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真的吗？瑶瑶，你求婚了？”

“呃……算求。”

“别说脏话。”

林景容表情严肃了些，“阿姨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好你不要乱搞男女关系，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就……”他看了眼黎佑许又看了看周围，都是来吃饭的员工，声音压低了些，“搞了个大学生？而且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太小的。”

陆瑶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并不想跟陌生男性讨论自己的择偶标准和原主疑似多姿多彩的私生活，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干嘛要跟你解释？那你还吃不吃饭了？”

“……吃。”

正值晚餐时间，餐厅内灯火通明，人满为患，各个菜系窗口大排长龙。

陆瑶左右观望着自己想吃什么，身旁林景容殷切地说“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的时候，人群中走出一个显眼的身影，方嘉双手各端一个装得满满的盘子放到空桌上，招呼陆瑶：

“陆总，来。”

陆瑶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种饭来张口的日子，果然很爽！

“陆瑶。”

同时出声的两人在意识到“我居然和他异口同声”这件事时，都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

陆瑶挠挠下巴，眼前是沉稳且行动满分的助理和丰盛的晚餐，身边分别是现任秘书·仍需抱紧大腿的前任老板和首次亮相就端着正宫姿态的矜贵竹马……

他们用或期待或理所当然或包容的眼神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怎么选呢。

陆瑶：“我去洗个手。”

“……”

选个屁，爱咋咋，你们要争就自己在这争，我才不参与。

陆瑶一走，林景容便在餐桌旁坐下，对着还站在一边的方嘉说：“谢谢你啊，方助理。你可以去忙了。”

言下之意是——饭留下就行了，还不抓紧走，等着掺和我和瑶瑶的二人世界？

陆瑶不在，方嘉也就没了那副温和的样子，他扶了下眼镜，语气恭顺内容却十分挑事——

“不好意思，林总，这些是陆总的晚餐。至于您的份儿，还请您移步，自己去端呢。”

林景容撇了撇嘴，他就知道方嘉不会这么好心。他与陆瑶自幼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而方嘉作为陆家的养子，从被收养之日起就跟在陆瑶的屁股后面团团转，两人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

他眯了眯眼，方嘉也不卑不亢地回视。直到黎佑许端着餐盘往这边走，两人同时偏过头去。

特殊时期，可以一致对外。

*

陆瑶洗着手拖延时间，心想他们要闹应该也闹完了吧，抽了纸巾擦手，将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时，厕所里传来试探的声音。

“请问外面有人吗？”

陆瑶往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下，“有，怎么了？”

“啊姐妹你好，我突然来姨妈了，请问你有卫生巾吗？”

陆瑶下意识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这条裙子一个口袋都没有，“我身上没有，我去帮你拿吧，你能等吗？”

里面的人犹豫了下，“或者你有纸巾吗？”

“外面擦手的这种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你，我先凑合一下，回办公室拿了卫生巾再换好了。”

陆瑶将纸巾递给她，在外面等着没走，直到冲水声响起，脸上带着红晕的女生走出隔间。

她再次向陆瑶道谢：“谢谢你。”

陆瑶摇摇头，自己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只说：“裤子没弄脏吧？”

“没有。”

陆瑶盯着洗手台若有所思，“公司洗手间一直不提供卫生巾吗？”

“没有，但是每个月有80块的卫生费，已经很满足啦。我这次是事出突然，没带在身上。长长记性就好了。”她红着脸冲陆瑶摆了摆手，“那我先走啦，不然我怕会血染正清。”

陆瑶回到餐厅里，人已经少了些，在场吃饭或排队的人的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十分显眼的一桌。

准确地说，是坐在桌子旁的三个人格外显眼。

陆瑶叹了口气，坐到黎佑许旁边，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又想到刚刚。

“方嘉，你明天叫采购的人到我办公室……”

方嘉的头刚点到一半，黎佑许就敲了敲陆瑶的盘子边缘：“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哦。”

眼看陆瑶居然真的话说到一半就开始闷头吃饭，林景容睁大了眼看向方嘉，眼神中写满了：这到底谁啊！陆瑶怎么会听他的话！

方嘉摇头：你看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林景容瞪眼：那你天天跟在陆瑶身边是在干嘛！

方嘉叹了口气：总有看不住的时候……

无视饭桌上无形的硝烟，陆瑶吃得喷喷香，方嘉给她拿的都是她爱吃的，少量多样，一顿饭可以吃很多菜色。她吃了块香煎三文鱼，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声对旁边的黎佑许说：“这个比你公司食堂的好吃。”

黎佑许没说话，淡淡看了她一眼。

陆瑶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立刻改口：“咱……咱们公司。”

