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日出东方的阳光太过刺眼,方书鹤努力睁了好几次,眼睛都没有睁开,一边奔跑着他一边想,若是这样一直在跑下去,他怕不是要撞上什么东西,特别想要停下脚步暂定一会儿,奈何身体像下坡时没有刹车的二八大杠,根本不受控制。

又费力挣扎了很久,终于,他的眼睛睁开了,眼前却不是他要去往的二路公交车站,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家的模样,他摸索着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盖了一个薄被,方书鹤蹙眉,他怎么记得昨天晚上他躺在这儿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盖,早上醒来怎么还多了一条被子,他想,也可能是自己哭得糊涂了,连自己给自己盖了被子都忘记了。

昨天在万重峰家里洗澡时,万重峰在浴室里抱着他哭了一鼻子,最后把他哭烦了,直接把人踢出了浴室。奈何万重峰就像一个撵都撵不走的赖皮狗,蹲在浴室门口哪也没去。

他洗完澡,穿戴整齐,本想着回家休息,万重峰却死活不同意,不管不顾两位老人就睡在楼下的房间里,强硬的拉着他到早已给他准备好的房间,那架势大有如果方书鹤再拒绝他,那他就敢把万爷爷万奶奶全都喊到楼上来,然后在两位老人的面前抱起方书鹤送到屋里床上的趋势。

方书鹤考虑到万爷爷万奶奶年纪都大了,经不起他们这样见不得人的关系折腾,只能屈服在万重峰的无理取闹之下,乖乖跟着他走了。而万重峰作死的行为可不止这一条,方书鹤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后,背过身去,不再和万重峰讲话,他以为万重峰会自己贴心地帮他关灯然后离开,谁知道他的确是去关灯了,关了灯以后却非常自觉的躺到了方书鹤身边,整个过程像飞流直下那般畅通。

过分柔软的床铺因为万重峰的加入而更加凹陷,在重力的作用下使紧守在床那边的方书鹤不自觉地便滑向万重峰这边,万重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床那边的人一气之下,把自己踢到床下面去。

在感受到独属于万重峰温热而盛大的气息将自己的一切通通完全包围时,方书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生他的气,而是气他自己。

他好像一直都拒绝不了他,就像现在,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们不能荒唐的躺在一张床上,告诉他,他应该绝情的把他赶到门外去。但他又听到,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人怯生生的哭泣,哭着对他说,他真的好害怕,他不想让他离开,留他一人在这空荡的房间内。

万重峰此人,从小到大就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三天不打第四天绝对上房揭瓦的蹬鼻子上脸好能手,两人之间片刻的平静让他明白,他的书鹤哥哥没有排斥他,没有排斥就等于愿意就等于一百万个喜欢。

他侧过身来,与方书鹤面朝一向,伸出左臂,绕过方书鹤的颈窝使劲一捞,把人圈在了怀里。

方书鹤精薄的后背一下落入一个滚烫而坚硬的胸膛,惊得他仿佛有一束电流从他的脚底蔓延至全身。

方书鹤压低嗓音警告道:“小兔崽子,给你点脸了是吧?你给我滚出去。”话毕,方书鹤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愿意就是愿意,不只是今天晚上愿意,是从今往后的日日夜夜都愿意。万重峰不要脸皮地把脑袋埋在方书鹤的颈肩上用力蹭过了两下,拒绝:“嗯嗯……书鹤哥刚才明明都同意了,别赶我走,就让小峰搂着你吧,小峰好想你,想到晕厥,可是你好狠的心,一面都不肯见我,你知道,这三年的日夜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感觉全世界都死掉了,包括我自己,今天你回来了,我的世界才重新活过来。”

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抹上方书鹤的耳廓,万重峰还像三年前那样羞人的话张口就来,自不觉察还引以为傲。还晕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上的肌肉比公牛还壮,哪能说晕就晕,恨不得他刚感觉一点眼冒金星,身体里的细胞就开始争着抢着消耗源源不绝的营养支撑着他这具身体。

“满嘴跑火车。”

“书鹤哥你不信?明儿早起,你可以问问我奶奶。”万重峰有点委屈,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头往方书鹤的身体里埋的更深,温柔的嘴唇贴到方书鹤泛着凉意的肌肤上,方书鹤又是一阵抖动,压在方书鹤身上的手臂故意似的也又搂紧了,可能是怕等了三年的人又消失了吧。

方书鹤一听他这委屈的哼唧声,哭笑不得,他怕这小子一会儿又哭了,心软非常只好改口:“你说的我全信还不成吗?快闭眼睡觉吧,我困了,还有,你能不能松点手啊,你上辈子是绞刑架吗?我快被你勒死了。”

