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里的一场大火, 让罗纳家付之一炬,当焦黑的尸骨从废墟里抬出来时,无人能辨识他们的死因了。kanshushen密涅瓦的忠仆们似乎隐隐嗅到了什么危险的味道,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纷纷以‘今年在梅雨季的滋润下获得了更为丰硕的收获’为由, 为密涅瓦送上了新的供奉。
饱满的刚从枝头采下来的葡萄,金灿灿的裂口谷物,刚被屠宰还带着甜丝丝的血腥味的羊肉。密涅瓦一一收下,她早就过了享乐的年纪,如今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身为王妃的尊严罢了。
赛特再明白她不过。
可当尊严需要自己残酷的手腕去维护,那尊严也就岌岌可危了。密涅瓦早已感受到自己权力的倾颓, 她曾得到的一切,都在像是流沙一样随着墨丘利的渐渐强大而失去, 她不是没有焦虑过, 痛苦过,但她到底是一个女人, 她只能将全部的赌注压在曾让她失望过的西塞罗身上。可一旦她退出权力的角逐场,强烈的空虚感让她无所适从, 她只能去通过另外的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没有权力,那就拥有美貌和爱情吧。密涅瓦愈发痴迷于那个宫外的草药师献上的各式各样的药膏,因为频繁的服用和擦拭, 她的身体开始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阴冷的香气,像是色彩艳丽的蘑菇在梅雨季节腐烂后,萎败于枯枝树叶的味道。
密涅瓦自己并没有察觉, 她身旁的那些女官更不能说什么。她们只能加重每天密涅瓦涂抹在身上的香氛精油来最大程度的压制这种味道。
被密涅瓦传召而来的赛特,看着被一群穿着轻薄衣物的女官拥簇的密涅瓦。她的身上只盖了薄薄的一层毯子,双腿交叠, 白皙的皮肤因为涂抹精油,焕发出一种奇异又朦胧的光泽。
她现在的确如少女一般,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只是这个模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倦怠慵懒。
“王妃。”赛特已经听说,王妃有近一个月没有离开过宫殿的事了。
密涅瓦向他招了招手,赛特走近了一些。跟在他身后的瓦卓被留在了帘子外。他透过晃动的帘子,看着这个让赛特效忠的罗马女人。
因为瓦卓本身所具有的特殊性,混进宫里来的他身份一直没有被发现。他就静静的跟在赛特身后,观察着这个让他恨的咬牙切齿的男人,收敛利爪在这礼节繁冗的宫殿中生存。
“您该出去走走了。”赛特说。
密涅瓦半睁着眼睛看着他,她看着赛特倒映着她的金瞳,将被角掖在腋下,坐起来了一些,用手掌抚摸赛特的脸颊。
从前她恪守自己的身份,从不与赛特做过分亲密的事。但现在她已经退出权力的角逐了,现在在她的身边,似乎只留下了赛特。
手指一触即离,密涅瓦重新趴伏下去,将光滑的脊背展示出来。赛特会意,从女官手上接过精油,涂抹在手上为密涅瓦揉按着背部。
“西塞罗还呆在墨丘利那里吗?”密涅瓦问他。
“嗯。”
密涅瓦本来为西塞罗铺好了回到罗马重新争夺这一切的路,然而当西塞罗真的回到这里,她反而更像一个目睹两王相争,只能黯然退场的‘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场上已经没有了她的名字。
赛特的手,在滑到密涅瓦腰际的时候停顿住,那里有一块不大不小的黑斑。密涅瓦也从他的停顿里察觉到了什么,起身将女官捧着镜子照了起来。那巴掌大的一块黑斑让她忐忑不已,“这块斑是怎么回事?”
女官贴身照顾她,也说不上来这块斑的来历。
赛特询问,“您在皮肤上擦过什么吗?”
密涅瓦一下子惊醒,怒气冲冲道,“让那个从宫外来的草药师来见我!”
女官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站在外面的瓦卓,能更清晰的看到赛特与他所效忠的那位王妃。
草药师被带了过来,面对密涅瓦的问罪,他马上奉上了一瓶新药,在涂抹上去以极快的速度抹平了黑斑之后,密涅瓦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
“是我太急于求成了,王妃,都是我的错。”草药师跪在地上请罪。
密涅瓦看着身上淡化的黑斑,将衣服拉了上去,她问草药师自己刚才涂抹的药的来历,“这是新药吗?”
“是的,它会让您更年轻,比现在更年轻!”
