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清盯着那双眼睛与他对视,丝毫没有畏惧神色,僵持了一会儿,燕知清:“你不会。”
语罢,燕知清没有接着看他,心里有些耻笑说:“我若是死在了这里,你陈斛一定脱不了干系,你不会忍不了我的只言片语,那不是你的个性,更何况……我不怕死。”
燕知清看着他,嘴里一字一字加强语调说:“我不怕死。”
陈斛死死地盯着她,却发觉燕知清并没有认怂,他的眼神里忽然起了怀疑的神色,像是打量猎物一样一分一毫仔细地分析着燕知清,可是燕知清就像是一个谜一样,他怎样都猜不出来这个娇小的身体里,究竟有着一个怎样的内心。
愚蠢?幼稚?这些都是他对她的定义。
可是这个女人又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智和魄力,还有那份背水一战的狠毒劲儿。
陈斛的怒气一点点的被自己的疑惑给压了下来,不知为何,他的心脏似乎突然有了一丝轻微地悖动:他觉得眼前这个女的,真讨厌。也……真有趣。
“很勇敢。”陈斛看了一眼燕知清,撇了撇嘴舔了舔唇:“不错,很有趣,你讨厌我,而我也厌恶你,这很好,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急的。”
燕知清没理他,转头看了看眼前的山水,似乎没把陈斛放在心上,只微微笑着说:“哇,这里风景好,这么看来果真是没错,看来这次来榆木关来得值。”
陈斛没答话,背过身子朝着燕知清,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余光总会不自觉看一看燕知清,似乎害怕她会给自己突然来个致命一击,又感觉自己后方有一团温热的火球,总是不停地散发着气子,微痒,微不自在。
“在那儿?!!”远处悉悉簌簌传来了脚步声,从积雪的枯树林里面钻进来几个身着铠甲的人,头戴雨帽,是梁军的人。
为首的是关若卿,他没有撑伞,看样子找得很是着急,见到燕知清了后,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急切地压着燕知清的肩膀,问道:“清儿,有事儿没有?”
见到关若卿了,燕知清心里一暖,就像是寒冷冬天里忽地燃烧出来的一只暖烛,燕知清一笑:“若卿,我没事儿。”
确定好燕知清没事儿了后 ,关若卿才去观察一旁的人,他看了一眼陈斛,陈斛也很讲礼数,似笑非笑地朝着关若卿点了个头。
关若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站在了燕知清的身前,细声问道:“陈大人有事儿吗?”
陈斛觉得眼前俩人都虚假得很,他挑了挑眉,略带戏谑地摇了摇头。
“那就回去吧,公主身体不好。”
语罢,关若卿将燕知清一把抱起,看了陈斛一眼后,才匆匆忙忙地回了营帐。
————
处理完了伤口,便已经是有些晚了,燕知清受伤的事情穿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文帝的耳朵里面,文帝赶来的时候,燕知清脱了鞋袜,躺在床上半抱着腿,楚楚可怜。
“怎么回事儿?”文帝问。
正常的情况下,按照关若卿的个性,一定是积极认错,然后甘愿领罚,可是今时不同于往日,如今这个家庭里面,加入了一个不太平的人,他便没必要如此谦恭。
关若卿低头行礼:“今儿公主出门遇上了陈大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脚。”
这话完全没必要提陈斛,关若卿故意提到,是想要把陈斛拉扯进来,无论是失职还是怎样,公主受伤总有一个人要领罪。
“陈斛?”文帝小心翼翼地走到燕知清的面前,掀开被子去看燕知清的脚,红肿了一片,燕知清知晓关若卿的意思,可怜巴巴的顺着关若卿的话说:“嗯,对。”
文帝眼神里面有了一丝丝思考。
燕知清见到了这个,也不知为何,心里面忽地涌上了一股激动,她低着头,说道:“父王……”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关若卿给忽然间打断,关若卿看着文帝,笑着说:“多亏了陈大人,公主才顺利脱困。”
燕知清疑惑,抬头看着关若卿,关若卿却没有回顾这眼神,不紧不慢地走到燕知清的身边,慢慢地摁着燕知清的脚说道:“想必陈斛大人懂医术,才能知道伤口要用雪冰敷才能止血止痛,”关若卿忽然子笑了,有些赞叹:
“陈大人以前受伤的时候就处理得很好,这一次与公主到了无人应声之地,没有任何外援医疗条件,却懂得用雪就地取材,真的挺厉害。”
文帝看了一下燕知清的脚,说道:“这脚陷入了雪地里面没出来,不就是雪敷吗?”