“不……松……”

方书鹤又短叹了口气,劝慰自己,算了,随他去吧。

“随你便吧。”

方书鹤不知道的是,万重峰没有夸张,他真的在他进去的第一年里,无数次因为思念而昏厥在地。

方书鹤出了事被关进去以后,万重峰几乎是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无论是亲戚、同学、生意伙伴,他把能找的关系全找了,想要为方书鹤洗脱罪名,况且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只要一查到底,方书鹤也不会被判刑。那几天他日以继夜的组饭局、找人、托关系,找到的领导贵人,明明在酒桌上都已经答应了帮忙,却在听到方书鹤的案件后,如同接到一个惊天炸雷,惊慌失措的离开。

一口饭菜没吃,辛辣的白酒却一杯接着一杯往胃里灌,精神上无法救出方书鹤的无力与自责压迫着万重峰的神经,加上连续多日饮酒让万重峰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胃出血进了医院。万重峰发病的时候,人在京城,他的父母妹妹在南方,爷爷奶奶在承安市,身边只有他的私人助理。万重峰嘴里的鲜血大口大口往外冒,身体轰然倒下,他的助理一度害怕他这位年轻优秀的总裁是不是就此一命呜呼了,吓得他赶紧联系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董事长。

即便身体在这种情况下,万重峰躺在病床上,还在找律师了解案情近况,打点关系让方书鹤在监狱里不必害怕,能过得舒坦些。方书鹤的案子办得出奇的快,好像有人在催促着,赶快剥夺他的自由、名誉以及他这么多年来打拼的一切。

方书鹤的案子当庭宣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开庭那天,是万重峰三年前见方书鹤的最后一面,当方书鹤被狱警押送离开审判庭,渐行渐远,万重峰忽然感觉心中一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令他难以呼吸,他感觉天旋地转,世界正在坍塌,长腿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倒向人群之中。

好在他胃出血后,他的妈妈便赶来京城照顾他,倒下的时候也有他妈妈在身边,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去,查不出其他任何病症,持续高烧四十几度,吃东西的时候,不是闻到味道就要呕吐,就是吃了没多两口便吐了出去。病来如台风过境,病走如抽丝剥茧,万重峰这场病来来回回折腾了有小半年才好转,这期间,他的母亲接手了他在京城公司的一应事物,方书鹤被押送回原籍关押,他也被送回万万爷爷万奶奶身边照顾。

他刚刚能下床走路,便独自驱车到方书鹤关押的监狱外围,不到探视日期不能探视,他就坐在马路牙子上目光空洞的等待,等待那漫长的日子过去。

万重峰整个人像一只黏人的八爪鱼,紧贴在方书鹤身上,这个姿势让方书鹤累的不行,却又想他今天为了接他回来,也忙活了一天了,就放纵他这么一回,哄他睡吧。

约莫过了有半个小时,万重峰均匀的呼吸声从他身后传来,方书鹤极尽温柔的将万重峰紧紧搂住他身体的手拿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挪动出来,穿戴整齐后下楼回自己家去了。

方书鹤站在老屋前,千头万绪从他的脑海中掠过,记忆里人和事深深浅浅在心头泛滥让他心头绞痛。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外推开,他拖着步子,走到后屋,映入眼帘的便是并排而放的两个灵牌,因长久未曾有人祭拜擦拭,灵牌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一步泪一落,方书鹤如同脚踩尖刀般,走到这两个灵牌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委屈、愤怒、恨、不甘……所有在人前不敢也不能释放的情绪,在此刻如同洪水汹涌而来。

不知他自己贵在这两个牌位前哭了多久,哭的累了倦了,他便跑到前屋的床上,那个最能让他安眠的地方,睡着了。

初升的阳光顺着窗户照进,照到方书鹤的脸上,他才又从往昔的记忆中悠悠转醒,他刚坐起身来,便被坐在木椅子上的那个人影吓了一跳。

方书鹤双眉紧锁:“啧,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坐在那儿不说话,想吓死谁呀?”

万重峰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静静等方书鹤下床。

“我今早上来的……书鹤哥,你说话不算话啊,昨天你明明答应让我搂着你睡觉的,结果自己偷偷跑了。”

方书鹤无语,“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跑到我床上,非要搂着我睡的好吧!”

纵容!毫无底线的纵容!

麻麻批评你!方书鹤!

得寸进尺!毫无底线的得寸进尺!

同样批评你!万重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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