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过了好一会儿，阿晨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顿了顿，把躺在自己腿上的小白团放到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小餐桌面前拿出下班时顺路去买的食材。
小白踮起脚看了一眼，飞快冲进卧室，没一会儿就穿着早上的衣服出来了。
他快步走到阿晨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塑料袋里的蔬菜和肉类，问他：“要我准备晚餐了吗？你想吃什么？”
他的脸上还留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起的淡淡红晕，眼神很真诚，话说得也有底气，好像他什么菜都会，可以对阿晨有求必应一样。
阿晨动作缓慢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反应了一两秒，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白泛红的耳朵。
小白有些不自在，却没躲，眼睛也仍是直直地盯着他。
“是真的啊。”阿晨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他放下手。
“什么是真的？”小白歪了歪脑袋，追问道。“我吗？”
“是啊。”阿晨展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颗卷心菜。
“我当然是真的了！”小白不知道阿晨为什么要这么说，一边这么回道，一边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蔬菜。
31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小白道，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讨要的是什么多美味的食物而不是他几乎全然陌生的任务一样。
阿晨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回道：“我想吃佛跳墙。”
“啊...?”小白茫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佛跳墙……是什么？
小白想问又不敢问，视线又是茫然又是不安地在阿晨和他手里的蔬菜之间打转。
阿晨对他的无措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有趣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应该会做吧？”似乎犹嫌不够，阿晨还挑了挑眉问道。
小白更慌张了。
他不敢摇头，但是更不敢点头，只得看了阿晨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不会。”
“但是我可以学的！”小白很快又振作起来，抬头道，“可以教我吗？我很聪明的！”
阿晨沉默了一秒。说实话他也不会做佛跳墙，说出这道菜名只是单纯为了逗逗他。
但是他不能这么对小白说。
阿晨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下次吧。这道菜太麻烦了。今天就随便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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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阿晨没让小白给他做饭，自己拿了东西进了厨房。
小白跟在他身后进来，在他身边有些束手束脚地转来转去，想拿过他手里的东西又怕被骂。
“没事，你去外面等一会儿吧。”阿晨边洗菜边道。
小白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我来吧，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阿晨抬头看向他，从他真挚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他好像已经把厨房当成自己的责任了，所以才会在阿晨突然接过做饭这项任务时表现得这么无所适从。
大概是怕没了利用价值，会被自己赶出去？
阿晨沉思了几秒，为自己前几天的言行感到一丝后知后觉的后悔。
总感觉好像在欺负老实人，还是那种无家可归所以只能被迫接受各种压榨的老实人。
阿晨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你洗菜吧。”想了想，阿晨把手里的菜递给了小白，然后看到小白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动作轻快地接过东西清洗起来。
阿晨：……
良心好像有点隐隐作痛。
33
俩人一起在厨房做了三菜一汤。
把菜在小餐桌上摆放好坐下时，阿晨有点愣神。
他记不清自己上次吃这么多菜是什么时候了。
毕业后的日子，他总是在糊弄自己，把生活标准不断往下调，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几乎不为自己多花钱。超市的处理区是他最常去的地方之一，他经常买处理蔬果和破壳的鸡蛋。
但与之矛盾的是，他在其他方面花钱又有些大手大脚，他总是容易驻足于街边的卖唱艺人、沿街行走卖花的老人小孩，甚至一些拦下路人的行乞者。他总是难以逃脱，无法拒绝。他有时也会捐款。但这些并非因为他有多么善良或者说有多么高尚的慈善之心，宁愿燃烧自己也要照亮别人。
他只是出于一种奇怪的自虐心理，厌恶于让自己享受生活。
这是父亲遗留给他的印记，在对方近乎舍弃了这段关系之后。
34
阿晨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吃吧。”
他夹了一块青椒炒肉放到嘴里，顿时尝到了一股呛人的辣味。许久不吃辣了，口腔反应尤为剧烈。
靠。
阿晨微微张开了嘴，有点不适应。
那阿姨不是说不辣的吗？
虽然没有到非常辣的程度，但也绝对不是“不辣”啊。
这么想着，阿晨抬起眼，意外看到了小白张着嘴、眼眶通红含着热泪的样子。
“这么辣吗？”阿晨起身给他拿了一杯水。
