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笙死的心都有了,许是昨日太累了些,居然连看蜘蛛织网也能睡着。
简直是悔不当初。
正当她懊恼之际,倏听自己身前的桌案被来者敲响,“你来说一说,我先前提到的,魔王之子,他叫什么?”
谢闻笙站起身来,视线四下乱瞟,希望周围的“亲朋好友”们能给出点提示。
辰英殿内檀香袅袅,鸦雀无声。倏听一阵书页翻动的唰唰声,夹杂着微弱一声。
顾长……
谢闻笙未加思索回答,“顾长朝。”
话音一落,只听辰英殿内喧嚣四起,接连不断的哄笑声仿佛先前的死寂都是假象。
谢闻笙心如死灰,始终盯着身前的桌案,不敢瞧上崇仁师叔一眼。
果然,乱套公式,零分!
“我怎么没想到啊!还得是我们闻笙师妹!有头脑,有想法!”
“诶呦!没想到有一日这死气沉沉的辰英殿也会这般热闹!”
辰英殿内的嘈杂声此起彼伏,纷扰乱耳。
倏听崇仁师叔厉声道:“安静!”
随后,谢闻笙便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答案是顾丞辞。”
谢闻笙两眼一黑。原来是丞字,这与长字也太像了吧!
“课业之上,不可贪睡。谅你第一次犯错,我不罚你。”崇仁师叔冷哼一声,“坐下吧。”
见崇仁师叔一改严厉,谢闻笙面露喜色,嘴角处的笑意难以掩盖,“多谢崇仁师叔!”
白日里乱糟糟的课业总算是熬了过去,待众人纷纷离开辰英殿时,谢闻笙倏听身侧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
“师妹!要去吃晚饭吗?”
谢闻笙一抬眼,便瞧见池念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谢闻笙神情恹恹,打了个哈欠,“今日我就先不去了,师姐。亲传考核迫在眉睫,我还需去清樾台修炼功法。”
“看你白日里犯困得模样,我就知道你忙得连休息都不好!”池念掏出一盒桃花酥塞在谢闻笙的怀里,“注意休息,别饿到自己。”
捧着尚有余温的桃花酥,谢闻笙心头一喜,“多谢师姐!”
同池念道别后,谢闻笙便趁着日落之前前往了清樾台。毕竟今晚她还要去锁妖塔给小鱼上药。
今日弟子们上了一天的课业,或许都感到疲累,这清樾台处,倒也是空寂无人了。
于谢闻笙而言,清净些倒是个好事。
清樾台的山涧清泉随之冰河冻结,结于乱石之上,布上一层薄薄的霜色。而那棵海棠古树,仅余干枯的枝丫在罡风中摇晃不停。
冬日里的清樾台叫其他主峰空旷了些,这些罡风更是凛冽毫无节制。谢闻笙寻了个安静处打坐,倏觉苍雪覆面,凉意淅沥。
少女的神情却未有变化,仿佛外界的一切事物皆同她隔绝开来,身处另一方天地。
她现在的境界仅仅是筑基初期,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中期,只有每天潜心贯注的长时间修炼方可有机会达到。
谢闻笙屏息凝神,只觉体内经脉鲜活,灵气自心脉向四肢游走,畅通无阻。且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脉以及肢体处由于灵脉覆涌,而带来的力量感。
没过多久,她便觉灵力充斥全身,身体上下的灵脉皆澎湃沸腾,好似蓬勃不息的涓涓河流。灵气在经脉中冲撞覆涌,谢闻笙只觉体内经脉灼热不已,这种不适的滚烫感使她不禁蹙了蹙眉头。
她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顺着细碎的发尾徐徐落在她湿透的衣领上。她紧闭着双眸,只觉浑身似掉入了温泉那般,灼热、潮湿。
天幕的金边碎裂、落日湮灭,已然泛起一抹灰色来。裹挟着点点星辰正铺天盖地的试图笼罩整个苍华山。
直至夜色纷至沓来,星月高悬。万籁俱寂之际,清樾台一角的少女发出一声闷哼。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眼底虽是深沉夜色,却覆上一层清明。现今虽是初冬,可这夜晚的猎猎长风仍是吹的她衣袂作响,凉意入髓。
玄月高照,海棠古树旁的人影微动。谢闻笙擦去额角溢出的汗渍,拖着疲惫的身躯转向了苍笼台。
锁妖塔内的微弱灯光一如昨日,其中的空旷与死寂,也一同相仿。
谢闻笙手指微动,打开玄铁牢笼。她身体很是虚弱,面上多了层郁色,已然没有了昨日的鲜活气。
鲛人见她真的如期而至,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少女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正费力地从怀中掏出昨日的金疮药。倏觉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手中力道一松。
“砰——”,一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第九层妖塔中。
牢笼内烛焰轻摇,时明时暗。只见那个精致小巧的药瓶,正在阴湿脏乱的地上打着滚,直至滚到那人的身侧,停住了。
谢闻笙盯着那处泛起的微弱光亮,正欲起身之际。倏见身前的俊美鲛人,拖着沉重的镣铐,缓缓拾起地上的药瓶。
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落入她的耳畔,谢闻笙不禁皱了皱眉头。
鲛人将药瓶递在她的眼前,深蓝色的眼瞳里,写满了迷茫。
谢闻笙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缓缓接过,“多谢。”
这玄阳师叔虽在灵器写书一事上水了些,但他的药修一职,当真是名副其实。这金疮药,果然如玄阳师叔口中那般见效极快。
鲛人身上的伤口昨日还泛着殷红的血渍,今日竟都有了愈合的迹象。谢闻笙的动作很轻,指腹缓缓抚过他的伤处,已然多了几分平滑。
昏黄阴湿的牢笼内,充斥着药物的檀香味,清冽淡雅。许是觉得这牢笼内太过空寂,墙角处的油灯总会不时地泛起一丝微弱的声响。
谢闻笙眉眼低垂,映着微弱的火光,很是细心的替他上着药。自是没有注意到那股灼热又黏腻的视线。
直至她指腹抽离,那人才徐徐别开眼。
谢闻笙在白玉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手竟抖个不停,艰难地递在鲛人的唇边。
只见她唇瓣轻阖,“吃下它,伤好的快。”
鲛人乖巧照做,眉眼微抬,似是在打量着谢闻笙的神情变化。
谢闻笙用着余力,虚弱地再次问道:“小鱼,你叫什么?”
