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后的两天如梦似幻。到了27日早上，姜晚歌终于把衣服好好穿了起来。谢梓沛穿戴整齐后，看着姜晚歌若有所思：“你接下来回学校？”

姜晚歌把摊了一桌子的参考书都塞进了行李箱：“嗯，先回学校收拾东西，然后去机场附近的酒店。”

谢梓沛：“几点的航班？”

“早上八点半，我得六点左右就去机场值机……东西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谢梓沛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把书包背到了肩上。

姜晚歌点了点头，两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咔”的一声关上了门。等电梯的时候，姜晚歌给房东发消息办了退房。

“我跟你一起吧。”

听到谢梓沛开口，姜晚歌愣了一下，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了下来：“你不回学校？”

谢梓沛耸了耸肩：“学校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老板也不要求我们这几天呆在实验室了。既然如此，我不如陪你一起再去机场呆一晚。”

“我说你怎么一直呆在我这……”姜晚歌若有所思。

“叮——”

电梯到达了这一楼层，门缓缓打开。姜晚歌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谢梓沛紧随其后。她掏出喷壶来先对着按键喷了喷，然后才按下一楼的楼层。

“也行。”

姜晚歌正想着去了机场一个人过夜无聊呢，难得有个健康的人陪着，何乐而不为呢。

出了大楼后，谢梓沛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一只手拖箱子，一只手牵着她，向着地铁站走去。这条路他曾走了无数次，每次都是送姜晚歌离开后自己再回去。像今天这样真正走进来还是头一次。

终点站本来就人少，现在疫情之下更是没什么人了。谢梓沛牵着姜晚歌站在站台旁等车，似是自言自语：“我还是第一次去你们学校呢。”

姜晚歌笑了笑：“以前都是我来找你的。”

谢梓沛“嘶”了一声：“这么一看我好渣啊，居然都没主动去找过你。”

姜晚歌倒没觉得怎么样，每次见面的地点都是她选的。倒也不是她多么照顾谢梓沛，只是因为——

“这边位置偏，房间便宜。随园路在市中心，开一次房的价钱够我们在这开三次了。”

谢梓沛哭笑不得：“倒也是。”

正说着话的功夫，一辆列车开进了地铁站，在两人面前缓缓停止。

姜晚歌道：“上车吧。”

车上空空荡荡，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有位置坐。姜晚歌很是谨慎地给座位喷了两下酒精消毒，然后才和谢梓沛一起坐了下来。

“全程一个半小时，几乎是从这一头坐到另一头，困了的话可以睡一觉，不用担心坐过站。”姜晚歌很贴心地提醒他。

两人起的不算早，谢梓沛倒不觉得困。姜晚歌早上又因为生物钟七点就醒了，虽然睡了个回笼觉，但还是觉得没有休息彻底。谢梓沛也同样贴心的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靠，没一会儿姜晚歌就靠在他脖子边上睡着了。

谢梓沛缓缓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地铁一路走走停停，经过了十多个站点，上来的人倒是屈指可数。谢梓沛低头看着姜晚歌的睡颜，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这就是她经常坐的一条路啊”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萌生出这种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想法，但他隐约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变了。

现在是12月，他们是在今年2月份认识的。不知不觉间，一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还有半年，他们就要毕业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惶恐感随着到站广播的响起戛然而止。姜晚歌在听到广播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到站了，我们走。”

明明是姜晚歌刚刚睡醒，但愣怔着的人却是谢梓沛。他跟在她的身后，拖着行李箱上了自动扶梯。看着两边渐渐后退的墙壁，他不仅有些震惊：自己是在担心……他们要分开的事吗？

两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因此姜晚歌并未察觉到谢梓沛的心潮澎湃。随园路是H大的地界，本着“东道主”的原则，姜晚歌随意地介绍着周围的情况：“其实地铁站旁边就是H大的操场，但是由于大门在正中央，所以得走个五百米才能进我学校……考完试了我也闲了，以后可以随时见面了。”

她的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轻松。

谢梓沛回过神来。是啊，她考完了，少了一桩心事，以后他们见面的频率可以大大增加，这应该值得高兴才是。他收回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转头看着一旁的壁画：“这个地铁站弄的还挺有艺术感的。”

姜晚歌笑了笑：“另一个出站口出去就是H影，那边还有学生摄影作品展示呢。”

