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轮日升月潜,祥和了没几日的琉城又一次天旋地转。
城主府内早早就来了客。
严吟扯下腰间的墨玉镶珠龙形佩,摔在了地上,对着来人,压低着声音,生怕被人听了墙角去,道:“我不夺您的权,是因为您是我舅舅,自小到大,您对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因为爱护我。所以我敬重您,我看重这个骨肉血亲,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同样,不管望绥是您的儿子,还是母亲的儿子,他也都是我的骨肉血亲,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深感无趣的日日夜夜都是他们在旁与我相随,我不可能看着他受一丁点委屈。”
看着严吟带着些痛彻心扉的情感,严烨紧盯着他,想要透过这双带着些愤怒的眼睛,看出点什么。
听着严吟又道:“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愿多问,孰是孰非,您心中也应该有一杆秤,司空卓竣该死,但望绥不该死。
如果再有那日,所有人都要让望绥给一个交代,我们琉城发出的命令,只能是护他平安。”
严吟说到此,皱起眉头,眼中的愤怒变成了祈求和怜悯,道:“您不要他,我要。”
严烨道:“你这是埋怨我默认了那些人对司空望绥出手?”
“倘若…”严吟正了正身子,面上只剩淡漠,接着道:“我们有机会是压倒望绥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别怪外甥我,夺您的权了。”
严烨不怒反笑,道:“你这一股不明是非的心,和你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舅舅能否说一说,望绥是哪里做错了?他从小惩恶扬善,待人以诚,不过是逃过学,败坏过几次城规,就算这些是做错了,可舅舅没有罚他吗?舅舅哪一次没有罚他?就算是做过错事,但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吗?您不觉得,这对他来说,并不公平吗?”
严烨没有回应严吟的话,却转了话锋,严肃道:“你是城主,琉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应该以你为尊,所有人都要记住你说的话,并且听从顺之。何来夺我的权?”
“那为何,在崖壁之上,依旧有人要赶尽杀绝?”
严烨依旧不慌不忙,问道:“谁赶尽杀绝了?”
“舅舅!”严吟又带着些质问,道:“是,这也许是您为我铲除异己的一个手段。那些不听从于我的,无非是族内声望较高的长老,现下他们全都因为被借刀杀人而失去了生命,如今城内之人再难以降伏人心也就只有些我容易掌握的了。可是舅舅,他们当中,有的人对我视若己出,不过就是认为我年纪还小罢了…”
“视若己出难不成就一定会安心辅佐你?”严烨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说教的意味,“因为你是城主的孩子,他们才会对你看起来视若己出,你如果只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或者你只是我的孩子,他们还会笑盈盈地营造出和谐的模样吗?淡佲!你要知道,你是城主真正的孩子,而司空望绥只是她犯过的一个错误,你的父亲是阿姐正大光明邀进门,接受过三书六礼进了城主府,名字上了族谱的人!他司空卓竣算什么?他司空闻怀算什么!一个私生子,与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说罢,严烨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骨肉血亲?谁是你的骨肉血亲?你的母亲因为生他,死了!”
严烨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张密信,一撇至严吟面前停住,密信自打而开。
严烨道:“与其让你费心去查,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严夕岚偷跑出去,一路蒙面,司空闻怀呆在菱城未出,如此你安心了?”