“没，没有。”小白直起腰，放下紧紧攥着的勺子，双手又是小心翼翼又是急切地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大半杯水下去，小白终于勉强恢复正常，只是嘴唇还稍显红肿。
35
阿晨颇觉有趣地看他，抽了张纸巾给他，示意他擦擦眼泪。
小白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纸巾胡乱擦了一通，放下纸巾又下意识看了阿晨一眼，好像在问他自己有没有收拾干净。
阿晨没说话，小白眨了眨眼，手指动了动，又想拿起纸巾的时候终于听见了阿晨的回答。
“嗯，擦干净了，吃不惯就少吃点辣吧。”
于是小白又低头开始吃饭。他不会用筷子，于是只是用勺子舀盘子里的菜，多少有点笨拙。
阿晨顺手给他夹了几筷，自己也低头吃起饭来。
大概是做狗做习惯了，小白吃饭时从来不会像人类一样端起碗，他从来都是低着头，甚至空闲的另一只手也只是放在桌上。
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要是在人类家庭里，他这种行为大概是要被长辈说的。阿晨想，目光又落在小白因为低着头而分外明显的睫毛上。
现在倒是根根分明了。刚才擦完眼泪的时候还因为沾上了眼里而黏在一块呢，只是那泪水终究起不来多少作用，一眨眼那睫毛又很快恢复原状了。看着有些有趣，于是阿晨那时便短暂地发了个呆，惹得小白还以为自己哪里没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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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阿晨本想就不压榨老实狗了，自己洗洗碗得了，但是小白却一副如临大敌似的把手放在了碗上拦住了他，有些紧张地道：“我来吧我来吧。”
好像这是一件多么抢手的宝贝似的。
阿晨本就隐隐作痛的良心好像又中了两箭。
出租房本就那么一点大，小厨房就在桌子旁边一点的位置，阿晨甚至都不用站起来，就能看到小白洗碗的动作。
他的动作又慢又笨拙，透着一股新手独有的小心翼翼。
阿晨一边看他一边反思自己之前说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又不是什么做慈善的有钱人，又不能平白无故地多养个人还啥要求都没有吧。
这么一想阿晨心里的愧疚感少了一些。
吃完饭阿晨坐在拼夕夕买的单人小沙发上刷视频。阿晨本想让小白搬把小凳子过来一起看，小白却回了房间，变成小白狗过来了。
“也行……”阿晨看着小白甩着尾巴带点期待地走到自己身前，两只前爪轻轻搭在他的小腿上。
阿晨看懂了他的意思，把他抱了上来。
小白在阿晨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了。
于是阿晨便一边刷视频一边顺手撸小白。
别说，暖暖软软的，还挺舒服，只要暂时忘记这是只可以大变一米八几大活人的狗就行了。
37
阿晨刷了几个搞笑视频后，下一个出现的是宠物视频。
阿晨下意识直接划了过去。
不知道小白有没有看到。阿晨想。但是其实他自己看到了，不出意外那是个宠物吃播视频，而且这种视频基本上狗吃的都比他好百倍。
没看几个视频，阿晨又刷到了宠物视频。说来奇怪，他从前很少刷到宠物视频，今天却屡屡刷到。
阿晨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理，为什么看到这些视频有种诡异的心虚感。
那些视频里的猫猫狗狗，大多长着一张干净可爱的脸蛋，毛发整洁，一看就是被人好吃好喝地照料着。
而自己怀里的狗狗，是只被遗弃的流浪狗，好不容易不用风吹雨淋了，还被自己抓来当免费劳力。
谁听了不男默女泪。
小白不知道阿晨为什么发呆，翻了个身看向阿晨，露出白乎乎的肚皮。
阿晨犹豫了一瞬，伸手摸了摸。
还挺暖和的。
“你想，出去转转吗？”阿晨有些踌躇地开口道。
小白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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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肢体语言实在太好懂了。
阿晨扬了扬下巴道：“你去换下衣服吧。”
小白跳下他的膝盖，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卧室，没过一会儿就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我们去哪？”小白期待地看向他，问道。
“不知道。”阿晨慢吞吞道，觉得自己的情绪很莫名。
阿晨看了看小白的“紧身衣”，又回卧室拿了件外套递给他。
这样出去像什么样子。阿晨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一眼，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一只小型犬变成人可以这么大只而且竟然还有胸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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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适合小白的鞋，小白只得穿着拖鞋出门。
阿晨看了眼他的鞋，皱了皱眉。
还是先买双鞋吧。
大概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门，小白一路上都很兴奋。
如果是狗身的话，大概尾巴已经甩成螺旋桨了吧。看表情和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没两样。
走了一会儿后，小白终于冷静了一点，牢牢地跟在他的身边。
出门的时候小白本来想牵他的手的，被阿晨拒绝了，想退而求其次牵衣摆，还是被阿晨残忍地拒绝了。
于是小白即使很兴奋，也不敢离阿晨太远，甚至走几步还会转头看他一眼，生怕自己走丢了。
40
阿晨带小白去了附近的夜市，给他买了双鞋和几件衣服。
地摊货，没多少钱，却把小白感动得够呛。
阿晨赶紧付了钱拉着小白走了，怕他在人家摊上哭出来。
“不准哭！”阿晨边拉着小白往外走，边回头警告道。
小白眼眶泛红，但好在没真哭出来。
阿晨松了口气，买了根烤肠塞给小白，有点不耐烦地哄道：“吃了就不准哭了。”
小白接过烤肠，眼眶好像更红了。
阿晨：……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