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晓,罗莎琳德方醒,那薄纱之帘透进的缕缕阳光,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面庞,光影斑驳,暖煦而宁谧。
她只觉身子深处泛起丝丝甜酸之意,方知昨夜种种并非虚幻梦境。
往昔那些许疑虑、忧惧、彷徨与踟蹰,待到真与亚连毫无保留地相拥相契,竟全然消失不见,此刻心间一派安然,静谧之感悠悠荡漾。
那多年来在耳畔喧嚣的夙愿,仿若一只饥馁的猛兽,曾搅得她日夜难安、愁绪万千,现今这兽儿终得饱食餍足,发出心满意足的呼噜之声。
俄而,闻得身侧有衣袂摩挲之响,罗莎琳德徐徐启眸,入目便是亚连那稔熟且温柔的面容。
他整衣敛容,想是早已醒了多时,此刻正安坐于床边,指尖轻柔地抚弄着她的发丝。
晨阳洒落在他面上,晕出一圈柔和的光轮,那被晨曦笼罩的俊美之貌,恰似年轻神祇临世。
然纵是那金色的日光再璀璨耀目,亦不及他眸中满溢的炽热情意。
“晨安,罗莎。”亚连的声息轻柔,仿若娇花最娇嫩的花瓣,轻轻拂过罗莎琳德的心田。
她欣然聆听着他的话语,而比这晨安之语更教她心生欢悦的,是那冥冥之中的感知:自今而后,于他口中,自己再非“公主”与“殿下”,而是他的“罗莎”。
刹那间,罗莎只觉欢喜满溢,心下忽起一念:愿弃这天下,舍了姓氏、身份、尊荣、矜傲与责守,抛却往昔仇怨、来日姻缘,忘却十五载父亲的谆谆训诲,放下艾尔特雅·罗莎琳德·凯尔扎亚之名,只愿做一平凡荆妻,为亚连之妻。
“亚连之妻”四字于公主心间泛起层层甜蜜涟漪,受这股冲动驱使,她不禁脱口而出:“咱们逃走罢!你携我而去,无论何方皆可。我要抛却姓氏、荣耀与过往。自今起,我不复为罗莎琳德公主,只愿作为你的妻子度此余生。”
此言一出,只见那向来沉稳沉静的少年身躯剧颤,仿若听闻了这世间最惊人之语。
他抬眸望向罗莎琳德,那平日里如晴和湖面般平静柔和的蓝眸之中,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蜜色的卷翘睫羽轻颤如蝶翼,竟也沾上了点点晶莹水雾。
少年未发一言,只是珍重且小心地捧起她的双手,印下一个隐忍却炽热的吻。
罗莎见他这般,便明了他虽未出声,却已诉尽心中言语,亦给出了所能给的全部承诺。
这自幼相伴的二人,此刻何须多余言语,单是额首相抵,便能灵犀相通。
恰似往昔无数日夜,公主于寝宫之内仰靠门扉,便能觉出门的另一侧默默守护她的骑士的缱绻情思。
正于二人沉醉于这旖旎之际,一记轻轻的叩门声骤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侍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恭敬之中透着不容推拒的急切:“公主殿下,城主有请。”
罗莎琳德的心弦瞬间绷紧,昨夜那可怖男子的形容与不堪之事蓦地浮现于脑海,阿布拉孜养子的诡谲行径仿若阴霾笼罩心头,令她惶然间屏住了气息。
她既不明已然定下婚约,那男子为何还要突兀现身掳她而去,亦不知此中是否有阿布拉孜的暗中授意,更难测这疑云重重之事究竟潜藏着怎样的真相。
亚连轻按她的手,似在给予她无形的力量。
“罗莎,”他道,“你不必去。”
罗莎琳德自是知晓他言中之意,既已表明舍弃一切之心,此刻这联姻与邦国之事自不再是她应背负之责。
然里拉城主之邀,令她重拾了理智,那被爱火几近焚尽的心田,重又萌生出公主的使命感。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望向亚连,目中透出一抹坚毅之光:“我须去见他。”
虽心下犹惧,却也明白不可逃避。
亚连缓缓松开她的手,默默凝视着她,纵是心忧,终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抉择,一如往昔他对她的万般依从。
“我陪你同去。”他说着起身,身形尚带着少年的青涩轮廓,却已高大得足以庇佑罗莎,投下一片令人心安的暗影。
“万分抱歉,骑士老爷,阿布拉孜大人仅邀公主殿下前去会面。”
那门外的侍女虽语气温婉,可话中之意却强硬难违。
罗莎安抚地轻拍亚连的手,柔声道:“我去去便回,你且在此处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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