:“什么小问题?是你还是她?”说着,都气出了哭腔,一个劲捶他:“你是想我现在就死吗?死人啊你!……”

沈大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最烦韩美华这样,女人不像女人,就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加捶人抓头发,奈何韩美华回回都不长记性,情绪一激动形象全无。

缓了缓,沈大为仍克制道:“不是那个问题,就是别扭,闹别扭了。”

韩美华这才收住手,脸上挂着两小滴硬逼出来的眼泪:“真的,没骗我?”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体检?一个月检个几次,没毛病都查出毛病了。”

说完,沈大为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见韩美华消停了,半个字都不想再说,捏着眉心就走了,等走远了忍不住嘀咕:“一天天的就死啊死,都死八百回了,也没一回死成功。”

偌大的餐厅安静下来,韩美华唉声叹气,只能抱紧她的招财抚慰受伤的自己,本想着招财进宝,现在宝宝还不知道狗年马月才进他们家门。

沈大为回房换了套衣服,刚刚那套他闻着总觉得有股霉味——倒霉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这个家里是越来越难受。

出一楼大门的时候,他不由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别墅,思考的眼神逐渐冷却下来。

是该什么时候清理一下了。

总不能让这霉味一直影响他的心情。

沈大为阔步往外走,走到半路时,转头就见林清雅不知在阳光房里捣鼓什么,人一会蹲下,一会站起。

想到昨晚她突然提及离婚,沈大为不免有些上心,若她真动了离婚的心思,余黔东那边就得抓紧了。

想带走那2亿,门都没有。

至于离婚,更是门都没有。

在他沈大为的人生中,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即便是丧偶,他也要那种体面的丧偶,像什么抑郁症自杀那种愚蠢的死法想都别想,他的另一半一定是“主动”地死去,天妒红颜,让人扼腕叹息。

只有这样,他的婚姻才能拥有最美的样子。

沈大为看着阳光下那宛如城堡般熠熠生辉的玻璃房,蓦地露出一个愉悦的笑,然而嘴角却噙着一丝极深的狠意。

林清雅,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落幕。

就在这时,阳光房里的人像有所感应,转过身,疏影横斜间,只见那道行至院门口的背影。

蓝天白云,光芒万丈,周围一派宁静安然,这世间似乎再和谐美好不过。

林清雅伫立良久,心中默默:这么久了,欠下的债,也该付出些利息了。

她摘下手套,拿起案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明天上午十一点,老地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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