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维虽然大大咧咧,但其实德拉尼的话还是影响到了他,没有再提出什么异议,两人统一了意见,很快回到了甲板上。
斐力曼看到他们的时候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怎么样,去了哪里?”他一眼就看出两个小家伙脸色不太对,猜测他们可能受到了惊吓,唔,应该是去了陈列室吧。
勒维支支吾吾,“我们去下面逛了逛。”他看了一眼德拉尼,拿不准要不要说遇到虚无的经历。
德拉尼倒是没犹豫,他见没人注意到这里,小声说,“斐力曼,我们去了一层的陈列室,在一扇深蓝色的传送门里,抱歉,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传送门?然后在一片星空里听到一个声音自称虚无。”
“啊哈,总是有新生遇见虚无,一点都不奇怪。”斐力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别担心,虚无是风之心的灵体,或者说精神体。噢,我忘了,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是风之心。”
“什么是风之心?”
“别急,等一会儿。”斐力曼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份羊皮纸名单,扫了一眼,“还有两个觉醒者就到齐了,然后我会把一些常识先讲一下,耐心点,小家伙们。”
他们俩这才发现甲板上多了将近二十个新生,大部分都老老实实地站在甲板上,扎堆靠在栏杆附近,对白船每次沉入水中又安然无恙升起而啧啧称奇。
小孩子都是吵闹又聒噪的,只不过“亚特兰蒂斯的后裔”这个头衔太大,他们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船又开始下沉了。
德拉尼完全接受了结界的存在,虽然还是本能地在船被海水吞噬的瞬间感到压抑,这不可避免,但他已经能在害怕的同时观察这个过程,神奇、波澜壮阔,让人目眩神迷。
很快名单上的学生都齐了,大家形色各异,黑皮肤是非洲人,黄皮肤是亚洲人,穿着短裤打赤膊的可能是从赤道来的,至于那个戴着毛茸茸护耳帽子的女孩,德拉尼猜测她可能来自冰岛。
“好了,大家都跟我来。”斐力曼将羊皮纸卷好收起来。他挥了挥手,几个学生没来得及放进船舱的行李箱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一般,整整齐齐的列成一队滑进船舱里。
德拉尼对这一手满含惊叹艳羡。
“德拉尼,别发呆了。”直到勒维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赶紧跟在斐力曼身后。
刚才德拉尼和勒维就是从餐厅下到船舱第一层的。不过在短短的时间里餐厅已经截然不同,桌子上布满了丰盛的食物,冒着热气,色泽勾人,单单看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
勒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我们十分钟前才从这里经过吧?”
“十分确定。”德拉尼肯定地说。
“我一直以为这艘船上只有斐力曼和我们这些新生。一上午了,我并没看到过其他人。”
德拉尼耸了耸肩。
“大家随意找位置坐。”斐力曼指着餐厅里呈扇形排列的餐桌。餐桌一共有六排,方向统一面向圆心位置的一张桌子,每张桌子可以容纳三个人并排坐还绰绰有余。大家各自找喜欢的位置坐下。德拉尼和勒维由于进来的早,挑了第一排的位置。
勒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咽了咽口水,肚子里的馋虫不安分起来。
斐力曼显然知道学生们在想什么,干脆利落地说,“已经快中午了,有些人上船时间早,应该饿了,先用餐。”他停顿了一下,举起面前银白色的酒杯向这些刚觉醒的新生致意,“欢迎你们登上白船,开启关于伊克雷尼的旅程。”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银白色酒杯。勒维挑了挑眉,“我们也能喝酒吗?”
他和德拉尼坐在第一排,只要不刻意压低声音,斐力曼很容易听到他们讲话。他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是面包酒,未成年也可以喝,而且相信我,这可比啤酒好喝多了。”
“好酷,颜色看起来和酒一模一样。”勒维端起面前的酒杯仔细观察片刻,用手肘碰了碰德拉尼,示意他赶紧拿起杯子。
德拉尼端起杯子,两个人碰了碰杯(“干杯!”),露出开心的笑容,没有犹豫地喝下小麦色的液体。
“居然这么好喝,”勒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杯子,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尝起来就像是……”
“面包。”德拉尼提醒。
“没错!”
