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后,蝉鸣裹着暑气在青石板路上打滚。谢诀蹲在溪畔老槐树下,正给张阿婆家瘸腿的小黄狗裹药布。药箱敞在脚边,晒干的茶叶香混着溪水漫过来一阵清甜。
小黄狗疼得尾巴乱颤,但却没有叫出声,它好像知道自己面前这个人在帮它。
“清水兄——”油滑的嗓音裹着一股菜香撞过来。谢诀的手顿了顿,指节无意识地抠了抠药布上的褶皱。不用抬头,他也知道这人是谁。
周无信的月白直裰在溪水边晃得刺眼,手里那把扇子摇得不急不缓,金色的扇骨被阳光镀得发亮。他倚着溪边的老柳树,鞋尖沾着几滴泥,像是刚从哪家的宴席上溜出来不小心蹭上的。
“哎呦,这日头毒得很,清水兄蹲这儿给这只狗疗伤,你倒比我家那晒在廊下的锦缎还经晒。”周无信慢悠悠地走过来,带起一阵风,吹得谢诀额前的碎发乱了,“我瞧着你这药箱都磨得破破烂烂了,每天都在当这活菩萨,图个啥?”
谢诀扯了扯药布,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周公子若闲得慌,不如回你的府上去,要是不想回去呢,你就回村去帮李奶奶晒梅干。她昨日摔了腿,堆在灶房的梅子都快捂烂了。”
“哎——”周无信拖长了调子,在谢诀身旁蹲下,“我这不是看你瞧这小狗可怜么?腿都瘸了还乱跑,倒像极了...”他紧盯着身旁那专心给小狗包扎的人,继续开口,“像极了那位谢家的遗孤。清水兄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谢诀的手一抖。药布“啪”地掉在地上,滚到了溪水中。溅上了溪水的药汁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暗红。他把药布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水。目光冷得像溪底的鹅卵石。
“用不了了啊…”谢诀将湿透了的药布装进药箱里,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周公子,你要是来这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故事的话,还是请离吧,我对这个所谓的‘谢家遗孤’不感兴趣。”
谢诀起身,抱起小狗朝着村里走去。周无信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接着站了起来。他本来想测试一下这个“谢清水”,结果对方根本不买账…但谢诀那几秒的神态变化,他还是看在眼里的——谢清水,你真是有意思啊。
他摇摇头,小跑着去追谢诀。
“清水兄——等等我啊!”周无信用那轻佻的语调大喊着,前面的谢诀加快了脚步。
周无信终于追上了他。他一把将手搭在谢诀的肩上,谢诀有些不适应,耸了耸肩:“把手拿开。”周无信笑了笑:“别那么见外嘛…哎,你会不会武功?”
谢诀撇了他一眼:“不会。”
“不会我教你呀。”周无信给他抛了个媚眼,谢诀上下扫了他一眼,随即转身进村——这人阴魂不散的怕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哎哎!怎么又走了?我教你武功不行吗?你没有武功傍身晚上走夜路要是被狼追了怎么办——”周无信合上扇子,一只手叉着腰。
“不劳您费心。”谢诀留下一句话便进了屋。周无信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不识好人心呐…”
当天晚上,谢诀准备出村去打理山茶树,结果真遇到了狼群。他心里暗暗叫苦,想也不用想,这狼定是那缺了八辈子德的周公子引来的,他现在估计在哪看戏吧。现在谢诀又不好使出武功,最近奇怪的人和事太多了,他生怕有什么会牵扯到这个村里的事,所以只好想办法甩开狼群。
周无信坐在远处的小山头,手里拿着一壶酒,一边喝一边观望:“喔——原来真不会武功啊,罢了罢了,应该一时半会死不了…我看你明日是不是要求我教你武功了!”
大概半柱香时间,周无信便看见谢诀捧着一堆杂草回了村——这清水兄生存能力挺强的呀,这看起来都没受伤…还顺便去修了杂草?
谢诀忙了一天,回房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看着今天自己救的小狗正趴在桌边,轻轻笑了笑。他虽已被这些事弄得恼火,但看见这些被自己救了的小生命…这些情绪就会烟消云散。他想,也许这就是做好事的意义吧,不求任何回报,也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只是想让这个世道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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