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皇城沦陷的前一年

那时候东朝的实力正盛,原本东朝叛乱仅仅是皇室中的一支叫做山阳王的后裔因为对小皇帝心怀不满而叛乱。

谁知道一年后山阳王的后裔死于西朝平叛,可叛乱却愈演愈烈,轰轰烈烈地开启了小皇帝的灭国之路。

那时候皇城因为东朝的渗透早就风雨飘摇,而先帝的几个皇子纷纷在封地,离皇城还远,更何况在先帝的刻意安排下,小皇帝和朝臣的忌惮下,几个皇子的处境堪忧,也根本拿不出什么力量来打败东朝叛乱。

就这样,直到东朝趟过了黄河,一路往皇城而来,而途径的丰州也就是七皇子的封地开始聚集人马阻击东朝叛军。

温远曾经无意中解救过从沛城而来的人,听他讲过当时的情况。丰州地大物博,是皇帝特意给心爱的小儿子七皇子挑中的封地,而离丰州不远的沛城则土地贫瘠,民户稀少。

东朝一路顺利过来,丰州是一处决定皇城命运的要塞。而沛城的五皇子宁盛劝不动七皇子宁盈,见丰州不想抵抗,只能使诈以宁盈的名义开启了对东朝的对敌,而这无疑将宁盈拉进了战火,让宁盈对他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宁盛的人马在与东朝的对敌中大获全胜,对外只说是丰州大捷。宁盈获取了名声,却担心这个秘密被揭穿,于是在曹京的建议下,决定给沛城一点教训,让他们臣服不许自作主张。

这就有了沛城十五日之围。

多年前在那个雨夜被温远救下的人除了那个他认出来的好似曾经五皇子的小太监,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那人可能是一直不相信他,所以一直带着一张面具,遮盖了真实容貌。

而温远只觉得这个一直端着的家伙年纪并不大,没准儿和自己差不多,于是等他伤好上一点,就带着他乔装改扮去外边喝酒作乐。

那人自称姓房,叫房成,温远称呼他为成兄。

那时候温远自己也是年轻气盛,虽说外边风雨飘摇的,可是他一直待在皇城内,并没见识过什么叫做家破人亡,一派天真。

一天喝醉了酒,和房成闲聊。

说起来他也曾经在宫中和先帝朝的诸位皇子皇孙们一起读过书说过话认识的。对于外界那时候盛赞的七皇子宁盈,温远的评价是:“指望不上。”

房成听见这话,愣了愣,问他:“为何指望不上,我在皇城内外听见好多人对宁盈寄予厚望,觉得他才是能够拯救旧河山的天命之人。”

房成的声音有些低,不知道是刻意压低装成年龄更大的模样,还是生来就是这样的。听在温远耳里,总觉得这个人十分冷静,语气中说不出的从容之感。好像困于皇城也好,沛城的诸多风雨也好都不能压垮他,有种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

只是他说起宁盈是天命之人,温远听了就嗤笑:“他要是天命之人,证明天命要亡宁朝。”

这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

房成道:“这话以后在外边别轻易说。”他想了想说道,“宁盈丰州的兵马很强盛,如果说哪里能够抵抗东朝的进攻,当下还只能靠丰州。如果你的话传出去,难保不会惹出什么祸端。”

温远哼道:“我就是个无名小卒,能招惹什么人。”

房成道:“我看你读过不少书,家里也没什么负担,就没想过干出什么事业来,或者出去闯荡一番。”

“家中有老父在,哪里都去不了。”温远回他。

其实他难道不想出门去游玩吗,可是外边在打仗,他爹温雨亭看得那么严,他在皇城怎么玩闹都可以,败家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一提出皇城,他爹就要发大脾气,好像他出了皇城就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一样。

房成笑了笑:“你父亲的顾虑在理,在皇城还算安全,至少还能安稳个一两年。”

温远那会儿已经有了些醉意,只是嘟嘟囔囔了一些话。说着忽然想到了曾经的宫中好友,忍不住道:“要我说,如果真的有天命之人,五皇子倒是还有可能。”

他没注意到,当他说出‘五皇子’三个字的时候,对面的房成肩膀都僵住了,像是被人拿住了命脉的呆头鹅。

过了一会儿,房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是吗,怎么说?”