确实是面包的味道,就像吃了个液体面包,难怪叫面包酒。德拉尼刚要放下手中的杯子,突然觉得杯子自己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向手中——杯底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小漩涡旋转着逐渐增大,液体平面越来越高,直到装满整个杯子,重新变成一杯满满的面包酒。
“哇,哇哦——”
“天呐,太不可思议了!”
“我看到了什么?我不相信!”
“这是家养小精灵做到的吗?难道伊克雷尼也有家养小精灵?”
“森摩德里是魔法学校吗?”
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德拉尼机械地把视线转向勒维的杯子,果不其然,同样的一幕也在后者杯子里上演,他甚至不需要转头,就知道另外三十九只杯子里发生着一样的事情。
对刚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新生们来说,这一餐是在梦幻状态下进行的。自动续杯、自动加盘……所有人都怀疑伊克雷尼也有家养小精灵。斐力曼非常清楚这帮新生脑袋里在想什么,近几年都是如此。
半个上午的接触和一顿美味的午餐让新生们彼此熟悉起来,餐厅里的气氛热烈而融洽。斐力曼用餐巾擦了擦嘴,直到所有人都吃完才拿起桌角的铜铃摇了几下。
随着清脆的铃声,餐具里剩余的食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溶解,变成细小的颗粒,然后消失在空气中。酒杯里没喝完的面包酒则慢慢化成了一团小麦色的雾气后消散了。斐力曼耐心地等着这一切结束,才清了清嗓子,“很遗憾,这并非家养小精灵的功劳。伊克雷尼没有家养小精灵,不过我想,伊克雷尼的生物应该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你们很快就有机会接触这一切了。”
新生们视线集中到斐力曼身上,响起一片兴奋的交头接耳声。
斐力曼很是善解人意的停顿了一会儿,等议论声渐渐低下去后,他扫视了一圈众人,“我想,关于你们是亚特兰蒂斯后裔这件事,校长在信中已经写明了。如同你们在人类社会中能了解到的一样,亚特兰蒂斯在一万两千年前覆灭,其中那些能源和许多珍贵典籍都已不复存在。幸而幸存下来的亚特兰蒂斯人建立了伊克雷尼,并一直在这里生活了一万多年。”
“但早在亚特兰蒂斯覆灭之前,就已经有一部分人离开了大西洲,隐姓埋名生活在中东和亚洲,使当地诞生了最早的古文明。人类步入文明社会后,他们逐渐和人类通婚,随着大陆之间开始流通,这些亚特兰蒂斯人的后代扩散至欧洲和非洲,最终遍及全球——与之相对应的是亚特兰蒂斯血脉几乎被稀释殆尽。天长日久,这些后代不再知道自己身负亚特兰蒂斯血脉,一切成为了传说。直到大祭司炼制出海洋之眼,可以定位每一个血脉觉醒的亚特兰蒂斯后裔,他们——也包括你们,才陆续回归伊克雷尼。”
“作为后裔,我们称地球上的陆地为俗世,在俗世生活的人称之为陆地人。你们以前也是陆地人,但因觉醒了元素力量,从此之后便是觉醒者。在伊克雷尼,你们将会看到在俗世从未见过的种族和已经灭绝的生物,其中一些将和你们在森摩德里共同学习,朝夕相处。”斐力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而郑重,“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许多海洋生物遭到来自陆地人的捕猎、迫害和海洋污染,尽管森摩德里会保证每一个学生的安全,但你们仍然有可能受到一部分后裔的敌视,可能来自学生,可能来自继承者,也可能来自其他种族的生物。在他们眼中,觉醒者就代表着陆地人。学校会尽全力避免仇恨,但世界从来不会只靠一个人就改变,化解仇恨——尤其是种族仇恨,需要所有人持之以恒地付出包容和耐心。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了解并努力去化解这种隔阂,不要站在仇恨的另一端,不然将永远没有真正的和平。”
“当然,如果有谁因为这种仇恨伤害了彼此,无论是谁,森摩德里都会严惩不贷。”
“言归正传,万年来始终生活在伊克雷尼的人,他们被称为继承者。而觉醒者觉醒元素天赋以后,则与继承者无异,两者都称为后裔。”
“伊克雷尼重建后,拥有一位大祭司和三位守护者,森摩德里的校长历来由大祭司担任。如果你们在学校表现出色,就有机会得到守护者的亲自教导。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更不必因身为觉醒者而感到自卑,你们是遗失的血脉,是亚特兰蒂斯遗落的明珠。”
他用褐色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总结道,“我希望你们有一颗坚定、勇敢、永不动摇、永不后退的心——你们会吗?”