悻悻回过头，对上方嘉复杂的眼神，陆瑶暗叹。

身份互换和没换有什么区别，自己这个老板当的，一点也不支棱。

林景容上了桌就没说过话，方嘉多少还得了陆瑶一个眼神，他不甘示弱，端着盘子硬把方嘉挤开坐到陆瑶对面，开口带点委屈：“瑶瑶，你叫我来吃饭，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陆瑶喝了口橙汁：“说什么？”

林景容：“……”

对面没了动静，陆瑶这才抬起头来，这一看可不得了。

你见过漂亮的小金毛撒娇吗？

为了见你而精心打扮的狗狗，眼睛黑亮，你不用抬头都知道，他的眼睛只会注视着你。

你忽视他，他投来的抱怨眼神中也裹着蜜，甜蜜是冲你，抱怨却只针对把你的注意吸引走的别的狗。

十分，娇俏。

男人会撒娇，女人魂会飘。

陆瑶被他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恍神几秒，慷慨地抛出话题：“我妈是怎么走的，生病？”

“走？阿姨当然是坐飞机去……什么？”

陆瑶：“啊？”

林景容：“啊？”

他补充道：“阿姨和叔叔去法国玩了，现在应该又去了意大利，怎么了？阿姨生病了？”

陆瑶：“哦……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说的“走”是去世的那个“走”呢。

黎佑许显然听出来了，低笑一声。陆瑶瞪他一眼，带着点儿恼意。眼看着她的注意力又要被这个死绿茶吸引了去，林景容连忙开口：

“对了瑶瑶，周六晚上成蝶举办的拍卖会你会去吧？”

成蝶？

今天上午，自己的信息列表里的确收到一条来自备注名为“成宇集团-成蝶”的消息，内容是模糊又暧昧的四个字：

体验如何？

陆瑶一头雾水，什么体验，体验什么？

她猜测这个成蝶可能是陆瑶的好朋友，而且是个话痨，不用上班似的每天都发一堆消息，而陆瑶则像批奏折一样，在空闲时间才会逐条回复。

甚至成蝶上午十点发来的“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原主在晚上七点才回复“今天没时间”。

嗯，一定是好朋友。

她又有些头疼，NPC们能不能慢一点登场啊，一个接一个的，她的CPU都快加载不过来了。

陆瑶琢磨成蝶的身份的时候，林景容还在絮絮叨叨，“……周六晚上我一定要做你的男伴，要我说你应该少和成蝶玩，都被她带坏了。前天方嘉陪你去她的游轮上玩，回来身边就多了个……”他停顿一秒，眼神不满地看向黎佑许，“不怕你交男朋友，就怕有人别有所图。”

黎佑许掀了掀眼皮子，阴阳我呢。

他把自己手边热乎的茶和陆瑶的橙汁换了过来，端着陆瑶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橙汁，皱了下眉头，“我图陆总有钱。”

林景容声音立刻大了些：“你看！他就是这样贪财的人！你找他你图什么啊瑶瑶。”

陆瑶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终于吃饱了。闻言缓缓“啊”了一声，认真思考了几秒才回答道：

“我图他，年轻又貌美？”

“瑶瑶！”

一旁的黎佑许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握拳掩住嘴角笑意，而后直了直腰，挑衅般的迎上两个男人的视线。

是的，我就是年轻又貌美。

-

晚上九点半，陆瑶紧赶慢赶，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听到系统播报数值由恐怖的1和1%变成【生命值：8。健康值：6%】，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振臂高呼：“下班！回家！大别墅！”

黎佑许：“我要去他家看看。”

陆瑶收回手臂，“谁？黎呦呦？”

黎佑许点头，“而且明天要去学校上课，顺便回去拿课本。”

陆瑶好心提醒他：“不要对黎呦呦的居住环境抱有太高的期望哦。”

黎佑许：“你以为我真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我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

“嗯嗯，你说得对。但是少爷，你的‘疾苦’不过是留学的时候没雇保姆需要自己做饭洗衣，黎呦呦的可是上学靠助学贷款、生活费靠自己打工、偶尔还要贴补吸血的父母哦？”

“……别这么悲观。”

陆瑶竖起食指摇了摇，“少爷，这叫‘现实’。”

拒绝了陆瑶好心相送，卸载了几个软件才给老旧手机下了个地图app，顽强小白花黎佑许靠着手机导航坐上了末班公交车。

公交车晃啊晃到了终点站，他跟着导航又走了一公里才看到了破旧、且漆黑一片的居民楼。

空旷的街道上刮来一阵风，谁家的窗户没关，老式的外推窗被风吹得重重撞向外墙，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

玻璃碎片掉落在脚边，他后退一步。门卫室里，穿着不包二奶的跨栏背心的大爷鼾声停顿两秒，又很快接上。

黎佑许脑海中仿佛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那个把有钱人家和山区小孩互换一周、自己曾经在短暂的叛逆期为了去打球连逃三节画画课而被大人威胁“不听话就把你送去”的节目——

欢迎来到，变形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