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任秋寒裹紧了素色棉袍,踩着青石板街道缓行。
砖面沁着初冬的寒气,昨夜落的霜还凝在缝隙里,白得发脆,被她的鞋尖碾过,便化作细碎的凉,悄无声息渗进袜底。
风是干冷的,卷着街角老槐树落下的最后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擦过她的袖口,像谁不经意间碰了碰,又很快消失在空荡的巷尾。
连天空都是灰蒙的,没有云,也没有光,只压着一层散不开的冷意,把整条古街都裹得蔫蔫的。
古街绵长,往尽头望过去,座座群山早没了秋日的斑斓。
墨绿的松柏褪成了深褐,裸露的山脊裹着薄霜,像蒙了层洗不净的尘埃,静静卧在远处的天际线下。
忽然有钟声从山坳里漫过来,是山巅古寺的声响——往日听着总觉清亮,今日却像被寒气浸过,每一声都沉缓滞重,撞在巷壁上,再弹回来时,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空寂,轻轻落在心头,压得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顺着钟声往古寺走,越近,越觉周遭静得厉害。
寺前那对石狮子,耳尖凝着霜,眼珠蒙了层灰,连往日的威严都淡了几分。朱红的寺门漆皮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门环上的铜绿沾着霜粒,她伸手想碰,指尖刚触到冰凉,便又缩了回来。
檐角垂着的铜铃冻得僵了,风过的时候,只勉强晃了晃,连半声脆响都发不出。她就站在门前,望着门内幽深的暗影——香炉里的烟早散了,连残留的香火味都被冷风吹得干净,只剩几阶覆着薄霜的石阶,通向看不见底的深处。
她盯着那石阶,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站在这里,身边还伴着温软的笑语,如今却只剩自己,连影子落在地上,都显得格外孤伶。
任秋寒抬手拂去供桌上的薄霜,指尖刚触到那尊斑驳的铜制观音像,掌心便猛地传来一阵灼烫——不是烈火的烫,是像被寒日里骤然穿透云层的光裹住,暖得发疼。
她慌忙缩手,却见案上的残烛忽然明灭起来,火苗拧着古怪的弧度,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斑驳的墙面上来回晃荡。
檐外的钟声不知何时变了调,不再沉缓,反倒急促得像催命的鼓点,一声声撞得她耳膜发颤。
冷风顺着门缝灌进来,卷着案前的香灰扑在她脸上,她闭眼偏头的瞬间,周遭的寒意竟骤然退去。
再睁眼时,朱漆寺门的斑驳消失了,铜铃在檐下轻轻晃着,发出清亮的声响;供桌上的残烛换成了崭新的红烛,火苗安稳地跳着,连空气里都飘着新鲜的檀香,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素色棉袍的袖口沾着细碎的桂花——不是初冬该有的东西。
身后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女子温软的笑语,那声音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紧,猛地回头,却只看见青烟缭绕的庭院,廊下挂着的红灯笼,正随着风轻轻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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