不知道是谁先说“是的,我会的”,紧接着响起了更多回应,声音有大有小参差不齐,听到耳中却意外深重,仿佛实质化后重重落在心脏上。
承诺从来都不会因为响亮而变重哪怕一分,难能可贵的是落在心上,那比震破云霄更有力量。
斐力曼对新生的反应颇为满意,继续说道,“等会我们即将抵达波多黎各海沟,那里有连通伊克雷尼和俗世的‘门’——海瀑布,它是伊克雷尼的屏障。万年来从没有陆地人能穿越海瀑布,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尚且不能下达波多黎各海沟的深度,另一方面是因为海瀑布本身威力巨大,会对进入其中的生物造成伤害。不过不必担心,后裔体内的元素之力是通行海瀑布的准入凭证,而且白船也会抵御海瀑布的威力。”
“鉴于你们是第一次进入伊克雷尼,我强烈建议你们不要留在船舱里,海瀑布非常值得一看,甲板是绝佳的观景台。”斐力曼诙谐地建议。
他结束这次讲话,率先起身,带头走出了餐厅。因为见识到了餐厅里发生的奇幻场景,新生们都兴奋地跟在他身后。勒维则因为刚才那些话而苦着脸,脸上明显带着忧虑,“有歧视!血统论!我还以为伊克雷尼是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
“拜托,勒维。”德拉尼虽然也感到不安,但能理解,“毕竟人类这么多年来都在伤害海洋生物,换作是我,可能也会敌视这些曾经带来伤害的人。”
可勒维觉得他现在就受到了伤害,他的表情愤怒而委屈,“显然十二岁还没来得及造成什么伤害!我们凭什么要替前人承担后果!”
德拉尼安慰道,“你也说是前人了。要体谅一下对方,毕竟我们的祖辈造成了不少伤害。”
勒维倔强的不愿意承认这一切。他咕哝了几声表示委屈,随口问,“这是哪儿?”
斐力曼刚好站在附近,闻言顺口答道,“这是欧罗巴海。”
“什么?”德拉尼失声叫道。勒维吓了一跳,还以为出现了海怪,紧张兮兮的四处打量。
德拉尼局促地捏着衣角,他脸色发白,看起来非常糟糕。勒维不明所以,不过仍然体贴地说,“哥们儿,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来杯面包酒?”
斐力曼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支杯子,里面盛满面包酒,他走过来递给德拉尼。
德拉尼接过杯子,低声说了句“谢谢”。斐力曼不着痕迹地打量他的神色,猜测道,“是不是……十年前的欧罗巴海难?”
德拉尼猛地抬起头,他紧紧盯着斐力曼,目光灼灼,“你知道?”
