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白分外不舍地下了床，中途还一直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阿晨，试图感动他。

但阿晨只是躺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十分铁石心肠地催促他快点。

小白失落地低低叫了一声，垂着尾巴磨磨蹭蹭地下了床，走到墙角的窝里趴下了。

阿晨关了灯。

大概是高烧后的后遗症，今晚他没有失眠，很快就睡着了。

即将陷入深睡的时候，阿晨好像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响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床脚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那白团子似乎也被自己不小心发出的声响吓到了，愣愣地扒在床脚好几秒都不敢动弹，好一会儿才翘起后脚爬上的床，叼着被子把阿晨露出的脚盖住了，然后自己团成团睡在了他的脚边。

阿晨又闭上了眼，陷入了深眠。

21

早上起床的时候，小白已经不在房间了。

阿晨给自己量了个体温，37.7，有点低烧。他换了件衣服，从床头拿了昨天吃剩的退烧药，开门出去。

小白刚从厨房端着两碗粥走了出来，见到阿晨，他眼睛一亮，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来。

“你起床啦？”小白把粥放在桌子上，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衣角，“早饭已经做好了。”

阿晨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粥。是货真价实的白粥，除了粥啥也没有。阿晨从冰箱里拿出腐乳和榨菜，想了想又从厨房里拿了一个小碟子，一并放到了桌子上。

“吃过腐乳吗？”阿晨扬了扬下巴，示意小白坐下。

小白看了看那瓶罐头，微微摇了摇头。

“尝尝吧。”阿晨从罐子里倒出一些腐乳到碟子上。

小白不太会用筷子，阿晨又给他拿了一个小勺子。

小白攥着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然后阿晨眼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小白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表情，连忙放松了表情，把嘴里的腐乳咽了下去，朝阿晨露出一个笑，道：“好吃的。”

眉头却还传达着主人的意志，半皱不皱的。

22

阿晨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喝点粥吧。”

小白便低下头，呼噜喝了一大口。

“吃这么急干嘛。”阿晨从小碟子里夹了一小块放在粥里，稍微拌了拌，才端起碗喝了一口。

“是不是太咸了？”咽下嘴里那口粥，阿晨道。“还是不合胃口？试试榨菜？”

“合的合的！”小白忙捧着碗道。

“不喜欢就直说。”阿晨揉了揉额头，“我既然说了让你留下，就没有苛待你的意思。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搞得我虐待你一样。

“喜欢的。”小白却只是固执地这么道。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又挖了一勺腐乳，学着阿晨的样子放进碗里搅了搅，就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

阿晨看了他一会儿，一时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只得作罢。正想移开视线时，他忽然瞧见对面人的手上有些异样的痕迹。

小白端着碗呼噜呼噜，没几口就把一碗粥都喝完了。放下碗，他正想问问能不能再喝一碗时，忽然对上了阿晨的视线。

小白又把话咽了回去，小心道：“怎么了吗？”

阿晨朝他伸出手，小白条件反射地就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阿晨眉头忽然舒展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以前做狗的时候没少跟人握手。

23

阿晨抓住他的手指往前拽了拽，仔细看了看他手上的红色痕迹。“做饭的时候被烫到了？”

小白低低“嗯”了一声。

阿晨松开他的手，站起身，走到卧室，在床头柜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拿着一支药膏回来了。

小白的手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乖乖放在桌上，视线却一直跟着他的身影。

阿晨看了眼保质期，还好，没过期。他把乳白色的膏体挤到小白的手上。

膏体有些凉，小白没忍住动了动手指。

“别动。”阿晨低头道，用指腹抹开，把药膏均匀地涂抹到了小白泛红的手背上。

“好了。”阿晨把药膏盖好放到一边，“晚上再涂一次。”

阿晨看了眼手机，端起碗，没几下就把碗里的粥喝完了。他一边拿包一边对小白道：“我去工作了，晚上回来。中午你自己做点东西吃就行了。”顿了顿，阿晨又道：“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

小白急忙从桌边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站在他身边，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道：“好，好的，晚上见。”

阿晨最后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安抚性地道：“你在家里休息吧。”

小白又点了点头，昨晚刚洗过的头发蓬松地跟着抖了抖。

阿晨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关门离开了。

24

阿晨走后，小白盯着门发起了呆，好一会儿才耷拉着脑袋拿着碗去了厨房。

锅里的粥还剩许多。

小白有些笨拙地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在餐桌上坐下，小白看了看碗里的粥，又看了看手背上的药膏，忽然又有些开心起来。

