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的第九层,烛焰长明,冷寂空荡。不仅少了第八层的浑浊妖气,也少了些森冷气。
顾长朝叮嘱了她几句,便自行离开了。随后,谢闻笙才细细打量着周遭。
这第九层中,竟有着一扇雕窗,抬眼便瞧有幽幽月光映射进来,打在一旁的玄铁牢笼上。
这里安静的出奇,仅余她的脚步声,还有她紊乱的心跳声。
她屏息凝神,强行稳住抖如筛糠的四肢,在这空寂的牢笼中四下寻觅着。此处虽有烛焰月明,可角落处仍是昏暗黑际。谢闻笙面露难色,这该怎么找到鲛人呢……
难不成还有挨个角落趴着瞧一瞧?
正当她苦恼之际,倏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喘息声,谢闻笙动作很轻,缓缓朝着声源处走去。
谢闻笙抬眼,只见一个男人长着漂亮的幽蓝鱼尾,靠坐在牢笼内的角落处,正闭眸喘着粗气,简直就是一条搁浅濒死的鱼。
谢闻笙手指微动,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那鲛人感受到身前的异动,他的喘息声渐弱,身形一僵,眉头也皱的很深。衬着墙上泛着微弱烛光的油灯,谢闻笙可以看到鲛人白皙的手腕处,竟有一处光亮。
谢闻笙定睛一瞧,原是禁锢在他身上的锁链。
“我是来帮你上药的,你别怕。”谢闻笙轻语道。
话音一落,只见那鲛人倏尔抬眸,深海粹蓝的眼眸霎时撞进谢闻笙的视线。
这鲛人……生的好生俊美。他的肤色白的似玉,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侧。面容上骨骼分明,深邃的眼眶中镶嵌着两颗深蓝宝珠。
只是可惜,他娇嫩白皙的皮肤上,皆是血迹斑斑的伤痕,深可见骨,伤的不是一般重。他覆了白雪的长睫不时微动,显尽他眼中的虚弱与倦意。
谢闻笙的一步步逼近,鲛人也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那两颗幽蓝珍宝一转也不转,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
谢闻笙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个小药瓶。她一边开着盖子,一边亮着眼睛递给他瞧,“这个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你没有伤害的。”
闻言,只见鲛人眼珠一转,落在手中泛着檀木香气的膏体上。
谢闻笙悬着的心倒是安了几分,看来这鲛人可以听进去她说的话,这样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好办很多。
谢闻笙指腹轻触膏体,寒凉的触感迫使她回过神来。
她的语调很轻,安抚着道:“上药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痛,你忍着点。”
少女娇嫩的指腹轻抚过皮开肉绽的伤痕,指腹中传来的每一片触感,都叫她的心头更惊上一分。
这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当看清他的伤势时,谢闻笙的手愈发颤抖。每处伤口都很深,有的甚至还未愈合,伴着尽欲将息的烛光下还泛着汩汩鲜血。
“嘶——”,身前传来一个声音。
闻言,谢闻笙倏地收回了手,心头仍残留着先前的恐惧,以至于她的声线不平,“抱歉,我第一次上药,手重了些。”
鲛人口中喘着粗气,额上也布满着丝丝密汗,他看起来很是痛苦。
见他这副模样,谢闻笙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生怕这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倏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谢闻笙从袖口处掏出今早顾长朝送来的蜜饯,剥去外皮,将整颗蜜饯香甜软嫩的外表露出。
她缓缓递到鲛人的唇边,“这是蜜饯,吃了或许就不会那么疼了。”
鲛人抬眸瞥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啊!好痛!”,谢闻笙惊呼道。
谢闻笙看着自己溢着鲜血的手指,痛感与恐惧感皆涌上心头,不禁心头一凛。
闻言,正囫囵吞枣将蜜饯咽下的鲛人,倏然动作一顿。他明晰漂亮的瞳孔猛地一震,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谢闻笙用牙咬下一片自己肩头的发带,动作利落的将手指包好。一抬眼,她便瞧见鲛人那副担心的神情。
他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不知世事、一脸单纯的模样,谢闻笙莫名的有几分安心。
少女明媚一笑,将手指上很丑的包扎递在他的眼前瞧上一瞧。很是得意的开口,“没事没事,你看!现在不是包扎好了吗?”