真是个聪明又敏感的男孩,斐力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没有说出实情。如果德拉尼知道那是继承者做的,或许心里会埋下仇恨的种子。作为幸存者,他完全有理由去仇恨——谁也不能否认十年前那场欧罗巴海难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海洋里的大事,我们都知道,毕竟伊克雷尼属于大海。”斐力曼巧妙地说,拍拍德拉尼的肩膀,“喝点饮料吧,不用害怕,白船绝对不会出现事故。”
德拉尼勉强点点头。勒维看了看斐力曼又看了看德拉尼,想问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白船行使得很快,一路没碰见其他船只,平静无波的在海面上行驶,让人感觉不到时间。可能被欧罗巴海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当船身再度下沉时,德拉尼控制不住地紧张起来,虽然经历了好几次白船的沉浮,可波多黎各海沟足足有三万多英尺深——这可和之前的沉浮不一样。
勒维站在他身旁,无声地陪着他,德拉尼紧绷的情绪奇异的被安抚了。白船沉默地下潜,他眼看着光线从明亮到斑驳,变成一片晦暗后又沉入一片漆黑,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压抑像黑色的丝带缠绕着每个人。
当白船终于触及海沟最底部的时候,随着一阵轻微震颤,海底扬起数不清的泥沙。令人窒息的束缚感终于散去,大家仿佛经历了劫后余生。勒维抱着自己的手臂打了好几个哆嗦才缓过来。
德拉尼趁没人注意,把被汗水湿透的手心在裤兜里擦了擦。
斐力曼站在甲板中央解释道“海沟底部压力巨大,虽然结界隔绝了绝对压力,你们的身体仍然存在本能反应。今天是第一次,你们亲身感受了这些,以后白船会开启水元素的治愈力量抵消这种不适。”
他话音刚落,一股清凉涌入众人身体,残余的不适感消失了。
光明永远拥有逼退黑暗的力量。白船在一片浑浊中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像一轮灿烂朝阳,撕裂黑暗,喷薄欲出。
再微弱的光芒,也会给人对抗黑暗的勇气。
衬着白船散发出的光,德拉尼赶紧跑到船边,他抓住栏杆,将身体探向外面,努力想看清海底的样子,还有海瀑布在哪里。然而他却失望了,船外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抓紧栏杆!抓紧!”
当听到斐力曼声音的时候,德拉尼下意识扭头,然后看到斐力曼高高地站在船头,伸出左手对着船身前面的地面,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掌心出现,射入坑坑洼洼的海底。光芒射出的速度太快,甚至来不及照亮周围,像一把飞刀插入地底。
德拉尼甚至觉得听见了大地的哀鸣。
海底开始剧烈震颤,浑浊的灰色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光芒切割成两半,露出一道狭长黑色缝隙,犹如伤疤。
勒维看得心惊肉跳,“他在干什么?”
德拉尼紧紧盯着缝隙,肯定地说,“打开‘门’,这就是‘门’。”
海水像沸腾了一样咆哮,而白船不为所动,仍旧缓慢滑向黑色缝隙。这景象看起来简直像自杀,德拉尼死死抓着栏杆,连呼吸都停住了。
船头只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抵达了黑色缝隙。这一瞬间,刺眼的银白色光芒从船底边缘射出,随即船体颤动了两下,开始非常缓慢的、微微的倾斜——白船要强行插入这道缝隙。
“简直疯了!他想杀了我们吗?下面是什么?岩浆吗!”勒维惊恐地大喊。
他喊出了许多人的心声——球鼻艏前端已经没入缝隙,并将缝隙撑得越来越大——德拉尼能感到岩石移动错位,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轰隆隆的冲击着他的耳膜。
随着裂缝越来越大,更多光芒争先恐后地射出,在黑暗中足以让人短暂失明。德拉尼紧紧闭着眼睛,他知道那不会是岩浆,可他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被照得清晰明亮,但没人顾得上去看,虽然船体倾斜的过程实际上很缓慢,但对站在甲板上的人来说幅度却十分明显,所有人都死死闭着眼睛抓着栏杆不敢松手。
“这简直糟透了!太可怕了!”勒维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他的脸色在光芒中惨无人色。
德拉尼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勒维,毫不怀疑自己的脸色一定一样糟糕。
当船身的倾斜超过九十度的时候,女孩子们吓得尖叫起来。虽然他们的脚还牢牢踩在甲板上,跟被磁铁吸住了似的,但这完全无法让人安心。当船继续倾斜的时候,德拉尼无比确定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个滑稽的倒吊人。
勒维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栏杆,此刻吓得哇哇乱叫,“该死的,该死的!我要掉下去了!我要死了!”