不等严吟回答,严烨又道:“你就安稳坐你的琉城城主,不然总会有一天,他们会因你受到牵连。”
府内安静下来,一丝响动都已不见,严吟面上无光,深忍着一口气,可又听了严烨的话,他才将那口气慢慢吐出来,不过脸上依旧是不满此状,但他实在无可奈何。
又沉默了几分后,他还是把他想说的话哑进了肚子,就像是长夜慢慢,天色再也不亮,那落花也随着流水再也不回。
他选择牺牲了些什么对他看来十分重要的东西,转过头去挪着他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到座椅上坐好,道:“多谢舅舅,我已知晓,不过还有些事情要去安排,就不留舅舅一起吃午饭了。”
“最好,是明白了。”严烨一个转身,踏出门去,继续道:“看夕阳是件得意事,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呆在那。”
天色又暗了下来,赤县神州又安静了下来,天高月明,星云密布。
盛长欢自从昨晚决定先提升自己再去报仇时,就一直呆在府内没有出门去。
她先是去了盛昭瑾的书房,又去了盛昭瑢的练习室,将已经被翻过无数的书搬到自己房中,仔细看了几遍。
当她摸着盛昭瑾曾抚摸过的地方,当她看着盛昭瑾曾下笔着重画出的地方,她的思绪万千。
“屏气凝神,一切外力都转移自身,再从自身控制去要发力的地方。
从未有什么胜负之分。
自然和静,心中纯净,带着赤子之心,悲天悯人之力,击碎黑暗。
……
慧者,排除一切外力,从自身寻求正义,化作力量,一击即溃。”
盛长欢喃喃自语,不太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换了一本书,又看起来。
“万物有气即有形,有形即有质,有质即有数,有数即有象,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之力,与身融为一体。”
盛长欢翻过一页来,道:“这些咒语,和爹娘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翻过一页,风一吹过,又掀起一些涟漪,一张画着叫不出名字的什么图掉出来,盛长欢将图拿起来,望着风吹进来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盏明灯后的窗沿,油灯安然无事,窗户也关紧了,这风哪里来的?
盛长欢将图收起攥进手里,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走进院中,趁着月光她仔细看去,这院内一人未有。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图打开,图中的内容吓了她一跳。
“这是…”盛长欢心里想着,她不敢读出来,“河图洛书!”
“这要将这图上画的内容学会,我就有了说话的资格。”盛长欢心想着,眼泪也听到了她的心言。
盛长欢赶忙又跑回去,拿起书来,马不停蹄地开始学。
屋顶上,赵凌本想将盛长欢引出,然后跳下去与她将赵倾抒吩咐了的事情告知她,但还未跳下去,就见着盛长欢十分高兴地又跑了回去,不知盛长欢在内做什么,为了不吓到她,他只好准备从大门去敲门进来。
赵凌刚转身一转,就看见身后站着严卉,许是感觉自己做了亏心事,吓得他向后一轻,摔了个屁股蹲,家服也随着他施法打断而没有改变。
赵凌乱呼着粗气,看清来人是严卉后,吓到脸色青白的赵凌又微微一笑,但一看到严卉双手环胸,眉压双眼瞪着他,赵凌又收起了笑脸。
严卉见着他吓成这样,不免得噗嗤一笑,但一想到自己还蒙着面,于是正经起来,将剑鞘抵在赵凌的脖旁,低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赵凌道:“严姑娘,我无恶意…”
“谁是严姑娘,我复姓东方,单字为花。”
此刻,院中站着一人,挺着脖子看着两人,夜色朦胧,本就看不清楚,严卉还穿着夜行衣,这么一看更是让盛长欢不明所以,问道:“你们俩…”
见着已经暴露,赵凌便握住严卉的剑鞘,借力站起,拉着剑鞘一起落下院去。
严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落了下去。
还未等两人开口,盛长欢就认出了两人,惊喜道:“夕岚姐姐!赵…赵风缘!”
严卉本想改名换姓不给琉城惹麻烦,可见着盛长欢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只好将蒙面的丝绸扯下,道:“你眼力不错嘛!”说罢,看去盛长欢全身,满意道:“这荆城的家服还是要你穿来好看。”
盛长欢没有回答,只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赵凌刚要回答,严卉就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困得住我,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怕你觉得孤单,也怕你有事为难,所以来找你,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您回来的消息传遍之后,小姐放心不下您,可是城主拦着不让她出门,于是让我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与盛长欢没有寒暄几句,严卉与赵凌便离了府去。
两人走出城主府去,赵凌特意走得慢了些,只看着严卉头也不回的往菱城方向去了,赵凌要走的路,从来不与严卉是同一条,但看着严卉的身影,赵凌停住反方向的脚,起脚小心跟在了严卉身后。
自打他第一次见严卉,他就有点窘迫。是的,只是窘迫。
赵凌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向琉城要说法的时候,他站在一棵树下,是要琉城之主出面,可等来的,只有一个自外使着轻功水上漂,再一个后空翻站在他的面前的。
就那么一眼,严卉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屈映在他的心里。赵凌心中咯噔一声,好似自己站在这是个错误,他立马看去别处,但想起今日目的,又看去严卉。
严卉见他奇怪,也不说话,道:“你就是赵家人?”
