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落,便知天下秋的萧索;万叶落尽时,刺骨的寒冬便踩着枯叶的碎响如约而至。
今年的天气更是乖戾得反常,双重拉尼娜现象像只无形的手,攥着四季的节奏肆意拉扯——夏日里阳光泼洒得蛮横,柏油路被烤得发黏,连风都裹着灼人的热浪;转至冬日,寒意又似淬了冰的针,从窗缝、门缝里钻进来,往骨头缝里扎。
任秋寒平躺在床上,被褥裹着身子,却暖不透心底的凉。
房间里昏得发沉,只有阳台那盏旧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像块融化不了的黄油。
窗外倒算静谧,只有楼下排水管里的水流声,淅淅沥沥地敲着夜色,偶尔混进几声野猫的咕咕叫,绵长又慵懒,反倒衬得这夜更静了。
困意早该来了,眼睫像挂了铅,可脑子却清明得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眼前忽然亮了些。她就站在那片光斑里,穿着那年夏天常穿的白裙子,头发随意挽着,发梢还沾着点阳光的温度。
她会笑,眼角弯成月牙,连带着嘴角的梨涡都盛着光,跟从前一模一样;她会说话,声音轻轻的,还带着点嗔怪的调子,喊她“啾啾”时,尾音总往上飘。
任秋寒急着伸手去抓,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的暖光——看得见她的笑,听得见她的声,可偏偏碰不到她的手,摸不到她裙摆的软,连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都只是一场空幻的错觉。
美梦像个精致的肥皂泡,明明就悬在眼前,五彩斑斓的,可稍一靠近,便碎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满室的冷意,和指缝间抓不住的怅然,陪着任秋寒,在这寒夜里,熬着无边的清醒。
任秋寒猛地睁开眼,阳台的灯光依旧斜斜地铺着,水流声还在淅沥,野猫的叫声却停了,只有胸口的起伏带着未平的慌。
方才那抹白裙的影子还在眼前晃,连她笑时眉梢挑起的弧度都清晰得吓人,可指尖残留的只有空气的凉,像握了把化不掉的寒霜。
她索性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到阳台边。夜风裹着冷意扑过来,瞬间吹散了几分困意,也吹得眼眶发涩。
栏杆上还留着白日晒过的余温,她指尖轻轻碰着,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冷的夜,那人还在身边,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笑着说“任秋寒,你怎么比冰块还凉”。
那时阳台的灯也这样亮着,两人靠在栏杆上说话,连风都带着暖意。
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
楼下的路灯昏昏沉沉,把树影拉得老长,像一道道沉默的影子。
她望着那片树影,又想起梦里的场景——那人好像还在说什么,声音软软的,可她怎么也听不清,只看见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最后化作一阵轻烟散了。
她忍不住伸手去够,却只捞到满手的夜风,连一点余温都没抓住。
转身回到床边,被褥已经凉了。
她重新躺下,把自己裹得更紧,可心底的空落却像潮水般涌上来。
原来有些思念,会在这样的寒夜里疯长,哪怕明知是梦,也宁愿多困在里面一会儿,至少那样,还能再“见”她一面,再感受一次,她曾带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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