他双手胡乱挥舞着,肚皮也露了出来,看起来凄惨极了。
“勒维!勒维!你的脚还在甲板上,不会掉下去的!”德拉尼大声安抚勒维,不过似乎没什么用,他觉得勒维可能根本听不到,因为后者脸都憋红了,正鼓着一口气仿佛在较劲似的。
倾斜过了一百度以后,翻转的速度加快了许多。万事有利就有弊,虽然煎熬的时间变短了,程度却变本加厉——他们像要被甩飞出去似的,德拉尼从没这么渴望能坐下并系上安全带。
在俗世的游乐场,三百六十度翻转都算常规项目,但环境不同心态自然也不同,他们太惊慌了,没人注意到白船只翻转了一百八十度重力就奇异的消失。众人本该头朝下呈倒立状,看起来却与往常无异。
“勒维,你还好吗?”
德拉尼担忧地看着勒维,后者看起来快要吐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觉得胃差点被甩出来,和心脏撞在一起,咚咚作响。
勒维用手撑着膝盖,咬着牙没吭声,只点了点头。天知道他的腿软的像面条,真怕一开口就会丢脸地跌坐到地上。
德拉尼放下心来,又看向斐力曼。他发现斐力曼垂下左臂,对甲板方向隔空做了一个按压的动作,仅仅如此,这艘船就像火箭升空一样缓缓动起来,大家突然意识到被忽略的现状——白船正被巨大的水流自上而下冲击着,这和之前在海里沉沉浮浮可不一样,像无数把长剑当头刺下。新生们不由自主靠在一起,一个个瑟瑟发抖。
白船缓慢地上升,每一秒钟他们都觉得当头而下的水流更猛烈了,大概斐力曼撤掉了结界的隔音功能,巨大的水流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脑袋,轰隆隆的声音更是吵得人耳鸣,德拉尼觉得自己可能聋了。
更糟糕的是水流的冲击使船身不停地颤抖、摇晃,仿佛随时会被击落。
“该死的!这该死的是什么!”勒维大声喊道,莫名有点凄惨。事实上鬼哭狼嚎的不止他一个人,但他们彼此听不见,轰隆隆的水声吞没了一切。
“这是海瀑布。进入‘门’以后,要先穿过海瀑布,才能进入伊克雷尼。”
斐力曼的声音清晰在每个人耳边清晰地响起。德拉尼在颠簸中抽出一秒钟扭头看向船头的斐力曼,他大概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抬头看着倾泻而下的瀑布不知在想什么。
“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该死的……从瀑布底下往上走!该死的!就不能从……瀑布旁边吗!”勒维简直要疯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选这么虐的一条路。
这回斐力曼没出声。德拉尼渐渐冷静下来,思维重新回到了他身上,显然这是唯一的路,也是一条安全的路。
颠簸和轰鸣声虽然吓人,适应了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惊惶从新生们脸上褪去,在剧烈水流中等待着这一段行程结束。德拉尼从斐力曼身上感受到一丝紧张。这很奇怪,他甚至连斐力曼的脸都看不清楚,却清晰地察觉到他的紧张。
他很困惑,想问勒维有没有注意到斐力曼的反常之处,然而勒维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面的海瀑布上,德拉尼只好作罢。白船已经上升到足够的高度,所有人都在等待白船冲出海瀑布的那一刻。那感觉很奇妙,在痛苦、害怕、惊慌中,时间会被拉长,痛苦会被放大,不安也会被加剧。但此时此刻,德拉尼清楚地知道,每个人心底都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期待——
期待破水而出、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也期待伊克雷尼像画卷一样铺展在所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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