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风对苏鸣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可是苏鸣歌对她,只有讨厌和反感。每次她笑着看向苏鸣歌,苏鸣歌回应她的都是一脸不耐,只有苏鸣歌忙着干活时,崔小风可以偷偷地看她几眼。崔小风觉得自己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看到苏鸣歌就忍不住跳跃起来。
苏鸣歌最介意崔小风靠近赵林安。只要她离赵林安稍微近一点,或者多说了几句话,几乎是下一秒,苏鸣歌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后走到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要她“自重”。
所以崔小风故意亲近赵林安,如果能让苏鸣歌注意到自己,就算惹她生气也行!这天早上,崔小风守在自家门口,看到赵林安出门,立刻笑着跑向他,“林安哥!”她的声音好甜,几乎能挤出蜜来,崔小风故意那样,她是说给苏鸣歌听的。
赵林安看到崔小风,笑得很温柔,“小风,你真可爱!”
苏鸣歌也走了出来,然而让崔小风意外的是,她看到自己和赵林安说话,非但没有生气,简直视若无睹,以往她可是恨不能用眼神杀了自己啊!崔小风越发娇嗲地和赵林安套近乎,苏鸣歌面无表情地拉着孙新芳向前走,崔小风心中犯嘀咕,难道他们吵架了?不可能,苏鸣歌事事依着赵林安,怎们舍得跟他吵架?对了!她一定是装的,表面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气得跳脚!
想到这,崔小风更得意了,她主动挑衅苏鸣歌,队长骂苏鸣歌大小姐,她笑得比谁都大声,苏鸣歌干活时拿不住铁锹,她故意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干活多灵活,苏鸣歌不搭理她,她还主动替赵林安分担任务。
下工时,苏鸣歌和孙新芳得加班,崔小风也磨磨蹭蹭不肯走,赵林安碰碰她的胳膊,小声说:“小风,晚饭后你在村口的大柳树下等我,我有话对你说。”赵林安为人特别龟怂赵林安特烦人,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要不是为了气苏鸣歌,崔小风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有啥事现在说呗。”
“现在不好说,小风,你就去嘛,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崔小风回到家,伺候崔大娘吃了晚饭,她进门时看到门板后堆着一堆生石灰,就问:“娘,拉石灰干啥?咱要修理房子吗?”
“不修理房子,修理人!”
“修理谁啊?”崔小风顿悟,“娘,你想用这生石灰修理苏姐……苏鸣歌,不是说好这事你不管了吗,咋又弄来一堆生石灰!”
“我不管?我不管你自己能成事儿?我看你天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她放个屁你都敢说是香的!她接二连三地找你晦气,在咱们水洼村,还能让她一个外乡人骑在咱头上拉屎?她用生石灰害你,我一报还一报,那小娘们儿爱洗澡,哪天她洗澡时我就在水里扔石灰,她想让我闺女破相,我让她全身烂成泥!”
“娘!”
“行了,你别叨叨了,我主意已定,你再罗里吧嗦,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崔小风无奈,她从小是被崔大娘打大的,她敢梗着脖子跟生产队队长吵架,不敢跟她娘说一个不字。
崔小风啃了两个黑馍馍,想起和赵林安的约定,笼着手走到村口大柳树下,晚上天寒,还刮着西北风,她在心里咒骂赵林安,啥破事非要大晚上说,真烦人!
赵林安倚在柳树上,四肢尽可能往棉衣里缩,他闭着眼等待崔小风的到来。昨天苏鸣歌要跟他分手,他想了想,其实和苏鸣歌分手也是一件好事,苏鸣歌生性多疑,控制欲强,他早就不耐烦和她在一起。他们一起上高中时,校长是苏鸣歌的父亲,苏鸣歌承诺毕业后把他安排到学校工作,谁知他前脚刚毕业,后脚苏鸣歌父亲就被关进了牛棚,苏鸣歌也被安置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村插队,他作为苏鸣歌的男朋友,自然没能幸免。
既然不能进学校工作,他也没必然再巴结她这个“校长女儿”,况且在这个穷困的小村子里,苏鸣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不是看在她还能给自己洗洗衣服做做饭的份儿上,他早就把她甩了!
崔小风是下一任女朋友的完美人选,长得漂亮,力气大能干活,还没什么心眼,况且她多次主动向自己示好,赵林安对男女情事特别熟练,他知道,崔小风一定是看上自己了,他想,今晚就向小风表白,尽早确定关系,以后有了这么一个力大如牛的女朋友,干什么农活都不用怕了!
“小风,你来了!”赵林安看到崔小风走来,激动地跑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崔小风躲开他,背着手倚在柳树上,“有啥事赶紧说,我娘还在家等我呢!”
“别急嘛,咱们好不容易单独见一面,这里这么安静,又没有人打扰,你就没什么悄悄话想对我说?”
“悄悄话?没有!”崔小风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赵林安。
崔小风本就十分漂亮,杏眼红唇,额上的刘海在冷风中轻微浮动,朦胧的月光就像为她披上一件唯美的轻纱,衬托得整个人更加动人亮眼,赵林安一时情动,脱口而出,“小风,你真好看!”
崔小风想到一些关于苏鸣歌的“悄悄话”,问道:“林安哥,你和苏鸣歌怎么认识的?她有兄弟姊妹吗?父母是做啥的?她讨厌啥?喜欢啥?”
不待赵林安回答,柳树后突然传来两阵声响,崔小风吓了一跳,转身看到苏鸣歌来挑着一副扁担挑水,顿时,心里的那只小兔子又一次咚咚跳起来。
她心里愉悦,嘴上却故意打趣她:“大小姐亲自来打水,真是稀罕得很啊!”