赵凌一时哑语,轻声道:“回城子弟赵风缘。”
“来此做甚?”严卉没有给赵凌任何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就问道。
“我回城少城主曾出现在你们城附近。”赵凌说此,望着严卉一脸不怕的神色,自然觉得理亏,便改了话术,只道:“姑娘可见过?”
“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三言两语就要我琉城给个说法吗?你既然说你家少城主不见了踪影,也许在我们这,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给我看看,无凭无据,难不成要我自证莫须有的事情?”
严卉义正言辞,亦是让赵凌无话可说。
这件事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赵凌有理也不能多说,这件事就如此不了了之。
赵凌收到赵倾抒发出自我无事的信号后,他才回去交了差。
本以为已经无事,可赵凌总是会想起那日树下的情景,严卉执剑自外而来,又义正言辞毫不含糊,宛若江湖女侠。后来赵凌暗中查了查,才知晓她就是琉城大师姐严卉。
以前总是听说,那日才算真正一见。
赵凌不自觉拿起笔来,想要下笔可又不知道写什么,愣了一刻后阴差阳错的开始在纸上写了字。
待他愣回神来,纸上却只有一个字,卉。
赵凌不禁笑了笑。
又过了几日,赵凌总觉得心烦意乱,自顾自走着,不自觉就去了琉城,索性在琉城吃了早茶,吃过后又出了茶楼在湖上看起了风景。
那日阳光足够明媚,日光照在水面上,泛起金光闪闪,湖面最中央游着一群鸭子,惹得湖上一圈又一圈的漩涡。
“鸭戏湖水泛涟漪,金光闪烁与天齐。”赵凌情不自禁说道。
岸上有人听此,微微一笑。
风一吹过有些发冷,赵凌才将出神的思绪拽回,他忘了自己站在这有多久,只是街上行人少半,赵凌从湖边离去,随意走着。
这里的路他还从未来过,因为天色已晚,一时竟出不去,索性一条大路走到黑,碰到人就问问出路。
可能是赵凌本就想见见严卉,竟想着在琉城闲逛能碰到其人。
如他所想,一直未能相见。
回到回城家中,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天色微亮,他便再也睡不着,起身穿了布料最好的衣裳,一大早就去寻了严卉,美名其曰是为之前无礼的行为道歉。
不过严卉没有接受,反而觉得赵凌十分奇怪,一句“事情早就过了,你竟还想着”给打发了去。
今日在荆城偶然见到这一面,赵凌自然不想再仓促分离,于是抬脚向严卉走去,可一想到暗地里跟着一女子不好,怕她以为自己有恶意,于是又停住了脚。
赵凌就这么看着严卉越走越远。
他也没有什么理由与她一起同行。
许是听到身后有异响,严卉转过身来,道:“你可真是胆小。”
原是要笑话他在屋顶被吓了一个屁股蹲的事。
严卉说罢就消失在了黑暗处。
赵凌面向着那处,合眼叹气,再一睁眼,却淡然一笑。
今夜有些凉,风吹在他的衣衫透进皮肤,不经意耸了耸肩,此刻府内突然亮光乍现,赵凌被亮光吸引,一跃而起战于墙顶,看去亮光所在。
他的眼睛一直不好,看不了强光,待着亮光直射而来时,一绾白布戴在了他的双目之前。
赵凌只好用耳朵去听。
寂静无声。
赵凌心里怕是盛长欢出了事,顺着亮光的位置飞去。
待他又落在院中,小心喊道:“盛四姑娘,你没事吧?”
屋内又传来一声受了些疼痛的喊叫,赵凌心里咯噔一声,赶忙顺着喊声,找着路。
少时,赵倾抒尝尝来盛府寻乐,一来二去,赵凌也看得出盛长欢对于赵倾抒的重要性,他见不得自家小姐悲痛欲绝,所以他不能让盛长欢真正出事。
强光终于消失,赵凌也不顾眼睛需要时间适应,直接将遮光的白布扯下扔在一边,忙走上前敲了敲门,问道:“盛姑娘?你怎么了?”
没见着回话,赵凌道:“那我进去了。”
还是没有回话,赵凌于是推门而进,四处望去,欲想看到盛长欢。
桌上只有几张纸,不远处只有一个燃着的蜡烛,四处全是黑漆漆的,看不清人在哪,赵凌一甩衣袍,屋内蜡烛尽数点燃,这才看到了一人的脚靠在了桌角。
赵凌迅速绕到桌后,盛长欢果真躺在那,可惜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他蹲下身去,施法去看盛长欢是否活着,还好只是昏了过去。
赵凌刚放下心去,又立马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道:“盛姑娘的体内怎么会有天地之力?”
