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方才觉得是这狗发出的动静?”江迟轻嗤了声,“它?就它?果然是只神狗。”
小土狗虽小,但脑神经俱全,貌似听出来这话并不是再夸它,哼唧了两声。衬托之下,更显得滑稽。
江迟视线往下,“你在这儿躲着做什么?”
其实他刚开口说话,晏随音第一反应是想阻止的,可一旦回过味儿来,就深觉不对。
就是啊,我在这儿躲着做什么?大家都是不速之客,怎么出场方式一派天壤之别?
这也太逊了。
反应过来,晏随音后知后觉腿脚发麻,缓缓站起身。魏某人眼见这出大变活人,下意识看了脚下的旺财一眼,面容渐渐染上惊讶。
晏随音找回短暂丢失的厚脸皮,抬起手,微笑,自觉友好地打招呼,“嗨。”
这人并非寻常,惊异过了,随即神色一凛,目光透着审视,“你们是何人?又所为何事?”
两人同时开口。
晏随音:“来你家做客。”
江迟:“正巧路过。”
两人飞速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调了个说辞。
晏随音:“正巧路过。”
江迟:“来你家做客。”
晏随音、江迟:……
兄弟姐妹,有没有一点默契?能不能有一点默契?
姓魏的除去最初的失态,此时并未慌张,倒是个见过世面的。他打眼冷冷瞧着二人,口中沉沉叙述,“正巧路过,来我家做客?”
晏随音从善如流,目露赞许,夸道:“正是,还是你聪明。”
他说这话可能是出于讥讽,却没想到晏随音竟大言不惭,将如此荒谬之论干脆认下,顿觉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薄怒窜上心头,所以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正巧从别人的院子里路过,可还真是闻所未闻。”
江迟毫不客气,评道:“那是你少见多怪。”
这人又是一噎,面对这般显然的大放厥词,脸色险些再次失守。
想来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是一次两个。
“你二人闯入我家便罢,还不快快说明来意!”
江迟不卖关子,正色道:“找你问点事儿。”
沉默一阵,这位魏姓人士终于绷不住了,他一定以为眼前人在耍他玩,哪里知道这句话其实千真万确。致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双手紧紧握成拳,目露凶光。
如果愤怒有实体,他的周身一定会出现冲天的气焰,一下子把四面八方荡得天旋地转。
“你看,你把人家惹急了。”晏随音直视前方,”想想怎么赎罪吧。”
“有你一份。”江迟嗤笑一声,片刻以后,开始倒数,“三,二,一!”
这一次默契十足,江迟话音刚落,两人均往旁侧闪身。在下一刻,那男人如同猛兽一般径自扑过来,挥起重重一拳,拳风袭来,速度惊人!
或许是留有一丝绅士风度,他的拳头对着左侧,也就是江迟原本站的位置。
但江迟早就有所防备,甚至来得及讲手中小狗放下,不仅没被打中,反而回身一脚踢在他的脚踝。
这一下不轻不重,却十分巧妙。那人痛呼一声,立时挣扎几下,到底是一时半刻站不起来了。
江迟立在一边,“意想不到,你们武德都很充沛嘛,说不了两句就要打一场。”
“但是你下次再想动手,能不能稍微隐藏一下心思,不要如此明显。”
一大一小两条狗狗脸俱懵,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甩甩身上的毛。但见主人倒在地上,后知后觉愤怒不已,冲着始作俑者狂乱大叫,哒哒哒奔跑前来。
江迟指指底下,淡定道:“你们要是咬我,我就咬他。”
不知两狗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立时踉跄后退,面面相觑后,不再吱声,拐去舔舐主人。
姓魏的把脸深深埋之于地,脊背剧烈起伏,似乎是觉得丢脸。可是,很快他便抬起头来,一手以迅雷之速滑向侧方——晏随音所在的方位。
在那一瞬间,她还在好笑江迟与狗较劲儿,其实没反应过来这人想做什么。但忽地一瞥,出于自保,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江迟赶得却及时,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咚”的一声闷响,屈膝压在他的后背,并紧紧制住他的手腕,问道:“你长辈没教过你,不要欺负女孩儿?”
