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等等,这份文书给你。”云彻见他面容,怕是多半知道他母亲被抓走,张居正未被判罪,金吾卫却擅自抓官员女眷,就是想逼张居正就范。

张居正见她身上的伤,沉思许久,“你帮我这些本不应该再劳烦你,可是我还需要一件东西,宫中贡纸有数额,你随我进宫,去公主伴读居所,找一个薛家娘子平日里的墨宝,交于今日当值的陈常侍。”

“薛家人势力庞大,你确定陈常侍信得过?”

“我曾帮过他躲过责罚,陛下有意保我,他在陛下跟前侍候,不会不知。”

当即,二人一前一后,走到玄武门前,金吾卫见到张居正眼中俱是严阵以待,张居正眼尖的瞧见金吾卫身后的徐常侍,噗通跪在地上,“臣,张居正有愧陛下提拔之恩,然欲加之罪,臣不敢受,臣冤枉!”

徐常侍缓缓走到金吾卫之前,“张大人就算是被冤枉,也不能逃大狱啊!”

“居正无旁亲,孤苦伶仃,惶恐侍郎大人丧女之痛,不能处理此案。”

张居正深知得陛下提点,很大一部分是他是寒门,他没有强大的根基,他只能一心效忠陛下。

“居正恳求常侍,让我见陛下一面。”

徐常侍眼睛一转,斜眼观察身边金吾卫的动向,叹了口气,“这人心是肉做的,侍郎大人丧女,若是还要审理张居正,怕是分身疲卑,金大人,就让杂家带张居正见陛下吧。”

徐常侍开口保人,那就是陛下要保人,金成尚便是官大到统领整个皇宫的禁军,也不敢驳徐常侍的面子。“我带一队人马,陪常侍将罪犯押到陛下身边,也好保护陛下。”

云彻低着头暗自观察,这金成尚不怒自威,浑身有虎豹之气,在看他腰间缓着一条有女子手臂粗的铁锁,这要是被缠到脖子,必死无疑。若是他跟着张居正同去,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做不到当着他的面溜走。

“此事未有定论,大人为何一口咬定我家大人有罪?”云彻本练习多日的压低声线,眼下因为紧张,竟然有些变成女声,引得金成尚侧目。

“男人?女人?”

“他是我仆从,年岁尚小,童音未褪。”张居正挡在云彻前面,模样谦卑,不似说假。

“我带着张大人进宫便可,此事就这么定了。”徐常侍说罢,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侍从,轻轻一笑,便向宫门深处走去,张居正云彻紧随其后。

过了甬道,离皇帝所在之地就不远了,云彻瞅准时机,猛的钻进树丛,根据刚才张居正告诉他的方位,朝伴读们居住之地走,离得越近,天越寒,伴读院前不远处就是一口井,这口井莫非就是侍郎女儿投的?云彻不由得浑身颤抖,又安慰自己别多想,这宫中井口众多。

虽这么想,她还是绕了一圈,离那口井远远的,她虽然不信什么鬼神,但是——也听别人说过人死后会变成鬼,对那口井确实有些打怵。

她偷偷摸摸的翻过伴读院,此事灯火全息,隐隐还能听到打鼾之声,云彻刚才见养心殿灯火通明,看来,陛下真真重视张居正。

因为这些伴读并非出身低微,甚至大多数都是出生簪缨世家,都是每人一间房,薛家是百家之长,薛清棠的父亲薛源平又是百官之首,所以她的房间很好找,最大的那间便是她所居。

云彻贴近墙根,觉得屋内像是有某种威胁,刚从窗子踏进,一股萧杀之气迎面扑来,云彻当时惊得抱头蹲地,一阵翻滚。

看清是何人,总觉得那身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如果说彻当年七岁在金陵一战成名,灭的就是那薛家大公子的名,薛家大公子剑术高超,薛太尉想尽办法让他儿子进武当寺学艺,学数载,却不想,被一个五岁女童挤掉慧武大师关门弟子的名额。

女童七岁,武当寺宣称,已经超过其师父慧武大师的武功,薛家不服,将比她大十岁的薛伯祁送到武当寺,和她一绝高下。

要知道,薛伯祁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金陵一等一的天才少年,在大内高手如云之中,排名第十五,成为新一代金吾卫统领。

那一战,二人共斗六十七回合,云彻险胜,这一战,天才少年变成笑料,薛太尉力捧的心肝成为金陵百姓茶饭之余的笑料,更是一夜之间,将军府的名头压过太尉府,谁都不知道,这个女子成年之后,会是多么惊艳的人物。

“擅闯薛家嫡小姐闺房,当我们金吾卫是吃素的吗?”

