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送孩子回乡,还是先找到高伢人供出来的那两个地方,打杀拐子,救出里面的孩子?
带着孩子去救人不现实,晚点去又担心这两天拐子又要去拐其他人。
静圆静明道:“师父可是灯下黑了,送这些人回乡有我们就足够了。”
可不是,静圆静明两人练习道家功夫多年,对付三五个壮汉不成问题。她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查拐子,一路送身体受到伤害的姑娘回京。
“还得告之官府,这么些孩子咱们一个一个为她们找家人肯定找不到,只有官府能贴告示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梦夏道。
静空道:“那个刘老爷那么厉害,官府会管吗?”
梦夏笑道:“这是功绩,吏部考评有好处的,官老爷自然会管。”
“也是,从没见过当官的怕从商的。”静空开心道。
梦夏没说的是,若那盐商刘老爷势大,地方官不敢管,十有**她们这几个人就得被推出来。
高伢人虽然跟拐子有来往,但她手底下的女孩儿真有一部分是被家里卖给她的,都是家中穷的揭不开锅,将人送回去也不过是再被卖一次。
有六个女孩儿都是这种情况,家里卖了她换粮,还有个是家中父亲病了,卖了她给父亲看病,这六个女孩儿年纪都不大,在高伢人这里比家中还好,竟是不愿走的。
高伢人本来就没有直接拐孩子,她跟拐子就是合作关系,拐子拐来的孩子统一卖给她,她给拐子不菲的价钱。
说起来,拐子拐孩子都会去拐长相漂亮的,而从穷苦人家买来的孩子往往面黄肌瘦,容色普通。高伢人是为大盐商干活的,长相不好的孩子人家根本不要,所以她才会跟拐子合作,要知道,拐子卖的孩子贵好几倍呢。
梦夏留下了足够的银子,就当是买孩子的钱。
将那些能找回家的孩子送到府衙,梦夏在客栈房顶枯坐一晚。
她早就过了非黑即白的年纪,知道世上许多事不能深究,但看到高伢人家中这些被拐来的孩子,她还是心生酸涩,不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拐子该杀,毋庸置疑,那些卖掉亲生骨肉的人不可恶吗?
牛羊之类的牲畜都知道舐犊情深,可人却会卖掉自己的孩子。
人不爱自己的骨肉吗?
答案又是否定的。
她能看到许多人家卖儿卖女的无奈,卖掉这个女儿,一家子就能活命,不然一家子都要饿死。在这个关乎全家人生死的关头,似乎卖掉一个女儿显得无足轻重。
有的父母还会想,与其留孩子在家饿死,不如卖给别人家,至少能活命。
人性的复杂就在这里。
有人卖女儿是为了自己吃喝嫖赌,有人卖儿卖女为的是给孩子寻一条活路。
梦夏想的脑仁儿疼。
天一亮,梦夏跑到书斋买了一刀纸,提笔回忆现代的农业知识。
为了防止拐子得到高伢人这边的消息提前跑掉,梦夏和一慧真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收拾了两伙拐子。不成想还救出了白姨娘的孩子琛哥儿。
自从梦夏离开京城,王夫人就将白姨娘接回了荣国府。凤姐这两日身子不爽利,贾母这阵子操心家族大事,都顾不上白姨娘。任凭白姨娘再谨慎,对孩子的看顾再周全,也抵不上王夫人的手段。
先是琛哥儿的乳母吃坏肚子,稀稀拉拉好几天没好挪了出去,王夫人新派来的乳母和白姨娘不一条心,白姨娘日夜提防着新乳母使坏。再是玉钏配给吴登新家的外甥,吴登新家的外甥七八岁上得了痨病,如今不过是挨一天算一天,没准儿哪天人就没了。谁嫁给他都注定要守寡。
白姨娘和妹妹自小一起在王夫人处当差,感情极好,知道王夫人给妹妹配了这么一个人,气的当天就病了。玉钏在家哭得要死要活,贾政不在家,白姨娘的枕头风没地方吹,白家一家子奴才有什么办法?