坐过长长的自动扶梯，两人终于看到了地面之上的太阳。看着眼前熟悉的风景姜晚歌有些感慨，几天前离开前还满是雄心壮志，现在考完了再回来，有一种一树一木都在迎接自己凯旋的既视感。而这条路对于谢梓沛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他四处张望着，先看到了测绘院，又看到了市政府：“你们这周围……还挺正经的。”

姜晚歌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指着周围向他介绍：“H大周围基本上都是这种比较正经的机构，这边守着市政府和测绘院，另一头守着省政府和水科院，吃喝玩乐的地方是一个都没有。不过斜对面的H影周围可就热闹了，南门和西门外面都是小吃街。我们一般都会去H影那里吃东西。”

说着说着姜晚歌笑了起来：“H大隔壁就是H师，H师隔壁就是C大的随园校区。”

谢梓沛点了点头，很认真道：“之后我可以坐校车来找你。”

“哈哈哈……”

一路指着介绍着，很快就到了H大的校门口。谢梓沛眯着眼睛看着门口金灿灿的招牌，心里想着这就是姜晚歌的学校，嘴里说的却是：“当年我就是差一分没能进H大。”

姜晚歌忍俊不禁：“没事，毕竟你最后来了C大。”

进大门前姜晚歌还在想，是让谢梓沛在门口等着她，还是像之前谢梓沛那样用自己的二维码帮他进来。然而门口的保安只是看了一眼行李箱就摆了摆手让他们进去了。考完研后校园里几乎没有人了，回来的都是在校外考点的人，保安也懒得管了，于是谢梓沛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不远处树木茂盛的山，又看到山上矗立着的图书馆：“你们环境不错，树挺多的。”

姜晚歌开玩笑：“我还觉得挺阴森的，路面基本不见阳光，都被树冠挡住了。”

两人走到了姜晚歌的宿舍楼下，这次谢梓沛是真不能进去了。姜晚歌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对他道：“稍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再下来时，谢梓沛看到她换了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他问：“没落东西吧，身份证什么的都带了吗？”

姜晚歌点头：“都带了，”

他伸手把行李箱接了过来：“走吧。”

姜晚歌订的房间在高铁站附近。因为高铁站和机场在同一条地铁线上且相隔不远，所以她每次赶早上的航班都会在这里订房间。谢梓沛意识到这里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由得有些感慨：“没想到又到这里来了。”

姜晚歌笑道：“没想到吧，居然是在高铁站附近。”

这一晚上过的很快。清晨六点，两个手机同时响了起来。姜晚歌从睡梦中惊醒，关了闹钟后发现谢梓沛也醒了。还未等她问他为什么也定了这个时间的闹钟，谢梓沛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走吧，我送你。”

姜晚歌：“你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谢梓沛摇了摇头，拿起一边的衣服套到了身上：“送你到机场后，我就回学校。”

从机场到C大的仙湖校区，坐地铁怕是要两三个小时。

一瞬间姜晚歌生出些隐秘的不舍，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麻利，心里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寒假来了。

寒假来了，他们都要回家的。

这好像是他们认识一年来，第一次面临分别这种情形。

房间门关上前，谢梓沛还嘱咐了一遍有没有忘带东西，之后就一起进了地铁站。

坐在地铁上，谢梓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叮嘱了一些：“虽说考完了，但是能不感染尽量还是别感染，我生病那两天真是太难受了……”

姜晚歌苦笑：“不好说了。我爸妈都感染了，我回家之后估计也快了。”

谢梓沛哭笑不得：“好吧。”

二十分钟后，列车到达了秣陵机场。谢梓沛跟她一起下了车，姜晚歌接过了行李箱，轻声道：“就到这里吧，你不用出站。”

虽然还没出站，但是已经能看到航站楼的电梯了。谢梓沛从未在秣陵坐过飞机，对这里的机场也并不熟悉。他张了张嘴，本想说送她进安检口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最后他点了点头：“一路平安。”

姜晚歌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扫码出了地铁站。

谢梓沛一直在原地站着，看着她上了一旁的直升电梯。电梯是四面透明的，他能看到姜晚歌拖着行李箱在里面站定，然后电梯上行，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身后传来风声，又有列车要到站了。

半晌，谢梓沛转过身来，迈上了回去的地铁列车，在空旷的车厢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感到难过呢？他慢慢地问着自己，感受着心中那莫名的沉重。

姜晚歌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只是回家过年而已。

他们还会再见面的啊。

所以——为什么要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