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骏看着庄司丞，那表情里的倔强和不安让栾恕有些陌生。印象中的陆鸣骏应该是骄傲矜贵、八面玲珑的金丝雀，跟眼前这个有些局促的大男生南辕北辙。

“先不吃了，回去洗洗睡。”庄司丞手捂着嘴，浅浅打了个哈欠，今晚突然说加戏，就随意吃了些点心拍到现在。

“那……好好休息。”

庄司丞实在是累了，连小杨买回来的粥只胡乱吃了几口就洗澡睡觉。他这样的睡眠障碍，越累就越睡不着，中途还容易醒。

栾恕开辟了给庄司丞念俄国文学的邪路，火车一样长的人名，他念得稀里糊涂，庄司丞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儿就睡着了。

以往庄司丞拍戏，要持续几个月没能睡好觉，栾恕又想了许多法子，拯救他下滑的睡眠质量，效果确实不错，庄司丞的睡眠有明显好转。

“庄哥你这次拍戏好像比以往都开心。”庄司丞的戏在下午，小杨买了午餐回来，边整理餐食边说。

“怎么说？”

“状态好，整个人神清气爽，果然追人的状态就是不一样，哪怕没追到都有爱的力量滋养。”

庄司丞被汤呛到，无语地看着他：“胡说什么呢。”

【爱的力量。】栾恕在旁边用贱兮兮的语气说，【五位优质男士爱的加持。】

“就是睡得好了。”庄司丞说。

“那也得底子好，像我这样的，也睡不成庄哥你这模样啊。”小杨扒了一口饭说。

栾恕在叽哩哇啦地唱爱的力量，调子已经跑到纳米比亚去，庄司丞乐得快要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碍于小杨在跟前，不想被当成神经病，起身进浴室扶着洗手台一顿笑。

庄司丞半弯着腰，眼泪都笑出来，认命地问：“你能不能让我先把饭吃完？”

【我捆着你了么？】栾恕不悦，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吃吃吃，赶紧吃去，一会耽误拍摄了。】

庄司丞到片场的时候，感觉整个片场的气氛都有点死气沉沉，他向来不管闲事，躺在保姆车里吹着空调背他的词。

陆鸣骏已经拍了一个早上，这场戏是工业园的部分，犯罪集团从毒.枭转型做网络诈骗，一群被骗过来的人在严刑拷打下做网络诈骗，早上拍的主要都是工业园的戏份。

庄司丞候场的过程又睡着了，醒来之后还没轮到他的戏。第一次跟尤占合作，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只听到保姆车外面有人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小杨发了个消息过来问：庄哥在睡觉吗？

庄司丞：醒了。

小杨：丘总来了，在外头站着呢。

庄司丞打开车门，看到小杨给丘喆打着遮阳黑伞，手里还举着个小电扇。丘喆见他，眼神都变得柔软：“庄先生，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庄司丞摇摇头说：“丘总上来坐，外面太热了。”

小杨把伞收拢，又端了个茶托出来说：“条件简陋，但茶还是不错，庄哥你不知道，丘总为了不打扰你休息，大热天的在外面站了好一会。”

“丘总有心了，昨天还没谢谢您的糕点。”庄司丞喝着茶客套地说。

“庄先生拍戏辛苦，不知道昨天的茶点还合口味吗？”丘喆温声问。

“丘总送的当然是很好的，有心了，只是丘总大忙人，怎么连电影拍摄这种事情也需要您操心？”

“不是操心电影，是操心庄先生。”这话已经是非常直白。

庄司丞手臂支在大腿上，低头笑笑，又转过头看着丘喆说：“我应该是这个片场最不需要操心的吧。”

小杨听着这对话的走势越来越不对，直接下了车把车门掩上。

车内的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庄司丞站起来把灯打开，又给丘喆的杯子添上茶。

“庄先生自然是最让人放心的，是我操心。”丘喆端起茶杯，眼神毫不避讳地看着庄司丞，目光灼热得仿佛烈火燎原。

庄司丞不说话，也不看他，就只是盯着空气中一小束飞舞的尘埃看，脸上还有淡淡笑意。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会这样笑，把问题都抛回给提问的人。

暗潮汹涌的平静。车外昭昭烈日，车内这点昏暗暧昧的光线，真的很适合发生点什么。

栾恕有些窒息，他害怕丘喆会来硬的。

虽然庄司丞怎么看都不是能让人硬来的那种，但谁知道呢，自己不也成了个奇怪的系统。

外面小杨敲了敲车门，说道：“庄哥，人来叫了。”

庄司丞应了一声，坦然自若地起身说：“丘总，该我的戏了。”

丘喆听闻也起身，顺手帮庄司丞打开车门。

庄司丞先下了车，迎面对上陆鸣骏，不知陆鸣骏在这等了多久，他向陆鸣骏点点头，默然走开。

“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让我一顿好找。”陆鸣骏对丘喆说。

“随便走走。”