白姨娘这一病,各路牛鬼蛇神就出来了,一不注意琛哥儿就没了。
按理说大家公子,跟前伺候的婆子小厮不少,琛哥儿又不会走,怎么也不会出意外。偏偏那日琛哥儿一直哭,看了《玉匣记》要抱着孩子在角门送神,不成想那丫头竟然抱着孩子跑了。
没了孩子,贾家也是四处派人找,在京城大张旗鼓找了三天,孩子没找到,白姨娘哭晕过去,醒来就犯了疯病,直说是王夫人害了她的孩子。身为妾室,没有一点儿证据就攀诬主母,不用通知贾政,王夫人直接要拖着她去家庙。
别人不知道,贾母是知道这个儿媳的,清楚这事儿十有**就是她做下的。哪怕是个庶孙,也是儿子的亲骨肉,贾母心疼的睡不着觉。见她害了自己孙子不算还要斩草除根,贾母怒了,直接将白姨娘送到自己陪嫁的庄子上,理由也正当,疯了的妾室说的都是疯话,送人去家庙会让人说主母不慈,送到庄子上养着就罢了,家里也不差一个姨娘一碗饭吃。
梦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琛哥儿。
贾家的孩子长相都不错,琛哥儿也是如此。那丫头是王夫人的人,王夫人让她将琛哥儿扔到水里溺死,丫头不敢,也不敢违背王夫人的命令,索性将琛哥儿卖了,留了琛哥儿的银镯子回去复命。哪知王夫人是个心狠的,为了保密让心腹害了这丫头的命。这样谁也找不到琛哥儿的线索了,王夫人还是那个吃斋念佛的当家太太。
“真人,这个孩子给我吧。”梦夏道。
一慧真人道:“你认识这个孩子?”
梦夏没有替荣国府遮丑的觉悟:“他是我二舅舅的庶子。”
一慧真人了然,大户人家的龌龊事,“你打算怎么办?带小公子回京?”
梦夏摇头,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从那个圈子里跳出来,为什么要回去?
“二舅舅如今是金州学政,将表弟送到金州即可。”
一慧真人道:“也可。不过小公子太小,恐怕离不得乳母,咱们这一路舟马劳顿,哪去找乳母呢?”
梦夏也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想着后世孩子有吃奶粉长大的,便道:“乳母就算了,沿路买些羊乳,牛乳之类的对付吧。”
一慧真人想了想道:“观中这么小的孩子,都是喂的米油,想来喂些汤水也能长大。”
梦夏的空间里没有婴幼儿奶粉,但她喜欢藕粉,空间里有不少,时空穿梭的时候幸好没掉,若跟着真人一起走可就不方便作弊了。且她带着个婴儿,不能骑马赶路,租个马车必然拖慢行程,便道:“真人不如先往黔地走,我送了他去金州立马追你们去。”
一慧真人道:“也好,贫道在黔地等善信。”
一慧真人不是嫌弃梦夏带着婴儿慢,而是为了她俩的安全。
她不愿意帮三皇子争位,三皇子必然不甘心放自己走,前面不知有何艰险等着自己,何必绕上旁人。凭借梦夏的本事,这天下哪里去不得,不必跟着自己朝危险境地走。
金州地贫,学风不盛,很多县连县学都不完备,县学内不仅缺教喻,连县学房舍都有倒塌毁坏的。
贾政到任后,几个幕僚给出了不少主意,可他那些幕僚不懂官场上的规矩,只会溜须拍马,出的主意好坏不说,根本无处施展。
原来贾政没有功名,金州的官员都是正经八百的进士,而且都是寒门子弟,寒窗苦读二三十年才考上进士,因为出身寒门,没有人脉,选官时只有高门子弟不愿去的地方才能轮到他们选。朝中无人,穷地难出政绩,吏部考评年年平平,官升不上去,心中本就郁郁,见到靠祖荫出仕的贾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且这人是贵妃父亲,来金州就是为了“镀金”,日后回京肯定高升,越发让人心生嫉恨。
能考上进士的都是人尖子,没几日便摸透了贾政,知道这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日常给他下个绊子都不用费脑子。
贾政在金州越发觉得日子难熬。
明明同僚不难相处,平日里常约着喝酒听戏,读书品诗,可就是公务上状况百出。下去巡视各县县学,考察学生功课,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偏偏下面的人蠢笨的像头猪,怎么改都改不顺,还日日上书缺银子。他一到任就跟知府批了学银条子,下面怎么会不够用,莫非是有人贪墨?
贾政不通庶务,性子被贾母养得有些天真,能猜到有人贪墨银两,可就是不知道如何下手整顿,又不好意思找同僚打听。这也跟他的性子有关,小时候有长兄比着,他样样出色,养成了他自视甚高的毛病,当年父亲上遗本,令他错失科举正途,被他视为生平大憾,如今这点公务上的“小问题”,他可拉不下脸找小门小户出身的同僚商议。
梦夏带着琛哥儿上门的时候,关于学政大人的风流韵事,瞬间传遍金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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