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西莲快要诞生的原因，雪化了。

有很诡异的热风，从窗户中钻进来，气温在上涨，金胜男不得不把窗户全部打开，门也打开才好一些。

意料中的缺氧没有出现，反而是一种混合的、浓烈的腥气弥漫开来——新翻泥土的湿腥、某种**草木的草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动物腺体分泌物的腥膻。

炕头里那个缓慢脉动的肉球，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这收缩极其轻微，但一直在看着那肉球的王乐乐立刻小声惊呼：“它动了！”

似乎是因为王乐乐这句话，它的表面，那些如同皮革又似大肠的褶皱之间，悄无声息地裂了。有一些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丝状物。它们如同初生的菌丝，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半流质的光泽，小心翼翼地伸展出来，试探着周围的空气。

“长、长毛了？”金胜男大叫，她已经热的穿上短袖了。

空气中飘来一种酸酸的味道混杂在淡淡的草木清香里，十分怪异。

楼上传来蹭蹭的下楼声，艾米拉有气无力：“臭死了，有人吐了吗？”

赵元青挠挠头，从炉灶旁边走到炕头，大力拽掉菌丝：“出来，那里面都臭了，我要扔掉，还有，太热了！”

说完她又向众人解释：“她可能是有点害羞，人太多了。”

小婷最机灵：“咱们去楼上看看吧，走走走。”她开始推着大家离开一层。

人都走完了，赵元青拎着肉球下去，开始扒肉球，燕椿和也热，不过他带着赵元青给他的玉，因此还能坐在一旁，“元青，好厉害呀。”他还能夸赞她。

巨大的紫色肉球被一层层拨开，撕裂，没有任何血水，反倒像是风干的皮革那样，撕了会儿赵元青回头：“茂茂，转过去。”

……燕椿和有点想上楼了，他迅速跑回屏风后。

偌大的一层只剩她，感觉没什么问题后，赵元青开始用手继续撕，里面的光洁白嫩少女蜷缩着，抱着腿一脸羞涩地看着赵元青，但下一秒，她被那人夹起，扔到炕上。

赵元青找出套不算合身的衣服示意她穿上后，又用儿童手表通知女性下楼，金胜男和艾米拉去二层看着点，不许任何男性下楼。

但少女不会穿衣服，她用头发裹住自己，浓淡合宜的绿色眼眸有些惊畏。

王乐乐惊呆地看着这一幕，她立刻转头。邱婷和百合反应快些，拿出衣服帮她穿衣。

那少女有人忙，赵元青就开始收拾地面的东西，把它们往外扔。

越来越热，赵元青走到少女身边头大地看着她：“温度，温度太热了，你要控制一下，会死人的。”

少女一脸茫然，面色红润，春水一样的眼眸碧绿汪汪，但很快，她又害羞地缩到一旁。她只是本能地感受到赵元青身上那股急躁的气息。

王乐乐走了过来，坐到少女身旁开始耐心和她说话，教导她，她以前寒暑假去幼儿园还做过幼师，也有很丰富的社工经验。少女下意识地抓住了王乐乐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与这蒸笼般的环境格格不入。

赵元青已经把那些散发着怪异腥气的肉球残骸清理得差不多了。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土腥、草腥、动物腺体腥膻以及新出现的酸味和草木清香的气息却还在，温度似乎在一点点下降。

但屋里气味实在怪异，燕椿和迅速也跟着她跑出去透气。

他看赵元青在试图逗王乐乐养的花，把蛛皮喂给它们，但因为没有血肉，那些花紧紧地合着嘴避让。

“真不识货……”赵元青小声抱怨。

她开始倒水洗刷那些蛛皮。

“这有何用？”燕椿和很难在人前蹲着，他只能凑近弯着腰摸着她的头发。

“啊……皮没什么用，但毕竟沾了西西莲嘛，大概能冷热不侵吧，得看她手里的权柄是什么，先留着。”

“她不是春神吗？”

“执掌四季那种吗？她不行的，她管的范围很小，而且她的神格一半来自于王乐乐，一半来自于……就相当于是临时给她的，回头她会被收回去，命好又强大呢，就会像岐那样在各个世界流浪，时间久了神志不清五感封闭，命不好又弱小呢，就死掉。她肯定是后者。”

燕椿和笑了一声。

“好嘛，反正乐乐会管她的，她会收留西西莲的，但西西莲需要在这里履行完她的职责。真没想到啊……”

而屋内的王乐乐此时惊讶地听着系统的声音。

玩家505077获得春神的亲眷称号。

她呆呆地望着扑倒她怀中的西西莲，她碧绿色的眸子正朝她微笑，不自在……她好不习惯，可西西莲是刚刚出生的小孩……

王乐乐慎重地拍了拍她，继续给她讲生活常识。

屋外的赵元青进屋一看，啧了一声，把西西莲拽下来：“说话，别装傻。”