鲛人仍是闭口不言,眨着眼不知所措的瞧着她。
谢闻笙也不气馁,胆小单纯本就是鲛人的性子,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况且知晓他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对于自己的情感是如何。
少女一把拉过鲛人白皙纤细的手,这叫那抹深蓝之海不禁掀起一丝波澜。他下意识想将手抽离开,却被谢闻笙紧紧抓住。
二人身形拉近,两个影子在这抹轻晃的灯焰下摇曳、重叠。只见谢闻笙右手指尖微动,在他的手心处,一笔一划写下。
谢闻笙。
倏然,鲛人的手猛地一抖。
随后少女拍拍衣裳,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了锁妖塔。
这才第二天,好感度居然到了23%。这位单纯善良的鲛人,果真是没有叫她的期待感落空。
锁妖塔外月华当空,照的苍笼台内明亮如昼,其被枝丫笼罩的天空,还有着昨日被华镰撕裂的空隙。
光,便是从那里来的。
脚下的树影微动,映着白灼月华。谢闻笙倏然抬眸,想起华镰,她的心里倏然闪过一个桀骜张狂的身影。
只听她暗自叹息一声,“纪渊师叔,你怎么来了?”
纪渊徐徐向她走来,“知晓你多了份差事,我自是要来看看的。”
“师叔费心了。”
男子墨发披肩,一袭白狐领的蓝袍,倒是将他的气质衬得更清冷了几分。宛若昆仑神山处的傲岸雪莲,神圣的不容侵犯。
“你身上的伤刚好,小心在这冬夜里着了凉。”纪渊动作轻缓,将一件狐裘大氅严丝密合地披在她身上,“今日天色甚好,想不想瞧上一瞧?”
谢闻笙未加思索的点了点头。
这样送上来的相处机会,怎么可以拒绝呢。
男子眉眼低垂,紧握着谢闻笙的手腕,只听他开口,“那就跟我去个地方吧。”
话音一落,谢闻笙便觉身边飓风骤起,身体一轻霎时离开了地面。她作为一名恐高人士,索性闭上眼。
直至耳边狂风消匿,她才胆敢眯着眼瞧上一瞧。
她倏地一惊。
只见身前斯人如玉的男子,正托着下巴,眉眼慵懒,饶有兴趣的瞧着她。
谢闻笙轻咳一声,故作忙碌地扫视着四周。只见此地距离地面很是遥远,连先前摇曳的古树在她的视线里皆化为一个黑点。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师……师叔!这是哪里啊?”
身侧之人轻笑一声,“锁妖塔的顶端。”
闻言,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师叔,我恐高……”
谢闻笙猛然抬眸,恰好撞进纪渊幽深空寂的视线中。不知为何,竟激得男子瞳孔巨震。
不过谢闻笙此刻,根本做不到任何思考的事情,她蹙着眉,将眼睛捂了个严实,“师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里好吓人!掉下去会摔死我的!”
双眸紧闭的她,心底很是慌乱,自是感觉不到纪渊的幽幽视线,不知是何时落在她朱樱绛唇上的。
谢闻笙倏觉手腕处传来一股温热,手被强制性的拿开。那张有了一丝裂痕、清逸出尘的脸,霎时撞进她的眼帘。
只见他喉头翻滚,眼底星河荡漾。他的声音清冷又蛊惑,“别乱动……”
纪渊手指微动,一根红线缠住二人的手腕。
男子长睫轻颤,露出手腕处清晰可见的红线,“这样,可否遂了你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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