关若卿看着文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颇有些惭愧,说道:“啊……原来是这样……看来是臣想错了。还以为陈大人懂得雪敷呢。”
俩人没有再吭声,文帝盖上了被子,想了一下,说:“可以了。你好好休息吧。”
燕知清心里一喜 ,乖巧地点了点头,委屈说道:“是的,父王。”语罢目送着文帝一路离开。
估摸着文帝已经走得有些远了,燕知清看向若卿,她忽然有一些看不透关若卿。
方才关若卿那番话看似奉承,实则上一字一句都在提醒文帝把燕知清遇害往着陈斛故意报复这方面想,燕知清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想过还能这么说,估计着陈斛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沾染上关系。
很早以前的关若卿,是个不会说谎,不会用心机的人,所以燕知清对他毫不设防,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关若卿,并不如同她想象的那样纯洁无暇。
关若卿没有转过身子来,不敢看燕知清,他叹了口气,说:“怕吗?”
燕知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出这句话来,她坐在床上不敢动,只呆呆地看着关若卿,而且说实话,她的确有些怕。
“公主,其实我也不想的,”关若卿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你醒来你似乎一直很忌讳一些东西,我也刻意的没有去展露出来,可是公主,你应该知道,从宁国府出来的我,不该是那样圣洁无暇吧?”
“嗯,猜得到。”燕知清有些委屈,低头说到。
关若卿似乎有些慌乱,说出的话语都带着自责,他低下头:
“我从小受到过的教育都告诉我,我不该这样做,老师也告诉过我,猜测人心,陷害他人是小人做的事情,若卿从小以孔孟度量自身言行,断不会做出这等违背君子言行之事,可是公主,雪地里,我见你那样厌恶他,我见他那样高傲,我心里很不好受,虽然我害怕我这样会让你觉得恐怖,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想要害他一把……”
“公主,我真的……真的……不会害你。”
语罢,他叹了口气,似乎还想要在解释些什么,可是燕知清却忽然间笑了。
她笑得略有些俏皮,轻微憨态:
“我知道的,若卿。”
燕知清解释:“你益慕君子,可这不代表你就是个这样的人。学习可以约束自己的言行,但本质上人都各有自己的个性,遇到合适的机会都会变回去。”
“就像小时候的我虽从小学会谦让,却也会在无人的地方想要独占所有的恩赐一样,那样的我与曾经可爱乖巧的我完全不同。若卿,你也是一样的,并不完全的好,只是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里,幻想着有人能拯救我而已。”
“我不会怀疑你的,若卿,我分得清楚,你和陈槲不一样,陈槲他是无药可救,他本质上就是太坏而且无法救赎,而你只是出于自保而已,你是善良的,不要和那种人归为一类,他不配。”
听了这话,关若卿稍微心里面舒坦了一点,这才敢回身,回身那一刻,见燕知清对他盈盈笑着,他原本苦瓜一般的脸也忽的舒展开来。
“公主……我……”
“若卿,我信你,我永远也不会怀疑你对我的好,”
燕知清笑着,正准备逗他一下,让自己乐一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的显现出了一张脸,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她从甜蜜中惊醒过来,说道:
“若卿,我们不要去管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眼下最主要的是齐心协力早点把事情办完,你知道的,他真的,很恐怖。”
关若卿温和笑了笑,心里受到了些安慰,薄唇轻启: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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