西西莲这才开口。

“我喜欢乐乐！乐乐是我的姐姐！”她朝王乐乐粲然一笑，王乐乐点点头，她刚刚的确让西西莲叫自己姐姐，那女孩看起来太小，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邱婷心想要不是乐乐给你种子，你能喜欢她吗？不过她走到西西莲面前甜笑着问她：“西西莲，你的父母还在楼上，你要见见他们吗？”

艾米拉警惕看着她，谁也不许抢她的玩具们，她还没玩够呢！

西西莲碧绿的眼眸转向邱婷，没有悲伤，也没有急切，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平静。她摇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茜茜的父母。我和茜茜是很好的朋友。”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回忆，“花。我是诞生于花的精灵。

她死之前，允许我用她的身体，让我帮她照顾父母。”

她的叙述平静得像在转述一本说明书，却让听的人心底发凉。

“身体腐烂的有些快，”西西莲的语气依然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只能……用蜘蛛的皮修补。赶走蜘蛛后，我就走了。”她伸出自己纤细、如今覆盖着人类皮肤的手指，仿佛在展示那曾经存在的不属于人类的修补痕迹。

“雪粒镇的居民把茜茜的身体关了起来。他们怕我，也恨我。”

她歪了歪头，碧眼清澈，“对我的态度更像……可以越冬的鼠皮靴。”这个比喻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精确感。

“蜘蛛是怎么回事？”邱婷开口问她。

“不知道。蜘蛛在山谷，我出生的山谷。老鼠，啊……我醒之前好像在那里。温暖潮湿的地方，死寂，蛛网包裹着一个个人类，老鼠。有人在给我……”

西西莲突然停住话语，赵元青迅速拎着她跑去屋外，然后她开始呕吐，大量的内脏，完全不是像是西西莲纤弱身体能够吃得下的内脏被她不断呕出，她的碧眼几乎凸出眼外，身上金色和紫色的纹路不断闪烁。

王乐乐种在屋外的花兴奋地用枝条卷起西西莲呕出的内脏吞食。

众人纷纷跑到门口，捂住口鼻，腥气……

她吐的太多了，王乐乐的花都蔫了下来她还在吐。维克多一如既往的“心善”，他好心地递出一块手帕。

西西莲用它粗鲁地抹了抹嘴，碧眼凝视着土地，土地翻滚着，内脏被掩埋，迅速消失不见。

“一种奇怪的祭祀，在……在腐蚀或者污染我。不再是水和泥土，我被……被养在血和脏器中，有东西在吃我。茜茜的身体也是，血，肉。他们喂她吃了很多，把她放在石棺里。”

“所以说，你和茜茜是好朋友，她跟格伦说，不，是和莎拉说过，莎拉背叛了自己的女儿，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格伦，而格伦把这件事又告诉了商人，商人才带着蜘蛛来吗？商人的目标是你？”

西西莲茫然地想了想：“啊……？人？商人？那里只有蜘蛛和老鼠。”

“不过我认识这种冰蛛，很久以前，它们生活在这里，后来天上下起了石头，它们迁徙搬离了这里，我诞生了，之后，人来到这里生活。”

“那时候要冷一些，我的花开的最早，人们把我称为西西莲，春天的神明，还帮我修建了房子。”西西莲最后又做了一次补充。

屋外残留的腥气被风卷走了一些，但那股混合着**、泥土和难以言喻的腥膻的复杂气味，仿佛渗入了木头和泥土，依然隐隐约约地萦绕在鼻端。

赵元青有点想加入那个审判派，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听不明白，还不如用那个男人挨个称重，不对的就砍死，对的就活着。

“我们要去山谷。”王乐乐提出建议。

“源头在那里，西西莲说的祭祀，污染她的东西，还有那些蜘蛛不搞清楚，雪粒镇，甚至我们，都可能重蹈覆辙。那个商人，他们的目标如果是西西莲或者她代表的力量，那山谷就是关键。”

她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凝滞。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声音，画面，感官，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膜包裹住了，变得沉闷、遥远。

王乐乐觉得自己像被裹在保鲜膜里。

紧接着，一股极致的、几乎冻结骨髓的寒气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这寒气并非冬日清冽的冷风，而是带着一种地底深处的阴湿和……死气。它瞬间穿透她的那层保鲜膜，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刚刚还残留的些许**腥气，在这股寒流中仿佛被冻结、浓缩，变得更加刺鼻、更具侵略性，直冲脑门。

她怔怔望着地面……

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