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两个月的寻找,夏侯遗终于在蜀地东部的一个小村庄里见到了禤解。见她治病救人,也见她爆发伤人,被驱赶出村。普通村民心存畏惧,不敢对她怎么样,可孩子却无知无畏,趁她孤身一人走在田间,尾随其后向她扔石头。
她从前清瘦的身子长得丰满了一些,依旧穿着简朴宽大的黑色长衫,腰带勒出细瘦的腰肢。月光之下,苍白的面容比原来还要精致无暇,与她沉静的气质更加完美的融合起来。
她的爆发定与玉柱有关,她手上没有制衡石,不能很好地控制玉柱,这正是他的机会。
抽出身后短qiang,夏侯遗左手握住下段,右手握住上段,向上一拔,短qiang变长qiang,他飞身而起,白色的枪头一抖,朝着禤解周身的光盾猛地扎去,枪头到处炸开一圈裂纹,月光灵光一齐照在白枪头上,莹亮如雪,熠熠生光。
夏侯遗的衣服是黑色的,枪身也是黑色的,雪白的枪头格外出挑,令人移不开目光。
这一下大出禤解的意料,她双手一摆,裂痕消失无踪,光盾复如当初。
夏侯遗跳回来处,眼神既惊异又满意,他用指尖划过枪头,说道:“没想到那畜生的牙竟如此厉害!”
禤解一怔,她感受得到,白枪头上有很强的妖力,脱口问出:“那是什么?”
“恶食潭鯥,朗月湖底的玩意儿。”夏侯遗看回禤解,眼中有几分挑衅。
禤解睁大眼睛,她一早便知道朗月湖里有个不得了的东西。佘元伯常年用它来处理作恶的证据。如今更惊讶的事情在于——那只隐匿在深潭之中的怪物被夏侯遗杀了吗?她定了定神,这些不重要,她无意识唤道:“勿念——”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夏侯遗怒容骤显,语声铿锵。
禤解住了嘴,她垂下眼眸,吸了口气,复而正视他道:“夏侯公子,即便是妖兽之骨做的武器,也无法对抗玉柱,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哦?是吗?”夏侯遗又打断她。
他一把从脖子上扯下条绳子,朝她迅猛而来,未到眼前忽然消失不见,禤解双手一齐打了个转,方才的光盾又笼罩住了她。几乎同时,她感到身后一震,回转过身,夏侯遗的脸无比清晰地映在她的眼里,两人隔着薄如轻纱的光盾,相距咫尺。
他的脸一半被那副红木面具覆盖,另一半完好无损,其上如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如今愤恨又坚定地瞪着她。同时她又看到,他紧握拳头,将二人面前的光盾,击出三圈更大的裂纹,半颗血红的石头自他手心露出。
心念电转间,血石已穿透光盾,紧接着一阵清脆的崩裂声,光盾破碎消失无踪。
夏侯遗伸手去抓禤解的肩膀,堪堪碰到,眼前一空,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他蓦地拿起手中血石,闭上双眼,调动内息去感应血石灵力的流向,这也是毛芼交给他的方法。
前方……左边……在往前……他感受到那股能量在缓缓后移。她没有瞬行千里,只是用了隐身之法。
他一步一步走向血石指示的方向,也感到对方在一步步后退……
向前走了数步,他突然停住,转而向左,又迈了几步,伫立半响,忽地向前飞纵。片刻之间,只听“啊”的一声女子叫喊,在夏侯遗行进方向的右前方,他和禤解同时现身。禤解身前玉柱浮动,一股力量抵住夏侯遗的手腕,令他手上的制衡石不能触到玉柱。
毕竟不是修道之人,夏侯遗对于灵物的使用总归不够精熟,几番攻击终究被禤解挡了回去,她看准他持着血石的手的运行方位,设法牵制手腕,不让制衡石有机会碰触过来。
夏侯遗以极快速度将血石于两手间调换,急速展开攻击,这一招果真有用。玉柱被血石制衡,灵力反弹到禤解身上。
她催动的光盾总是被夏侯遗及时攻破,最后两只手都被对方擒住,挣脱不开。
“当初你有回去吗?”夏侯遗眼波颤动,他终于问出想问的话了。
禤解身体微微发抖,她闭了眼,又缓缓睁开,直视夏侯遗的双眼,眼神倔强,一字一句说道:“没有。”
夏侯遗的愤怒燃烧上来,紧紧扣住她的肩膀。禤解被他抓地生疼,尽量平静地说:“夏侯公子,当初你对我真心诚意,却被我利用,是我亏欠你的,若是你想解恨,就杀了我吧。”
她突然感到很疲惫,她受够这样的生活,没人告诉她玉柱究竟是什么样的来历,上古神明?哪个神?禤族为什么要守护它?守护到什么时候?为什么它总是躁动不安难以掌控?她自己又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如果她死了,玉柱再次陷入长眠,再没人能唤醒,它变成一块没用的石头,一切便归于平静。
如果……如果能死在夏侯遗手里……想到这里,她居然觉得是幸福的。
夏侯遗眼波闪动,半响没有说话,他平静下来,嗤笑道:“死?——我说了,要把你和玉柱都带回去,舅舅需要玉柱的力量,若是你能够助他复国,我可能会原谅你。”
“玉柱很危险!你也见到了,我没法完全控制它!”
“所以我找到了制衡石——”他将她纤细的两腕抓到一只手中,空出来的手往下一抖,挂在胳膊上的项链滑落到手上,拎起项链,给她展示。
禤解这才想起,此物是禤风姑姑常年挂于脖间的坠子,她知道制衡石同玉柱一样,都是族内的机密,却不知道它就是制衡石。她还看到,这个项链的绳子,居然是当初她挂在夏侯遗脖子上的那条,只不过原先的坠子已经不见了。
她别开眼睛,不去看那个项链。
“有了它,玉柱自然尽在掌握。”夏侯遗神色傲然,自是有几分得意。
禤解摇头叹息:“你根本不懂玉柱究竟是什么……”
“你又比我懂多少?”夏侯遗自然不服,他去过禤氏遗址,知道禤氏的过往以及制衡石的作用和来历。他也知道禤解十岁被母亲匆忙送出,所知之事不一定比他多。
禤解内心无比郁闷,两年来她感受到玉柱不同寻常的变化,回蜀地也是为了找寻线索。她有种感觉,总有一天它也会失去效用。可夏侯遗如今这般势在必行的模样,绝不会听她的。
饶是如此,她还是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着劝说他。
“制衡石的力量会慢慢减退,那个时候就没有什么可以控制玉柱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正在调查这件事。”
“你说的话我很难再相信了。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找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舅舅等不了那么久,应国也等不了那么久。”
“如果你将玉柱给了陆将军,不是在助他,而是在害他!”
“不用你来教育我!”夏侯遗对禤解这样的态度非常恼火。她认错,她愿意毁眼赎罪,愿意以死谢罪,然后用这样公事公办的口气跟他争论,不服一点软。
禤解低下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夏侯遗刚要说话,忽觉胯下生风,禤解飞起一脚,踢向他裆部,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住禤解的手松动了一下,接着被一股力量弹开。
玉柱环绕禤解一起腾飞起来,隐入一旁山壁上的密林中。
夏侯遗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招,震惊地看着她飞升而上,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林间幽密阴暗,什么也看不见,他拿出制衡石来,却发现血石反应微弱,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他丧气地将项链戴回脖子上,伫立半响,想来想去,越想越气,不甘心的大喊道:“禤解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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