不去多想,赵凌只得先将盛长欢扶起,将她放在床上,因着盛长欢不久便会清醒,赵凌也便暂且不管太多,将她放到了床上,便走回桌前,拿起了桌上的纸看了起来。
看到纸上所学内容,他不禁有些入迷。这里所写,若是练成,暂不说修为可增长,仙术可突飞,就单单说是无人可解便可天下无敌。这是个好出路,可惜盛长欢太过心急,反而一时承受不了。
不过,什么秘籍都是增强仙法的一个助力罢了,谁家都有。看谁能够变强,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自身勤奋。
当然了,若是没有天赋,再勤奋,也是无用功。不过,这世上不是只需要仙法强大的人,更多的,是需要能够撑起和谐天下的普通人,若是人人都天下无敌,这天下早晚会大难临头。
赵凌翻过一页,又翻去一页,心想道:“这倒是个新的观点。”
看着,却忘了时辰,直到盛长欢咳嗽一声,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盛长欢捂着胸口,自床上爬起身,看到赵凌,虚弱着问道:“风缘兄?你怎么还没走?”
赵凌将手中之物全部放下,看着盛长欢捂着胸口,不答反问:“盛姑娘,你胸口疼吗?”
盛长欢微叹口气,道:“是有一些。”
“该是你学之法,与你金丹的封印有所冲突。”不等盛长欢回答,赵凌又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盛姑娘,你学习这法子,要事先坐好失败的可能,若是你在这凉地板上睡着一晚,可是伤你根本,毁你真气。”
盛长欢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书和纸来,道:“风缘兄,你也该是看过了这些。你觉得,这法子可行吗?”
赵凌沉默片刻,犹豫道:“你若是闭关修炼,一切顺利的话,许是二十、三十年后,便能成功。当然,若是不顺利…会死。”说着,拿过一本书来,指着一处写着“震天术”的内容,接着道:“你若是运用不当,天之力不会为你所用,只会在入你身后让你窒息而亡。”
“我亦是如此认为,所以不敢练习这高等仙法,先是从反噬最低的练起。”
“我认为,你若是想提升仙法,只靠着这书上的几个字来练习,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你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你也明白,师者才是传道授业解惑之人,若是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那师如何自立?”
“你的意思,是我在练习中体会内心深处的力量,在运用中真正明白书中所写之奥义!”
赵凌一笑,道:“正是如此。”
“你说得有理,多谢!”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择仙城主府内屋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城主,有故人到访。”
戚奂忍着起床气,怒道:“不见!”
那人又道:“盛姑娘来了,说是她想好了,不准备浪费时间,想问城主,妗城之去要不要同行。”
戚奂蹭着睁开眼,坐起身,道:“让她稍等我片刻,我收拾一番便去找她。”
那人道:“盛姑娘一来便先去了后厨,城主可去后厨寻她。”
“知道了。”戚奂没有停下为自己穿衣的手,又道:“她不喜甜辣,做些清淡送去。”
“是。”
戚奂到后厨的时候,正看着盛长欢拿着双箸给自己嘴中夹着菜,戚奂噗嗤笑出声,边走进边看着了盛长欢眼前的鸡腿,道:“这盛家四姑娘怎么了,大清早就吃上鸡腿了?”
盛长欢空出嘴来,道:“饿了一晚上了,可得多吃点。”
戚奂笑着的脸僵住,没有提这之前的大家闺秀如今怎么吃上这些,也没有问为何夜里未进食,只道:“别撑坏了,我带了银两,咱们去妗城,吃饭我请客。”
盛长欢将东西放下,道:“你刚起吧?你先准备着,我去前厅等你。”
盛长欢自前厅等了片刻,闲的无聊又区书房找了本书看,一边看着一边读:“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看久了,戚奂也来寻了她,一进门便问道:“你怎么这么快改变了主意,之前不还是坚定了要先让自己变强吗?”
“我总感觉留给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盛长欢话毕,戚奂本还如春风拂面的面容迅速紧张起来,快步走近,道:“怎么了?可是上次他们围攻你落下了什么隐疾?还是用君子兰修金丹修出旁的是非来?”