【好家伙庄司丞，修罗场啊。】

“原本不是吗？”庄司丞拿着个剧本，毫无顾忌地跟栾恕说话，旁人看着无非是背台词。

【我刚刚还担心了一下丘总会不会对你霸王硬上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没有想过躺在丘总身.下嘤嘤嘤吗？】

“我怎么看都应该是上面那个吧，你那么喜欢嘤嘤嘤，晚上回去嘤给我听。”

【你真变态。】

“彼此彼此。”

庄司丞摇着剧本言笑晏晏走进片场。

尤占原本有些阴郁，见到他进来表情都缓和不少，只抱歉地说：“让你候久了，拍片的事情总是有些说不准。”

“导演严格对于电影来说是好事。”庄司丞客套地回应。

这场戏是阿权听闻洛兴伪造了一个展会邀请，以此绑架了8位来参展的富商，洛兴在大力发展工业园的事原本就让阿权不满，这次绑架事件无疑会让事件升级，阿权来工业园与洛兴理论。

工业园的戏份已经拍了大半天，庄司丞这场戏从他走进工业园开始。

“权哥，就在前面。”阿权的一个瘸腿小弟领路，他们一伙人进入工业园要穿过层层安检、围栏、高墙，最后是电网。

门口岗亭的保安反复确认之后，放他们进去。

“哟，权哥。”洛兴在最后一道围栏前面等他们。

“卡，不够自然。”

陆鸣骏有些紧张，刚刚丘喆去找庄司丞，他心里那股情绪还没下去，这会儿又直接搭戏，身上一股别扭劲儿，收得太紧，演出来又太刻意。

“太油，再来。”

入门这一幕就来来回回拍了七八条，拍得陆鸣骏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感觉怎么演都不对。

一伙人就站在烈阳下陪他打招呼，一旁的群演都有些不耐烦。

急得尤占自己上来给他演了一遍，陆鸣骏还是差点意思。

庄司丞给他递了瓶矿泉水，说道：“休息一会儿吧，去那边洗个脸。”又转头跟导演组说：“五分钟。”

戏里阿权与洛兴针锋相对，互相都想干掉对方，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就像一条崩得太紧的皮筋。

陆鸣骏有些泄气地接过矿泉水，庄司丞跟他走入园区，外围的篷子下面有一排水龙头。

“跟我演戏很难受吗？”庄司丞问，又不管他答不答，自说自话，“把你那股难受的情绪拿出来就对了。”

陆鸣骏咕嘟咕嘟喝了半瓶矿泉水，额头上的汗流下来，滑过他的眼角，他抹了抹说：“好。”说完在洗手池里洗了把脸，抬起脸的时候，眼角被水冲的有点红。

陆鸣骏跟在庄司丞后面，一直有句话想问，又想了想刚刚庄司丞说的那句话，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保持张力。”尤占对他说过。

回去补了妆，阿权总算是顺利入了工业园的门。

接下来是工业园的戏份，各地被骗来做诈骗的人，被关在一个庞大的车间里，每个人桌上都有一台电脑和数个手机，疯狂地敲击键盘。完不成任务的人会被拉到旁边的小黑屋里，高大的保安会行使酷刑，惨叫声不绝于耳。

洛兴洋洋得意地带着阿权参观整个工业园，因为工业园的诈骗收入直线上升，洛兴在组织中的地位也与日俱增，看阿权愈发不顺眼。

阿权质问洛兴，绑架的8位富商在哪，洛兴一脸不快地无视了阿权的质问，两人在途中起了争执。

阿权悍然不顾这是洛兴的地盘，把洛兴头朝下按在二楼栅栏处，暴戾恣睢说道：“我跟你们说过了吧，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叁柒在我地盘弄死人，警方已经对我们很不满了。你现在把这几个人抓来，这事可大可小，中方一旦给政.府施压，你觉得你还能玩多久？”

洛兴双脚已经离地，双手在空中扑腾，好不容易抓到阿权的双手，死死钳住，指甲快要掐入他的肉里，后面的手下赶忙过来按住他的腿。阿权一把把他拉回来，松开手，洛兴脚软，瘫在地上。

这条双方都很自然，一次过了。

陆鸣骏坐在栏杆边缓气，过了好一会才抬脸看着庄司丞，细声说：“我差点以为要死在你手里。”

庄司丞蹲下来问：“还好吗？”

陆鸣骏伏在膝盖上，脸上蒸腾的热气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像一块浸水的琉璃。过了一会，他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说：“没事，只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导演组让他缓一会，先去补拍几个工业园的场景。

庄司丞在他边上坐下，拧了瓶矿泉水递过去。

陆鸣骏看了一下庄司丞手上被他掐红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掐太狠了？”

庄司丞低头看了一下，一笑置之：“入戏了是这样的。”

陆鸣骏把头埋在膝盖中间，说道：“我现在是明白了。”

庄司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问：“明白什么？”

拍戏是按场景的，所以看着会有点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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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