话音落了耳,鲛人的眉头虽舒展开来,可他仍是盯着少女手上的伤口处,久久未移视线。
趁着鲛人正愧疚,谢闻笙心思一动,试图期望他能利用这点愧疚来记住自己的名字。“我叫谢闻笙,闻是听闻的闻,笙是笙歌的笙。”
鲛人呆呆的瞧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小鱼,你叫什么?”谢闻笙继续道:“我都把我的名字告诉给你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谢闻笙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倏见鲛人别开眼,靠在墙角处闭目养神,没有任何想要理会她的意思。
见状,谢闻笙倒也不气馁,第一次相见而已,他保持戒心自是正常的。
谢闻笙也不再自讨没趣,她将药瓶揣回身上,嘴里嘟囔着,“小鱼,明天的这个时辰,我还会再来的。”
离开之际,谢闻笙的眼眸被一束闪光刺痛。她抬眼一瞧,便见那束月白闪光是从鲛人的头顶处传来的。
他的好感度,是8%。
苍笼台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了,露出天边的鱼肚白,好生清亮。抬眸瞧时,她的余光倏尔瞥见锁妖塔外有一束光亮。
只见那束光亮正泛着明亮的闪光,其形状异常奇怪。谢闻笙起初很是疑惑,可当她凑近了瞧,却恍然大悟。
这是……华镰!
顾长朝,他竟将华镰留在此地,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少女正感慨着,倏觉那束光亮猛然凑近,手掌处竟紧随着传来一股凉意。
这华镰……怎么跑到她手里了!谢闻笙下意识想将华镰扔掉,却发现这华镰甩都甩不掉!简直就如同粘在她手上了一样!
谢闻笙面如死灰。谁给她手上粘胶水了?!
虽然手上带着一个大物什,但她仍坚持着,打开了那张灵器铺老板给她的字条。
伴着华镰的刺眼闪光,只见其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请贵客下次前来时,向老板出示此字条。】
右下角还有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钱阜。
是那个拿手铸造双刃的锻造大师。
锁妖塔外夜风骤起,那张字条随着长风猎猎作响。凉意侵袭, 谢闻笙额角一抽,很是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是古代版的VIP卡吗?
可若是“VIP卡”,他为何要偷偷塞给自己呢。
谢闻笙越来越想不通这些,不过她秉持着宁猜错不放过的心理,仍是决定找个闲暇的时间,再去灵器铺瞧上一番。
距离酌青山机遇一事,已然有了五六天的时日。听池念同她讲,明日便是恢复课业的日子。
教授课业的人,是诸星门内的唯一一位阵修——崇仁师叔。他可是苍华山上下出了名的要求严格,并且赏罚分明。
听闻就连儿时的护法,都被他罚哭过呢。
有了池念提的醒,因为自己不知如何辨别时辰,所以第二日谢闻笙醒的额外早,生怕自己迟了到遭到崇仁师叔的责罚。
她一口气将顾长朝送来的药碗喝了个干净,将木盒里的三个蜜饯揣走,便匆忙赶去了辰英殿。
辰英殿同样隶属于苍华山的中心处——连心峰,只不过金銮殿是连心峰的正心,而这辰英殿则是偏远了些许,需要经过金銮殿后走上一条小路,方可抵达辰英殿。
这游戏世界里什么都好说,唯有课业一事,叫她头痛万分。这究竟谁发明的!简直唤醒了她十年苦读的记忆。
念书?狗都不!
谢闻笙寻了个雕窗旁的位置坐下,看着辰英殿内乌泱泱的弟子,她终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迟到。
她将书卷翻开,提起笔开始画上大大小小的猪头。
念!念的就是书!
直至屋内人满为患,崇仁师叔才缓缓走到殿前,手持书卷,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谢闻笙的物理老师。
只听他轻咳两声,便开始了自己不紧不慢的讲坛, “这世间生灵有三类,一类是人,一类是妖,另一类,则是魔。”
一看,就困。
一听,就睡了……
“今日我们便来了解这魔族。魔族同人与妖不同,他们分为魔,还有鬼。只有魔族的王室血脉,才可以称之为魔。而其余血脉皆为鬼。”
“这鬼,又分为上阶鬼,和下阶鬼。下阶鬼灵智极低,形似低阶妖兽;而这上阶鬼,同高等妖兽如出一辙,为人形,灵智高。”
起初谢闻笙还在抵抗着困意,将崇仁师叔的话一字一句听的非常仔细。可她,却发现了雕窗旁的小蜘蛛。
那蜘蛛正织着丝,她霎时困意全无,很是耐心的瞧着蜘蛛的一行一动。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
随后,谢闻笙眼皮一沉。
在梦里,那个现代版的崇仁师叔,正指着黑板,“谢闻笙,这道流体压强题,你来给我看看怎么解?”
少女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强?光头强吗?”
话音一落,便听教室内泛起哄然大笑。
谢闻笙猛然惊醒,抬眸恰好对上崇仁师叔威明的视线。她反应过来,耳畔的笑声竟不是假的。
只有光头强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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