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要求他们下去吃饭，并且要像往常一样镇定。郭宇点了点头，一声没坑，柳月勉强同意了，只有林榭精神太差，实在吃不下去，便留在房间休息。

午饭摆满了桌子，如月是按照他们的人数来准备的，但是有三个人没有出现，桌子上的食物显得多了不少。

“二少他们呢？”叶斐然问道。

“他们还在生气呢，不想吃饭。”段睿说。

“二少还没消气？”叶斐然皱皱眉，“他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我们也没得罪他吧？”

“人家是金主，忍耐忍耐。”段睿无奈地说。

叶斐然上下打量他们，推了推眼镜，“你们，感觉有点奇怪啊。”

“怎么奇怪？”段睿微微一笑，而柳月则身体微颤，不敢去看她。

叶斐然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又问：“林榭呢？”

“他好像吃坏了肚子，身体不舒服。”

“哦。”叶斐然奇怪地看着他们，又问：“柳月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段睿看了一眼柳月，叹了口气，“她被二少骂了，她没见过二少那个样子，被吓到了。”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洗澡啊？”叶斐然问。

柳月几乎都要晕倒了。

段睿顿了一下，看了看她，“你连这都能问出来。”

“怎么了？”

段睿咳了一声，看了看柳月，“你说怎么了？”

叶斐然看看他们，忽然醒悟了一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们的话题实在不适合程毅加入。他也是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叶斐然又问：“下午还拍摄吗？”

“还有几个场景？”段睿问。

“差不多还有二十来个，如果快一点的话，三天能拍完。”

“我想加一场戏，下午我和郭宇出去拍，你们就别出去了。”

“加一场戏？加什么戏？”

“我是突然想到的，等我们拍完回来你就知道了。”段睿微微一笑。

叶斐然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像这种加拍的戏也很正常。

“对了，今天温雅跟你说什么了吗？”段睿问。

叶斐然冷笑一声，把温雅说过的话讲了一遍，末了还气愤地捏了捏筷子，“她是不是有毛病？巴巴地赶去挨打吗？”

“怪不得。”段睿若有所思地说。

“怪不得什么？”

“她回来的时候，我也曾劝过她，但是她不听，后来二少当着我们的面扇了她一巴掌，她都没有走，甚至跪下求二少不要抛弃他。我们看不下去，就出来了。”段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叶斐然看着他，似乎有些惊异，“你是说二少有可能还会打她？”

“很有这个可能。”

“那她可真是活该。”她推推眼镜，“不听劝告，非要回去，把命都弄丢了。”

程毅愣了，“你说什么？王思威还能打死她吗？”

“哦，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二少现在那么生气，肯定也不会放过她，他非得出了气才行。说不定啊，就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周围一片沉默。

程毅皱了皱眉，“要不我上去看看吧。”

柳月立刻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

段睿喝了一口水，说道：“哪有那么夸张，二少也打过她，不过每次也只是皮外伤，哪有出人命的。你就别去了，他那个人，越是劝越发疯。”

程毅皱眉，“他经常打女人吗？”

“也不算经常吧，有时候会。”

程毅皱眉。叶斐然却冷笑了一声，“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斐然，这种话在我们面前说，可别当着他的面说。”段睿提醒她。

“你这么怕他？”叶斐然看着他，推了一下眼睛。

“不是怕。”段睿无奈道。

“哦，那是你想巴结他。”叶斐然说得很不客气。

段睿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又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咯。”叶斐然忽然笑了一下，“实话总是不好听。”

段睿皱起了眉头，直直地看向叶斐然，“你怎么回事？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叶斐然耸了耸肩，却看向了程毅，“你看，我就说实话就是没人愿意听吧。”

程毅不置可否，他当然也看出来段睿对二少的心思，但这是他想要的，只要不伤害别人，他也无权对他进行道德审判。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温雅会不会真的出事。尽管他对那个女人也没什么好感，但是看着一个人被打死，他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叶斐然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轻笑了一下，“你要是担心的话，要不我们上去看看。万一王思威真的把温雅给打死了……”

“不用了！”段睿大喝一声，引得两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段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轻咳了一声说：“你们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你挡住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温雅她自己不离开二少的话，这种事还是会持续发生的。”

他的解释看起来似乎没问题，但程毅总觉得他有些心虚。心虚什么？

这么一想，他就更加怀疑了。他甚至站了起来，打算这就上去看看。

柳月吃了一惊，害怕地看着段睿。段睿心中一紧，也站了起来，“你这么急是作什么？要不这样吧。你要真的担心，等到吃完饭再再上去看看吧，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程毅狐疑地看看他，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那就等会去吧。”