“不是。”盛长欢赶忙解释道:“你没有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一直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它推着我接近真相,然后再告诉我真相的后面是悬崖峭壁,悬崖峭壁就是万丈深渊。它告诉我不要跳,可是我不怕,就算是万丈深渊,我也要跳下去,从而知道真相。可等我跳下去之后,背后的那张手又将真相掩盖,我却什么也看不见。”见着戚奂眉头舒展,双目也看去别处,似是听懂了,盛长欢又道:“这背后之人,不是总是喜欢安排一切吗?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它也许认为我为了家人,还会继续找线索,但我偏不。”
“不找线索了?”
“不找了。”盛长欢坚定道。
“那咱们…”
“不找线索了,直接去找凶手。”
戚奂好似明白了盛长欢要做什么,便试着问道:“你想要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会不会恼怒?”
盛长欢嘴角淡淡上扬,道:“恼怒过后才能掉进我的陷阱。”
戚奂也笑了,道:“所以,妗城之旅,不过就是引蛇出洞。”
“不错。”
“你想到了我说过的妗城之法,决定在妗城设好陷阱。”
“我已将我要去妗城找线索的消息传了出去,我们一起看看,是谁急着要入我的陷阱。”
“但是我从未告诉你,我这个法子到底是什么,你能布好你想要的陷阱吗?”
“你的法子,现在说,也来得及。”
看着盛长欢十分自信的回答,戚奂抚掌大笑,道:“不愧是盛四姑娘。”
笑罢,戚奂抬手翻掌,一纸卷轴出现在二人面前,卷轴缓缓展开,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所言不过是操控魔丸的法子,而操控的法子需要一颗七彩石。
“这七彩石乃是女娲娘娘补天所用不上的废石,现被封印在妗城最高处的金山内,若是要进这金山,需等着日照之时。”
“日照金山?”盛长欢走出正厅,望去日晷,看着针指还未到辰时,道:“我们现在就去。”
“不等凶手了?”
“凶手自己会跟上我们的。”
盛长欢刚要抬脚走出去,又突然停住脚,她转过身来看着戚奂,道:“我昨晚翻开了大哥留下来的书,摸过二哥亲手制作的仙器,在留下过阿姐和爹娘身影的地方坐了很久,我细想过,我为什么一直报不了仇,是太难了吗?是凶手太聪明了吗?后来,我我又知道了很多我暂时无法驾驭的仙术,我昏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我独自站立在没有了生气的府中,不管这世间如何待我,会如何艰难,我都不会迷失我心中的方向,我会惜命,然后去挣这一口气。没有公平,我就去争公平,没有真相,我就去找真相,总之,我一定要逢山开路,遇水叠桥。”
戚奂两手握臂,道:“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槐城,一个算命先生拦住了我们吗?我一向觉得他们装神弄鬼,可他曾对我说过一句我也十分认同的话。”
这突然转移的话题勾起了盛长欢的好奇心。
那时算命先生说盛长欢是有大作为的好命,但可惜终究还是走错了路。
盛长欢当场反驳那算命先生,说:“也许命运是早就决定好的,我生来就是阿爹阿娘的女儿,但人生漫漫长路,就算是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怎么走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说罢,盛长欢就转头离去,寻了风筝铺子看去了。
想起这些,盛长欢忙问道:“什么话?”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我想知道他说了什么话,但不代表我会认同。”
“他说,你身上最可贵的,不是你的大家出身,也不是你清风朗月的容貌,更不是你有那么一个心软的好处,而是…”
“而是什么?”见着戚奂故作玄虚,浅笑不语,可急坏了盛长欢,“而是什么呀?”
“而是…你之前做过的事,或者…刚刚说的那段话。”
戚奂说罢就从一脸不解的盛长欢身旁走过,走出门去。
盛长欢忙跟在其后,细细思索。
“我做过什么啊?”
“挡在马腹面前吧。”戚奂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算命的先生怎么知道我会遇见马腹?”
“或许是你替玉主姑娘申冤。”
“算命先生这都能算到?”
“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也去算命好了。”
盛长欢依旧想着,走了不多时,好似反应过来,对戚奂道:“杪衔,你是不是骗我啊?”
“算命的真的说过。”
“到底是因为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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