苏鸣歌也看到了树后的赵林安,她绷着脸,低着头,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了,水桶撞击井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崔小风知道,她生气了。
“真笨!”崔小风再次惹她,不知道为什么,苏鸣歌越生气,崔小风心里越满足。
崔小风说了好多刻薄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回到家后,她才想起来,苏鸣歌那么瘦削的肩膀,打了水怎么担回来呢?她原路返回,看到苏鸣歌走走停停,这才放下心来。
夜已经很深了,鸡圈里的鸡、猪圈的猪都安静下来,就连睡得最晚的清水叔也插了门闩熄了油灯,苏鸣歌终于挑着水回来了。
崔小风坐在门槛上等她,听到苏鸣歌的脚步声,故意将手里的瓜子嗑得咔嚓咔嚓响,“大小姐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掉井里了!”
苏鸣歌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崔小风问她:“你大半夜打水干嘛啊?”
苏鸣歌的语气也不耐烦,“我想干嘛就干嘛,你家住海边嘛,管那么宽!”
崔小风看到门板后的石灰,想起娘说的话,对了,苏鸣歌这么晚打水肯定是要洗澡,不行,一定要提醒她注意安全,真被娘扔进去几块石灰,就糟了!
崔小风叉着腰,阴着脸吓唬她,“你打水是准备洗澡吧?那你可要小心点,要是有人在你的洗澡水里扔一把生石灰,那可就好玩了!”
苏鸣歌显然也看到了门板后的石灰,看到她惊恐的表情,崔小风知道她以后洗起澡来,一定会加倍小心,这样娘的计划就不会那么容易得逞了。
小风往回走,迎面看到娘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娘,这么晚了你咋起来了?”
“刚才你跟谁说话?是不是姓苏的小娘们儿?那小娘们儿这么晚了还不睡,肯定准备洗澡,我拿几块生石灰过去看看。”
“娘,你快回来,她不洗澡,她打水留着明个做饭呢。”
崔小风生拉硬拽才将崔大娘拉回屋里,崔大娘上炕前还骂骂咧咧:“这小娘们儿,等着吧,不让她瞧瞧我的厉害,她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昨天的告白因为苏鸣歌的突然出现被打断,中午吃饭时,赵林安又找到崔小风,一脸春意地说着让人脸红耳热的情话,崔小风嗯嗯啊啊应付他,她一直远远盯着苏鸣歌,上午苏鸣歌干活时脸色很苍白,崔小风担心她吃不消这么繁重的体力活儿。
果不其然,苏鸣歌坐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崔小风扔下手里的黑馍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她架着苏鸣歌的胳膊往村里走,等到大家的视线看不到,崔小风索性背起苏鸣歌,一路飞奔回宿舍。
苏鸣歌有些发烧,崔小风把她安置在炕上盖好,虚掩着门去了银凤家,银凤是小风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爹是赤脚医生,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去她家拿几包药吃了就能好。崔小风火急火燎地来到银凤家,她家院门开着,只有银凤奶奶坐在当院打瞌睡。
崔小风一问才知道,银凤她爹去公社医院开会了,崔小风怏怏不乐往回走,刚走到胡同口,看到她娘鬼鬼祟祟从知青大院走了出来。
“娘,你干啥呢?”
崔小风突然说话,崔大娘吓了一个激灵,“风儿,你咋又回来了?咱家鸡跑知青大院了,我过去撵鸡哩!”
崔小风推门走进苏鸣歌的房间,她在炕上睡得很安稳。崔小风特意仔细查一番屋子,她担心娘趁机进来捣鬼,屋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形,崔小风喂苏鸣歌喝了一碗热茶,把炕洞里的火烧得更旺,这次关上门去了工地。
一下午,崔小风都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着苏鸣歌,她醒了吗?退烧了吗?会不会生病?她身子骨那么弱,应该吃点有营养的,哪天把家里的鸡宰一只,给她炖锅鸡汤好好补补。
下工哨一响,崔小风扛起铁锹就跑,快到家门口时,她放慢脚步平缓呼吸,虽然她很想见到苏鸣歌,但是在苏鸣歌面前,她一定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就在她思索以什么理由走进知青大院时,苏鸣歌竟出现在大院门口,热情地邀请她进屋喝茶!
崔小风做梦一般随苏鸣歌进了屋,苏鸣歌动作优雅地为她倒了一碗茶,崔小风家里穷,小时候看到大人喝茶特别羡慕,她还从来没喝过茶呢!她学着苏鸣歌的样子,将一大碗茶水一饮而尽,苏鸣歌笑着跟她说话,她笑得真好看,她的牙齿真白,嘴唇红红润润,崔小风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团白云包裹着,轻飘飘、软绵绵、甜丝丝的。
崔小风听着苏鸣歌黄鹂鸟一样好听的声音,她说让自己不要怪她,要跟自己握手言和,她怎么会怪她呢?她那么美好,只要一想起她,心里比吃了蜜都甜,不过她怎么对自己,她都舍不得怪她。
崔大娘的喊叫打破了崔小风的甜梦,她起身准备离开。就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苏鸣歌的表情顿时变了,变得不再温柔,没有微笑,崔小风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她坐的板凳牢牢地黏在屁股上,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苏鸣歌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崔小风终于意识到另一个现实:原来苏鸣歌又在戏弄她,从头到尾的一切,不过是她骗自己的把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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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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