温远已经醉了,眼中发光,如果盯着细看,像是看见一条闪着粼粼波光的银河。他面色有些泛红,少年人的气息清冽,呼吸间都是清香的味道。房成和他对视,听见温远笑着道:“因为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很努力。”虽说先生们都说他是个榆木疙瘩,可是温远觉得如果有人真的能从圣贤书中学到什么东西,首先肯定不是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更不是宁盈那种心思浮动浅尝辄止的人,只能是宁盛这样,日夜手不释卷,想要参悟读懂的痴人。

“很踏实,”擦桌子会好好擦,走路会好好走,吃饭就是吃饭,交朋友就是交朋友,宁盛是个做什么都很认真的人,是个会要结果的人。

“很有见解,有自己的想法。”宁盛曾经吐露过一点点有关宫中的情况,皇后家族和自己家族,以及当时朝中的几位有名的主政大臣。温远那时候就觉得这个闷不吭声的五皇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房成每听见他说出一句赞美,眼中就亮了一分,脸上更红了一分。

等温远打了个嗝,停住了。

房成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自己的看法罢了。他也只是很普通,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可是温远是个醉人,根本不可能正常交谈的。

房成想要掰扯:“你看,当时读书的时候你和宁盈都比他学得更快。还有以前的想法很多不过是想当然,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样子的。”

他嘟嘟囔囔说着,其实温远半句也没听见。

房成叹了口气,扶住摇摇晃晃的温远:“你醉了。”

“我才没有,”温远在他的扶持下贴近了他的耳边,笑道:“他不止这些,他还很可爱。”

房成呆住了。

温远道:“我相信他,如果宁朝还有可能重回过去的荣光,一定是因为他在努力。如果将来我要给谁当臣子,我希望做皇帝的人是他。”

房成也就是宁盛本人,望着这个曾经的朋友,头一次内心受到了触动。

他这次来皇城其实是想要和过去舅舅家的旧友联系,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将舅舅和母亲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宁盛被宁盈辖制的久了,自己也心灰意懒,觉得东朝的叛乱他实在有心无力,还是趁着有能力把家人安顿好,至于其他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是临时起意想要见一见温远,恰好当时追杀他的人把他赶到温远的住处不远,于是那个雨夜他敲开了温远家的大门。

如今看来,被敲开心门的人分明是他。

如果真的有人相信他可以收拾这乱世,哪怕只有一个人呢,宁盛心想,你真的这样觉得吗,温远,你想看一看那个你展望的未来吗。

我实现给你看好不好?

——

三日后,他离开温远回沛城去。

温远给他送行。

宁盛问他:“你在沛城有没有认识的人,我可以给你带话传信过去。”

温远哼道:“倒是有一个。”

宁盛心里砰砰直跳,不知怎么就觉得温远说的肯定是他。

不过温远说道:“不提也罢,是个没什么交情的人。只是认识而已。”

一句话说得宁盛心里难过了起来,看他的眼神都委屈巴巴。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可是现在也不是说过去事情的时候。再有,他虽然说得好听等回了沛城如何,现在东朝的人已经沿途截断了许多要塞,他能不能顺利回去还不清楚,何苦在这个时候挑明身份,让温远平添许多无谓的想法。

“没有的话我就走了,保重。”宁盛说。

温远道:“你也保重。到了沛城好好生活,要是可以,别干这些刀口舔血的事情,找个正经安生的事情做。”

宁盛点了点头:“好。”

宁盛回了沛城后,宁盈听从了曹京的话对他的报复来了。

沛城已经被围了五日,帮助他临时主掌沛城的官员过来叫苦:“我们跟七皇子殿下说了,可是他不听啊。”

宁盛道:“他不跟你们谈,那我跟他谈。”

本以为自己好歹算是宁盈的五哥,怎么的都要给他这个面子,谁知道等了五日,一无消息。

而宁盛在沛城街头遇见了饿死的百姓,那是一家中的母亲和女儿。家中缺粮到了一定程度,母亲给人做工换来的一块窝头自己舍不得吃想要留给女儿吃,可惜刚挨近家门就被饿极了的丈夫抢走了,留母女两个在无助中活活饿死。

如此可恶至极的行径,宁盛本来叫人去捉拿那丈夫,谁知道一天后得到消息,那丈夫仗着体力去抢夺别家女子手中的口粮,谁知碰上了个强横人家,被那家中的家丁打死了。

如此惨状,宁盛即使再想拖也不能再等下去。

他决定自己去见宁盈。

可惜等待他的是宁盈的兵马围堵沛城,根本不放他出去的消息。

宁盛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不该相信宁盈会有人性,而将自己的命脉握在了宁盈手里。现在他死还在其次,一城的人都要跟着受难。

那日,他听说了曹京带了粮食在沛城街头取乐,去求曹京。

希望曹京能够给沛城一线生机。

宁盛给曹京跪下,求他让自己见宁盈一面。可是曹京只是笑着看着他,欣赏他的落魄和无奈,把手中的馒头颗粒抛了一把又一把,看着街头的人们为了那点吃食疯狂。

曹京说:“五皇子不一起来吗,我觉得你肯定比他们跳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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