云彻不知道他是不是吃素,但是知道一点,就算她废了左手,也能把这狗货打的满地找牙,“金吾卫大人,奴才真不是有意打扰您和薛小姐的私情。”

薛伯祁脸色涨红,提起匕首,像是有意要和她打斗。

云彻轻车熟路的又是一蹲,双手如鹰爪一般,抓住他的裤管凌空飞起,他因为一瞬间失重,手中匕首丢了出去,云彻却根本没有乘胜追击的意图,将他一扔,反倒是接过匕首,细细打量,“这匕首做工上称,不愧是金吾卫,这样好的宝贝也只能在金陵看见了。”

云彻并非全是侮辱,也确有感慨之意,她和薛伯祁出身相同,只可惜现在身份却天差地别,物是人非,薛伯祁随随便便拿出一件武器,都得是她拼了命才能得到。

薛伯祁被戏耍之后,反而平静,没想到一个小毛贼都有如此身手,在远处徘徊着不敢上前。

云彻却不跟他多耗,和他绕圈的同时,在薛清棠的书桌上乱翻,找到之后,将匕首扔在空中,凌空飞踢,那把匕首顿时划破空气,朝薛伯祁刺去。

她为女子,体态轻盈,简直将武当寺凌空武□□用的炉火纯青,薛伯祁看着人逃走,不自觉生出一种熟悉之感。

她拍掉身上的灰尘,装作宫人模样,敲响陈常侍的屋门。

她并未挑明是张居正让她求他办事,云彻几经陷入绝地,都是因为轻信他人,在绝对利益面前,还是不要相信人心。

“大人,徐常侍命常侍将这份文书送到养心殿。”

陈常侍面上有惺忪之态,云彻想到,也许今日不是他当值,“当值常侍拉了肚子,小人才来找陈常侍您的。”

“哦?你看着面生,哪当值的?”

“奴才是侍奉翰林院的。”

“这是何物?”

“徐常侍从伴读院搜出的证物。”

陈常侍见没什么蹊跷,怕耽搁皇命,穿上靴子,接过信封,匆匆往养心殿的甬道跑去。

云彻见他走远,一下子钻进草丛,偷偷摸摸的前行,她可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屋顶,在被人当鸟给射下来。

——

皇帝坐在龙椅,手持张居正呈上之物,面色冷硬,僵直脑袋,眼动头不动的盯着张居正,“你拿这几张破纸给朕作甚?”

“臣给公主伴读们每日留有誊抄作业,这是昨日上交,臣带在身上还没批改。”

“少废话,你就说你有没有罪。”皇帝声音很松,却带着一种皇家威严,只是状态不佳,闭着眼睛,斜靠在椅背上,晃着手持,就差睡过去了。

张居正一时间止了嘴,皇帝态度,他实在揣摩不明白,“侍郎大人爱女两封书信笔迹大部分相似,但第二封信是两张纸和在一起,是有人篡改了这信本来的意图。”

“你的意思,刘家女确实心系于你?”

“臣不敢。”

“你还不敢?结交异人,逃脱缉拿,连押在刑部的文书你都能拿得出来,你让朕如何堵住悠悠之口!”刚才还风平浪静,顷刻间已经面上横肉聚在一起,让人不敢抬头对视,“眼下,朕做什么,看在刘侍郎眼里,都是朕偏颇你。”

“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知陛下为难,只是此等文书处理,臣在文献见过,是南安逆党的学士研究出来以供军中秘闻不被发现的手法。”张居正见皇帝神情似是平缓一些,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臣见过书中如何将这信拆开,只是臣从来没有拆过。”

“张居正,依你之言,这每一个字都是刘家女所写,不过是打乱拼凑一起?那你把这伴读们的字帖给朕是何意?”

张居正垂下眼睑,心中忖度此事利害,“臣发现这书中有一字和伴读们很像。”

“罢了,你先拆这封。”皇帝一摆手,似是头疼,示意他上前来。

张居正小心接过信封,用勾线毛笔沾上茶水,足足拆了一刻钟,才从纸上缓缓撕下个字,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小心翼翼将此物呈与皇帝。

这时,徐常侍也从殿外进来,“陛下,下头人说是从伴读院搜出来的。”

皇帝脸上有幽幽暗光,见徐常侍所呈之物都是一人书写,慢悠悠的说道,“张居正,这字帖是谁临摹的?”

“薛小姐,不过,这封字帖有模仿薛小姐楷书之意,和那封信的死字很像。”

皇帝闻此,不由得笑出声,啧声道“张居正啊张居正,你的书法号称殿试第一,你当真觉得这字是模仿薛丫头的?”

张居正淡淡一笑,这字是不是仿的,在两个书法大家面前,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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