阿晨是个好人~

小白想。

小白把煮剩的粥就着腐乳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后他又把碗刷了。

本来就没怎么干过活，又怕水弄到手上的药膏，他洗得很费劲。

洗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有些疲惫。

小白走到卧室，脱下衣服小心地叠好放在一边，唰地一下就变成了一只小白狗。

小狗甩了甩头，伸了一个懒腰，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阿晨的床边。

他在床边又踌躇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鼓足勇气爬了上去。

先是小心地嗅了嗅，然后他躺倒在床上，开心地打了个滚。

阿晨不但是个好人，床上也好好闻~

25

小白打了个几个滚就睡着了。

在遇到阿晨前，他已经流浪了好一阵了，有一顿没一顿不说，有时候还要担心被路过的小孩扔石子。晚上他也睡不好，秋天的夜温度下降得很快，他只能尽量找个角落蜷缩，有时候还会被附近的大狗呲着牙赶走。

他不敢钻草丛。他之前在早餐店的时候，听某个客人说过，他家的狗就是有天去草丛里玩了会儿，没过多久就发现身上长了虫，去医院花了好些钱做驱虫。

他先前的男主人听了这话顿时把目光转向了他，“狗还要做驱虫的？”

客人点了点头，“不做驱虫狗很容易长虫的。有些虫啊，还会传染一些毛病给人的。”

男主人低下头没说话了。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被丢掉了。

他牢牢地记住了那客人的话，在外面流浪的时候，从来不去草丛，也不跟其他看起来脏兮兮的流浪狗接触，生怕自己从他们身上沾上虫子。

还好没有。小白想。

要是身上有了虫子，说不定阿晨也不会收留自己了。

26

小白是饿醒的。

伸了个懒腰，他看向了窗外。

今天是阴天，他无法通过天色分辨时间。

想了想，小白变成人形，拿出了阿晨留给他的旧手机。

小白不识字，但是能从钟的时针和分针分辨出大概的时间。他不太熟悉手机的操作，戳了好一会儿才戳出来一个表盘。

还没有到晚饭时间。

小白之前是没有午饭吃的，一天只吃两顿。每天晚上不到饭点他就开始饿了，要饿好一阵子才能吃上剩饭。

小白想了想，还是重新变成了小白狗回到了床上。

躺一会儿睡着了就不饿了。

小白想，迷迷糊糊地在新换的床单味道里又睡了过去。

27

睡了太久，小白后面就睡不太着了，闭上眼睛许久也只是浅眠状态，一点声响都能把他吵醒。

阿晨租的房子就在街边，附近有很多小店和摊贩。现在正是吵闹的时候，放学的学生一路嬉闹着，小白甚至都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小白从床上站起身来。

窗台太高了，他是小型犬，没有办法从窗前窥见到街上的景象。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玄关处，在鞋架附近趴下了。

阿晨应该要回来了吧。他想。尾巴在地面摆了摆。

他一开始只是趴着，抬头看着门口，后来觉得有些累了，就换了个对着门侧躺的姿势。

小白现在已经不是很饿了。过了那个阵儿，饥饿感自己就会消退下去的。但这种技巧也不能一直使用，饿一顿两顿还好，饿久了什么技巧都不顶用。他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有时候饿得要命的时候，连草皮树皮都啃过。

好在他现在已经不用再流浪了。

小白摇了摇尾巴。

但是阿晨说，以后可能会把自己赶出去。

于是他的尾巴又有些失落地垂下了。

28

小白没能伤感太久，他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阿晨回来了！

小白很快从地上站起来，眼睛直盯着门，尾巴在身后疯狂摇晃着。

他听见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阿晨进来了。

小白本想端庄一点的，但是狗狗状态的他本就比人形更加坦率。门刚开了一条缝，他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边疯狂摇晃着尾巴边扑上了阿晨的小腿。

29

阿晨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窜出来占领自己小腿的白团子。

“这么热情？”他关上门，往里面走了几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小餐桌上。

变成狗的小白不会说话，阿晨也就无法得知他刚才发出的声音是否是对自己的作答。

阿晨看着依旧激动不已不断往自己身上扑的小白，一边伸出手一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失常了。这只狗，真的会变成一个男人吗？还是自己太疲倦了而产生了幻觉？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小狗吐着舌头，钻进他的怀里，劲儿竟然还挺大，这么小一只还能把他扑得一个踉跄，不得不坐在了地上。

小狗扑腾了几下爪子，乖乖在他怀里躺好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看着他。

阿晨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他把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小狗的脑袋和脊背。

原来养狗是这样的感觉。阿晨想。怪不得有些人自己没几个钱，还愿意花费金钱精力养着。

很……奇妙的感觉。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好像他是另一个“人”的所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