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会暴露吗?”,冥冥小姐闲适地窝在车子后座上,可能是逃亡途中不便于补妆,她没有涂一贯喜爱的深色口红,正在细致地剥掉指甲上已经斑驳的紫色指甲油,“我们做得这么明显,当心真的被捉住。”
她的那辆车已经在过去三天的极限逃亡里被一枪爆掉了轮胎,只好和我、七海同乘一辆。
“安心吧,”我目视道路前方,把控着方向盘,“我事先调查过,黑累会的首领老了。”
人一旦老去,就会失去很多东西,这样的失去对于身居高位者来说是不能忍受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甚至抽不出一丝思绪去考虑敌人究竟是被追赶的兔子,还是诱人上钩的饵料。
为了让这场戏逼真一点,我们必须要逃窜,假装自己为了黑衣组织鞠躬尽瘁地盗取了黑累会的军火,重复着甩掉跟踪者——重新现身让追击者发现我们——甩掉跟踪者这样的循环。
一般来讲,黑累会会假装放弃追捕我们,然后静待我们放松下来回到组织后,顺藤摸瓜地找到组织基地,然后**东京范围内一切对黑累会不利的因素。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首领已经衰老到做不出相应的布置了,选择仗着实力一路猛追到底。
我衷心希望是第二种情况,人的精力有限,不分昼夜的逃跑对精神的消耗很大,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时间会耗费的更多,对我们这边也就更不利,我们身上携带的咒具属放在大街上属于管制刀具,很不方便带着到处跑,万一真的马失前蹄被抓到,那就基本完蛋了。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车子外观已经灰扑扑的,反光镜被子弹击碎,裂出蜘蛛丝般的纹路,倒映出后方紧追不舍的几辆车子,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坐稳了。”我说。
车子猛地提速,与此同时冥冥小姐降下车窗,一手托着刚刚脱落的指甲油碎屑,像吹一簇蒲公英一样,轻柔地把它们吹到外面。
数不尽的黑鸦犹如台风降临般围绕在后面追击的车子边,疯狂地拍打翅膀,丰茂的羽毛洋洋洒洒飘荡在空中。
副驾驶的七海一手把着座位靠背,扭过身子直视后方,摘掉眼镜后,露出一双灰蓝得出奇的眼睛,像乌压压的云。
“快了吗?”他忽然莫名其妙地问。
“嗯,嗯,”我注意力全放在后方追击上,应声后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快了,安心吧。”
七海没有作声,我就默认他听到了。
*
黑衣组织卧底降谷零最近在恶补各类玄学知识。
为了应对咒术界可能发起的进攻,虽然这件事还是个未知数,但降谷零衷心地希望这事能成真。
《日本妖怪奇谭》、《古事记》乃至各地流传甚广的神鬼故事灵异传说,甚至市面上流通的相关小说都作为参考资料被摆上了桌。
“还真是认真啊,”贝尔摩德今天没擦口红,眼下有些淡淡青色,简单的白衬衫,难得打扮素净,别具魅力,“不过没用的。”
“竟然让女士这样操劳,”降谷零转换成波本的状态,绝口不提方才贝尔摩德说的话,哀哀叹息,“真是过分,我们的大明星都有黑眼圈了。”
“嘴上说着怜香惜玉的你却毫不留情地把工作推诿给了我,自己像上课偷偷读小说的国中生那样躲在这里翻看志怪传说,”贝尔摩德抱怨,“好悠闲啊。”
“只是必要的资料查询而已,也是工作的内容。”降谷零回答道。
窗户边站了只乌鸦,正用深红色的喙梳理羽毛,漆黑的眼瞳倒影出房间里两人的面孔。
可能是某个成员的宠物吧,他想。
降谷零压制住心里莫名的不自在,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夏布利还真是告诉了你不少事情,不过看你这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应该是只告知了一部分吧?”贝尔摩德拉过椅子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作为情报人员居然在这样重要的消息上出了纰漏,有谁能帮助一下我呢?”组织的波本佯装发愁,微微抬起下巴,一双烟紫色的眸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
“可不要这样看着我,经过一番探索后的真相才最值得一看,副业是侦探的你最明白这个道理吧?”贝尔摩德抬手理了理头发,笑着摇头。
“话虽如此……”
降谷零还想再说什么,下一秒房间的玻璃窗突然爆裂开来,尖锐的碎玻璃瞬间击碎了房间里的花瓶和酒杯。
二人虽然躲避及时,却也不免受了些轻伤。
“狙击枪?”贝尔摩德愕然。
这么明显的现代化热武器不应该是咒术界的风格才对,可是如果说是其他组织寻仇,也不应该查到这里来啊?
“快走!”降谷零低喝一声,顺手带上桌子抽屉里的枪,“去保护实验对象!”
二人穿过走廊,发觉大厅已经开始了混战,建筑内如此混乱,场地空旷的外面也是枪声一片,到处是飞溅的血和子弹壳。
经过一番交手,干掉了几个入侵者,贝尔摩德判断道:“东京的黑累会,FN手.枪iom型号,这种型号只有跟德国公司有合作的黑累会才使用。”
“但是组织并没有和黑累会起过冲突……”降谷零卡住了。
黑衣组织确实特意避开黑累会,一方面是黑累会自身的强大政治后台,没必要多这么一个敌人,另一方面是作为东京本地第一大□□,黑累会可谓十分惹眼,不符合黑衣组织一向低调隐蔽的行事风格。
但“冲突”这种事情本就不需要证明,尤其是对于以暴力为方针的□□,扯上关系就代表着麻烦,不管“冲突”是真是假,不论对方愿不愿意,都必须拿出态度:是下跪,还是拼命?
这是黑手党们的宗旨,绝不能折损自己的脸面。
“有趣……”降谷零喃喃自语。
没想到看似老古董一根筋的咒术界竟然来这一手?太让人意外了……不,不对,不像是咒术界出手,如果是这样庞大的群体动手,就决不可能是这样祸水东引的方式,借用他人力量才能救回己方的人,怎么想都不对劲。
什么人需要借东风使力?绝对是在己方力量处于弱势时才会用这样委婉的办法对付敌人,以期待消磨对方实力。
黑累会再强也只是日本本地帮派,跟黑衣组织这样的跨国团体在强度上无法比拟,这场动乱最多持续一段时间就会被解决掉。
而且这个人很清楚组织的科研据点,这点相当不正常,就连降谷零自己都是经历重重考验得到信任后才获得一些科研组的信息,没有这次任务的话甚至不清楚具体地点在哪里,也就是说很快可能是内部人员。
究竟为了什么目的,不惜与组织对立?
一个主动向组织发起进攻的组织内部成员,其权限甚至可以够到神秘的科研组……降谷零的心脏狂跳起来,或许,或许可以尝试着把这个人争取过来?
心下思绪百转千回,手下动作愈发凌厉,降谷零一个过肩摔将试图从背后偷袭的人扔了出去,贝尔摩德立刻补上一枪。
整个科研基地只有两个需要特地保护的地方,一个是实验室,一个是资料室。
实验室被保护得密不透风,有权限进去的人寥寥无几,研究员们基本都在那里;资料室内储存着组织目前为止得到的大部分科研成果,以及后续发展的相关文件。
看起来搅动这摊浑水的人大概率是冲着资料室来的,不管怎么想都是资料室内的东西更有价值,且较之于实验室更好突破。
“贝尔摩德……”降谷零开口。
“分头行动,”贝尔摩德捂着被玻璃渣划伤的左臂,语气镇定,“我对实验室更熟悉,我去实验室,你去资料室。”
降谷零心头一松,回了个了解的手势,这样的安排正合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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