密涅瓦抓紧了那只瓶子,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散去,“不会像上一瓶药那样有什么副作用吧?”刚才的黑斑着实把她吓到了。
“不会的,我已经做过试验了。”跪在地上的草药师抬起头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望着密涅瓦,“请让我用这瓶新药为我之前失败的药剂将功补过吧。”
赛特看着跪在地上的药草师,又看了一眼密涅瓦,他神情沉凝,几度欲言又止。
……
乌纳斯一直知道赛特与他的继母奈芙蒂斯有说不清的暧昧关系,他没想到的是来到罗马的赛特,居然还与另一位美貌的王妃有纠缠。他心中的痛恨中揉进去了一丝蔑视——这个让他弟弟痴迷的男人,竟然是个倚仗身体从女人那里获取权力的‘娼/妓’。
他将赛特与密涅瓦的关系尽收眼底,在心底盘算着如何让他在罗马王宫里身败名裂。
赛特还不知道身后的‘瓦卓’对他怀有何等恶毒的算计,他仍旧在想着刚才那位从宫外来的草药师。对方的来历实在是太蹊跷了。
“瓦卓。”赛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跟在他身后的‘瓦卓’停下了脚步。
赛特想去宫外调查一下这个草药师的来历,然而他并不想听从密涅瓦寸步不离的命令跟随在他身旁的瓦卓一起去,所以他说,“从现在开始,你呆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
看到瓦卓点头之后,赛特离开了王宫。
和智力低下,只知道听从命令的瓦卓不同,乌纳斯足够的聪明和隐忍,但也是这种聪明和隐忍,让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选择了和智力低下的瓦卓收到命令后一样的忠诚执行。他站在原地,从升起的太阳落下也没有动上一下。
今天难得回来一趟的西塞罗看到了这位母亲身旁的丑陋亲信,他走过来,在瓦卓面前停了一下脚步。
瓦卓也在观察着他。
从西塞罗的打扮来看,他猜测面前这个英俊的青年在罗马王宫地位肯定十分不凡,说不定是位王族。下一秒他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西塞罗问他,“是母亲让你站在这里的吗?”
已经洞悉他身份的瓦卓摇了摇头。
西塞罗想到最近看到他都是在赛特身边,于是试探的又问了一句,“是赛特?”
瓦卓点头。
西塞罗对瓦卓并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没有什么恶感,那是母亲身边的走狗和亲信,和从前讨厌这些冷血的屠夫不同,西塞罗现在已经能很平淡的看待他们了,“赛特呢?”
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被人察觉出异样,乌纳斯在嘴巴里含了东西,不说一大段话的时候和声音沙哑的瓦卓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
得到无用答案的西塞罗正要说些什么,离开王宫一天的赛特在此时回来了。
他在宫外调查了一下那个草药师的身份,对方并不是罗马人,在被密涅瓦带进王宫之前,他几乎没有在宫外留下任何能验证身份的东西,这也是让赛特烦躁的根源——他一整天的调查毫无收获。
西塞罗一看到赛特,面对瓦卓时冷淡的目光就仿佛被星星点亮的夜空那样闪烁起来,在赛特还没有靠近时,他就快速的上前了几步,“赛特!”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带上瓦卓?”
“你的伤好一些了吗?”
瓦卓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位王子对于赛特不同寻常的关心。
“我去办了一些事。”赛特的态度,因为恭敬而显得有一些冷淡,“西塞罗王子,去宫殿里看看王妃吧,这几天她很想你。”
因为赛特撒谎维护了奥修的事让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西塞罗是绝不会因为迁怒赛特的,他将所有的帐都算在了奥修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想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当然,这些恨意与阴暗都埋藏在心里,他在赛特面前仍旧竭力扮演从前令赛特喜欢的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的演技也瞒过了瓦卓,瓦卓竟然真的以为这位听话的王子也是被赛特表象蒙蔽的人之一。
在西塞罗进入宫殿之后,赛特的目光移向了瓦卓,“你在这里站了一天吗?”
点头。
赛特叹了口气,似乎是对对方不知变通的忠诚的无奈,“跟我回去吧。”
这双曾混杂着不甘愤怒乃至傲慢的璀璨金瞳,此刻看起来,竟显得有些温柔。这温柔让瓦卓都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赛特看他站在原地不动,以为他是手脚因为站的太久而麻痹了,就轻轻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腕,“不是每个命令,都需要你这么忠诚执行。”
瓦卓被他带的向前走去。
赛特将瓦卓带进了自己的宫殿,因为在宫外调查了一天,他回来时已经有些疲惫不堪。女官们已经为他烧好了水,赛特脱掉上衣,将自己沉进了温水中。
让瓦卓奇怪的是,赛特有无数侍奉他的女官,却没有哪一个会在他沐浴的时候侍奉左右。是因为女人的占有欲吗?这个想法让瓦卓嘲弄的扬起了唇角。
因为同样出生肮脏的宫廷,接触的女人除了他那恶毒的继母之外,那些女人养英俊的男奴隶,且将他们划为所有物以此攀比的行为同样让他厌恶。
他讨厌女人。
在朦胧的光线下,趴伏在浴池旁的赛特似乎睡着了,他的躯体延伸开,像是随意堆放的昂贵珠宝。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肩背上,水珠沿着他的脖颈,一直滑到胸前的突起。一旁的瓦卓静静看着这一幕,从前他的目光并不会在赛特身上多停留一秒,但因为见识过他的强大,高傲,才会愈发觉得他的勾引女人迷惑男人的行径是肮脏可耻的。
这个男人明明能堂堂正正的打败自己,为什么又要那么可耻的出卖身体呢。
压制下去的恨意又浮现出来,瓦卓向着赛特走去,在赛特身边的每时每刻,他都压抑不住想要杀了对方为拉赫曼报仇的冲动。
当他的身影完全笼罩住赛特的时候,趴伏在浴池边缘的赛特动了动,他抬起头,注视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瓦卓。这是个很微妙的角度,俯视着会觉得对方是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瓦卓也有了这种错觉。
“不用呆在这里,去休息吧瓦卓。”赛特以为瓦卓的接近,只是自己没有给他下达命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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