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欢你欠着我的，一直……一辈子都欠着我的。”夏商周笑眯眯地说，还用那种得意的小眼神瞧着元明清，仿佛元明清欠她的钱，是让她得了天大便宜的事。

“夏商周你——”元明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

夏商周已经话锋一转：“快说，咱们班你喜欢哪个男生？快说快说！”

元明清：“……”

她就非得在班里那几头蒜里挑出来一颗吗？她连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都记不大清呢。

犹豫了几秒，元明清还是决定不再折磨自己：“咱们班男生没有我喜欢的。”

“真的？”夏商周问得可认真呢。

元明清实在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深究的：“真的。”

夏商周似乎松了一口气。

元明清心有古怪，眼珠儿一转：“那……你喜欢哪个男生？”

“呵！”夏商周凉凉冷笑，“就那几头蒜？”

元明清：“……”

心说夏商周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瞧这用词，都是一样一样的。

“喜欢男生有什么好？你看乔晴，平时多精明一个人，就因为喜欢那个渣男，变得多傻！”夏商周理性着呢，“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可是，你将来，你一辈子都不喜欢男人吗？一辈子都不会和男的结婚吗？

元明清盯着她高扬的下巴，在心里问。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元明清真的信了，夏商周一辈子都会这样。

可是，就算那样？就算夏商周一辈子不结婚，和她元明清，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不过是，好朋友的关系。

元明清咂摸到了唇齿间苦涩的味道。一定是起风了，这里地处空旷，远方的尘土都被裹挟来了吧？

那股子土腥味，被夏商周身上好闻的味道所代替。不知何时，她又站在了元明清的面前，离得很近很近。

元明清微微抬头，发现自己与刚刚认识夏商周的时候相比，可以不必更大幅度地抬头，就能和夏商周对视了。是的，她长个了……是否有朝一日，她可以与夏商周平视？不仅仅是身高上的平视，还有……

元明清的脑子里倏忽晃过什么，她认定那东西很重要，却没来得及抓住它。

夏商周说：“元明清，不许想男人！”

元明清的脑中被问号所占据，她什么时候想男人了？

她想对夏商周说，我真的对男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可夏商周已经不许她继续说下去了：“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元明清：“什么？”

夏商周：“我们专业成绩排名靠前的三分之一，可以直接保送本校研究生。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我不想只和你做大学同学，我们将来一起读硕、一起读博，好不好？”

元明清愕然。

夏商周显然有些慌：“你不想和我一起继续深造吗？”

元明清神情疑惑：“你想争取我们专业的保研？”

夏商周：“对啊！”

元明清脱口而出：“你不是要转专业吗？“

就因为之前听到夏商周说她想转专业，元明清还很是难过了一阵，甚至还向消息灵通的欧阳童打听怎么转专业，让欧阳童以为是她自己想转专业。结果现在，夏商周告诉她，她要继续在这个专业读四年，还豪情壮志地要争取保研？

元明清问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至于为什么后悔——

夏商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偷听我打电话。”

肯定的语气，肯定得让元明清辩无可辩。

手腕上一紧，元明清惊觉自己的手腕被夏商周攥住了。她惊悚地一个哆嗦，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身体接触了。之前就算她们离得再近，身体也没……元明清的眼神突然呆了呆，有几个画面，毫无征兆地在此刻闯入她的大脑——

在她宿舍的床铺上，夏商周抱着她，舌尖拨开了她的嘴唇，她本能地用自己的舌尖去够……有药片被喂了进来。又是同样的方式，水被喂了进来……

元明清的脸涨得通红。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她的梦，她又梦见了和关……却原来那是夏商周喂她吃药吗？

如果不是身体已经康复退烧，如果不是吃饱喝足，这些残留在大脑中的画面她根本记不起来吧？

夏商周竟然亲了她……所以，这算不算亲呢？

无论算不算，她和夏商周原来已经有了亲密的接触。想及此，元明清的心跳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就算那些画面都是真实发生的，夏商周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吗？也许，在她的概念中，那只是救自己好朋友的手段，和去医院找医生看病没有什么区别……想及此，元明清又觉得玷污了夏商周的纯粹。