男人沉重地“啊”了一声,嗓音颤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晏随音蹲下,直视他的眼睛,“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反正我们不是坏人。”
姓魏的:“……”
旺财:“……”
蘑菇:“……”
“堂堂小贼,真是厚颜无耻!”
晏随音没理会他,直接切入正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告诉我,方才从你家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许是不想说,半晌,男人才道:“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哪里还有别人?”
江迟温声警告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再装再瞒,不好过的肯定是你。”
男人斟酌片刻,尝试着挣了挣,发现压制自己的力量更甚,没好气道:“有这么问话的吗?你先放我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放了你?”见江迟似乎真的在思考,男人双眼放光,连连点头,片刻后听到上方传来又一声应答:”不放,你当我傻?”
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姓魏的委实又怒了,”那你就休想再听到我任何一句话。”
“我死了!”
发表完言论,他真的陷入自闭无法自拔,埋头一动不动,颇有一副怀冤抱屈,誓死对抗邪恶势力的架势。
可惜,在场所有人中,并没有一个喜欢往自己脸上抹灰,认为自己是坏人。
江迟用指节敲了敲他的头,“喂,你真就打算这样下去了?”
“别死啊,说句话嘛。”
身下人丝毫未动。
见此,江迟“啧”了两声,”好吧,我不勉强你,你开心就好。”话中语气给人一种独坐愁城之感,恍若别无他法,挫败非常。再仰头却是笑,他向池塘那方偏了偏下巴,“劳驾搬块儿石头来。”
觉得不够,又补充道:“要你能搬动的,最大的。”
在场的数破天也只三个活人,还有一人正动弹不得,虽看不到后面,必然也有自知之明,话不是对他说的。
晏随音瞳孔微扩,瞥了眼底下那明显一震的虎躯,从善如流地说:“得令,马上照办。”
她这一走动,踩上那片干草堆,草叶扑簌簌哗啦啦直响。原本一切静好,如此动静也常见,但不同的人一听,便出现不同的效果。
“等等!”姓魏的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晏随音,”不是,你还真搬?”
他虽不甚清楚江迟所为何意,但直觉并不是什么好事。
晏随音点头道:“真搬。”
接下来的话简直悲愤欲绝,要不是控诉的是自己,晏随音一定会替他直奔衙门,击鼓鸣冤。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点良知的人,没想到你和这个野蛮人沆瀣一气,你这是助纣为虐、是帮虎吃食、是为非作歹,懂也不懂?”
晏随音一歪头,懵懵懂懂,“我们俩是一起的,很难看出来吗?”
“不要美名其曰!一伙的就说一伙的!”
啊!被你发现了。
“不对不对。”江迟打断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可不可以?”
晏随音耸耸肩,“你们先聊,我去搬石头。”
姓魏的保持这个很不舒畅的姿势良久,脸被憋得有点充血,微微泛红。大概也是真的受不了了,也明白邪恶势力亡他之心不死!抬头又问:
“你要石头做什么?”
江迟答:“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我的手没力气了。”
他这句话说得这样轻松,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中午吃什么一样简单。趴着的男人却双目圆睁,怨气满腹,但一时也没再说话。
视线循向池塘,见晏随音弯下身,想要搬起一块石头,忽而又放手,看起来不甚满意。转了转,走到更远一些的地方,还真千挑万选了一块最大的。
作势欲搬。
姓魏的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气涌如山,将这两人族谱往上骂了至少祖宗十八代,总算堪堪收住脾气。念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举起双手,大喊道:“我说!我说!这总行了吧?”
接着,也没等在场两人有任何表示,他自顾自开始说:“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到镇上买些东西回家,顺便来我这里坐一坐。”
江迟问:“他是哪个村里来的?”
“落山村。”
江迟抬眸,与晏随音交换一个眼神,笑意皆起。
“不过他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们了吗?”他状似觉得不对,“但我这个朋友年逾六十,待人又和善,当是不会与他人有过节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
晏随音走过来,再次蹲下,“那个老头啊,就你那个朋友……”看见他骤然放大的双眼,她补充道:“你放心,我们没有任何嫌隙。”
男人又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料到,自己还是高兴太早。
因为,晏随音道:“但是我知道,你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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