段睿偷偷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急得头上汗都冒出来了。

叶斐然看看他，也耸了耸肩，埋头吃饭。

“好吧。”程毅点点头。

柳月看了看他，又垂下了头。她根本没有心情吃饭，只吃了几口就停下了，声称身体不舒服，上楼回了房间。

而另一边的叶斐然却是吃得津津有味，似乎心情不错。

午饭之后，段睿和郭宇各自背着一个背包，匆匆地就出了门。

“下这么大的雨，他们到底去哪儿拍？”叶斐然看着他们的背影，无法理解。

段睿和郭宇上了后山，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衣服都烧掉。但是大雨倾盆，想要找能点火的地方并不容易。他们走了一个小时才发现了一个山洞。他们走进山洞，掏出衣服和鞋子，丢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了。

火势很快大了起来，郭宇慢慢挑动着这些衣服，很有耐心地将衣服和鞋子一点一点烧光。烟雾腾空而起，弥漫整个山洞里。段睿咳嗽了两声，走到洞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他很早就学会吸烟了，但平时很少吸，因为柳月不喜欢。她不喜欢烟味，不喜欢强势，不喜欢无趣，不喜欢不修边幅，不喜欢愚蠢，不喜欢说谎，不喜欢粗心，不喜欢袜子不干净，不喜欢惊慌失措……他都做到了。他为了她改变了很多，而现在甚至杀了人。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碰碰的响声。他低头看了看鞋子，上面沾满了泥泞。

过了好一会儿，郭宇走到了洞口，对他说：“已经烧完了。”

他丢下烟头走进洞里，看到地上一堆依旧冒着烟的灰烬，说：“把它们丢到外面吧。”

两个人用脚踢着这堆灰烬，将它们踢到外面，看着大雨将它们打湿、浸透，逐渐消失在泥土里。

真正地毁尸灭迹。

段睿看了一会儿，对郭宇说：“走吧。”

郭宇却没动。

“怎么了？”段睿问。

“你，你可以把视频还给我了吗？”郭宇忽然说。

段睿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就是那些视频。”

在剧组里，郭宇是拍视频的，但他最早拍的视频，却是偷窥视频。一开始是漂亮女孩子的图片视频，之后是美腿、胸部和裙底，之后发展到在女厕所偷窥。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是个变态，而是为了挣钱。他把这些图片视频卖给某些私密群，用来赚取生活费。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什么正道，按理说，他作为一个大学生，可以做家教挣钱，但是他生性怯懦口吃，教不了人。

而且，他也缺乏足够的毅力，做发单等工作也挣不到几个钱，倒不如拍一些不入流的视频，可以卖钱。

然而有一次，当他在女□□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一次是正撞在了段睿的手里。段睿以此为把柄，逼着他拍了一个认罪视频，还让他供他们驱使。

现在，他要的就是当时的视频。

段睿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又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你想要回那些视频？”

“对。”

“我要是不给呢？”

郭宇沉默不语，但看着

“我把刚才的事情拍下来了。”郭宇面无表情地说。

“威胁我？”段睿愣了愣，他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拍的，但是他抽了一口烟，又吐出来，白净的面孔在烟雾中氤氲不清。

郭宇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段睿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抽完了这支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行吧，回去就给你。”

郭宇似乎松了一口气，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

雨下得更大了，山路泥泞而湿滑，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难走，现在回去却发现几乎是寸步难行，石阶上的青苔让他们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没过一会儿，两人都摔过了，滚得泥泞满身。

“对了，我跟他们说我们出来是拍摄的，我们得拍点片子才行。”

“这样子怎么拍？”

“就是要这样子拍。我打算拍一个男主想要跳崖自杀的镜头，你就跟在我后面拍就行。”

“没有三脚架，镜头会很晃。”

“没关系，我就是要晃一点。”

“好吧。”郭宇掏出手机，打开了镜头。

段睿一步三跌地往前走着，他慢慢走到一处悬崖边，站在那里，抬头看向了远方。郭宇在后面拍了一会儿，段睿转过身说：“让我看一下。”

郭宇慢慢走到他面前，将手机递给他。段睿看了看说：“这样不行，光是只有后面，我需要侧面，你站到那边去。”段睿指了指左侧一处位置。

郭宇转过身，就在这一瞬间，段睿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猛地一拉，郭宇猝不及防，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叫，消失在悬崖之下。

段睿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下去，这个悬崖是他刚才上山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的，那个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只是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下方的情形，只能看到郭宇白色的球鞋。他看了好一会儿，那球鞋都一动不动，这才放了心，站了起来，啐了一口，转身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