“你怎么了？”夏商周看元明清的脸色先是涨红，接着煞白，以为她又病了，慌忙摸她的脑门。

“不发烧啊……”夏商周嘀咕着。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无语地摇了摇头：“元明清，你不会是被我吓的吧？不就是听到我和我妈打电话吗？我又没怪你。”

见元明清的脸色稍稍正常，但仍然没说话，夏商周攥着她手腕的手，改作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我真的没有怪你，不怕，好不好？”

平时对别人那么清冷疏离的夏商周，此刻正柔声温语地哄自己。元明清顿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泡在了温泉里，暖融融的，舒服。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样被夏商周牵着手，一直一直地这样下去……

夏商周好听的声线，还回荡在耳畔：“刚上大学那会儿，我确实是想转专业的。因为这个专业是我爸给我选的，只要是他选的东西，我就总觉得……哎！其实想想，我爸也不是全无好处。我身为他的女儿，不也享受过他的特权，不是吗？而且……”

夏商周顿了顿，凝着元明清的双眼：“我觉得我爸迄今为止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就是替我选择了这里，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

元明清的双眼中满是诧异。夏商周的语气，怎么听着都像是表白的前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元明清不敢做那种肖想。她其实更诧异的，是在夏商周的心里，自己这个“好朋友”竟然有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夏商周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表达太过于煽情了，她展颜一笑：“这些日子我就在想，我得留在这里，不然你得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夏商周歪着头，露出了可爱的模样：“元明清，你自己说，要不是我在，你在寝室里发高烧都没人管你……”

元明清上一秒还在想我就那么容易被人欺负吗，下一秒就因为夏商周的话瞬间回想起了喂药的画面。有时候她挺不喜欢自己脑子好使的，发烧了还记得这些干吗？夏商周和她……不可能的，何必自寻烦恼？

转念又觉得那可是她这辈子与夏商周最最亲密的画面了，虽然在夏商周看来，只是为了喂药。如果她对这件事彻底没有了印象，那她这辈子，可就太冤了。

“嗯，那真的谢谢你。”元明清不着痕迹地从夏商周的手中抽开自己的手。

无论她自己内心作何想法，都不可以对夏商周做什么。夏商周喜欢的是男人，利用她的友谊，满足自己的某种不可言说的私欲，不可饶恕。

“干吗跟我这么客气？”夏商周低头看看自己空了的手，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

元明清也知道，自己的“不着痕迹”失败了。两个人再继续这样拉着手两两相望，难免让人联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元明清于是赶紧说：“是我这只手，刚才疼了一下，之前不是伤到了吗？”

换来的，是夏商周的似笑非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伤到的，是这只手吧？”

她说着，抓起元明清的另一只手，冲着元明清打招呼：“嗨！元明清，你忘了我了吗？”

元明清盯着那只仿佛跟自己没关系了的手，嘴角抽了抽，心想夏商周你这会儿不怕碰疼我的手了？

夏商周呵呵：“因为我发现啊，你的身体恢复能力特别强。昨晚你这只手就好得差不多了，你还用这只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开始飘忽。

元明清也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脑子里盘旋着昨晚残存的意识里残存的画面。所以，她用这只手，对夏商周做了什么？抱了她吗？还是做了……更过分的事？

夏商周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已经转走了话题：“所以啊，趁着今天休息，我们得再去检查一下。”

元明清：“检查什么？”

夏商周：“当然是检查你这只爪子恢复得怎么样啊！”

“不用吧？”元明清不想再多花钱，尤其一想到夏商周肯定会抢着为她付医药费。

“我说用就得用！”夏商周决定什么就是什么。她拉着元明清就要走。

被元明清拉住：“那个，你……”

元明清犹豫着要不要直言。

校园里人少，就算逛上一圈恐怕也遇不到几个人，但是去外面就……

她还是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夏商周于是看到了她下巴上异样的颜色。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那片红印已经好了许多，但仔细看还是有的。

夏商周于是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喂你吃药，手上没分寸……咳！我寝室里有粉底液，可以遮盖。”

说着，就拽着元明清往寝室去。

元明清默默叹息——

她自己的下巴上什么样她刚照过镜子。相比之下，夏商周的下巴，才是最该遮瑕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