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一面起身将卞夏推进卧房,她看着被褥恰似被人偷了宝贝似得乱糟糟堆在床上,心中不由地觉得好笑。
古决明回眸,意有所指地对卞夏道:“林睿今天真忙,连叠被子的时间都没有。”
卞夏面色一顿,随即抬眼悄悄瞥着古决明的情绪。见她神色如常,他这才道:“今日大家都忙,他自然顾不上这些小事。”
古决明整理好卞夏的被褥折身正想将他搀来床上躺下,一抬头却见他面色极不自然,似有问题想问她却不好张口。
“怎么了?”古决明轻声问。
卞夏坐在轮椅上,暗暗地垂下眸,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冲动。
古决明走到他身旁,蹲下身,仰头看向低着头的卞夏,又问:“你怎么了?”
“你跟骆修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林睿说你们……”话音刚落卞夏下意识地想逃,但他不知道该往哪逃。
天下之大,可笑的是除了古决明身边……他何处也不想去。
古决明忽地想起下午在药房外发现的那道人影。
当时她并未多想,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卞夏知晓自己情绪低落,他心里担忧便让林睿来看看自己在做什么……却不想正巧碰见自己与骆修远拥抱的场景。
古决明为掩饰尴尬便伸手揉揉鼻头,她想解释,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卞夏解释。
“我父亲跟他父亲是至交好友,我和骆以恒自小一块长大,交情颇好。”古决明说完特意抬头观察着卞夏神情,可她凝神静气地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他的面色有任何变化。
“下午,我跟他太久没见了又提到一些往事,我情绪不稳,他就……”
“咱……我知道了。”古决明还没说完就被卞夏打断。
“你……”古决明想问他为什么会不高兴,话到嘴边又被她压了下去。
古决明自知她跟卞夏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无话不说的程度。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谁也没心情开口。
好一会儿林睿掀帘而进,古决明跟他一块将卞夏扶到床边后,起身欲走。
卞夏在古决明起身的顷刻之间脸色变得苍白,他伸手想拦住她——但他像是想到什么硬生生地停下动作。
古决明自然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见卞夏如此,她实在狠不下心一走了之。
古决明回眸朝他一笑,眸中神色清澈见底,她说:“我去拿个东西,一会就回。”
古决明怕卞夏因自己迟迟未归会胡思乱想,取了东西便忙地折身往回走,却不想她一扭头便见骆修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直接堵住她的去路。
“你吓死我了,”古决明推了一把骆修远,匆匆出门,“你是闲的没事,时时刻刻往我这里钻么。”
骆修远快步跟上她,听见她这么说反倒咧嘴一笑,“两年没见,这才多久你就嫌我烦了?古婙怡你说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古决明白了他一眼,“我现在有事,没空教训你。你别惹我不高兴。”
骆修远嘿嘿笑了笑,随即闲话道:“古婙怡啊,你是不是……对卞夏有点太上心了?”
“有这么明显吗?”古决明回眸望他,眼底神色清澈如溪。
骆修远哭笑不得,他无奈地耸肩道:“你这……还觉得我看不出来?”
古决明轻轻抿嘴,大方地承认道:“我确实没掩饰。”
骆修远忽地正色道:“古婙怡,你喜欢他吗?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你娘你哥哥会不会被你气死,亦或是直接抓住他,一刀把他杀了?你清楚古昭那个性子,他舍不得动你一根指头却能把卞夏千刀万剐……”
古决明着实没料到他会跟自己说这话,她下意识地想笑,但发觉这时好像并不适合用笑容面对以至于破坏什么气氛便硬生生地将笑忍住了。“骆凯,你真像老妈子。”
骆修远没奈何地抬眼看着面前明眸善睐的人,不知为何自己想说的话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好了,你别狗拿耗子啦,我现在对他还谈不上喜欢,我只是有些心疼他。”古决明没有回避他的视线,而是坦坦荡荡与他对视。
骆修远像是想掩盖什么般地移眸回避古决明的视线,不待他另起话题,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骆修远扬起抹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伸手指指古决明身后道:“有人来接你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说罢,折身大步离去。
“古大夫您终于回来了。”林睿见骆修远走远忙地上前去迎,“督军等您许久现在还没歇息呢。”
古决明快步跟林睿一块掀帘进帐,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卞夏在里间阴阳怪气道:“咱家还以为古大夫不回来了。”
古决明绕过屏风轻车熟路地从桌边拖了一把椅子在卞夏床前坐下,瞧卞夏此时委屈巴巴的模样,古决明的心不禁软了好几分。
古决明从袖口里拿出用药纸包好的甜糕,伸手将甜糕递给卞夏,道:“我不开心的时候吃吃这个心情会好很多。”
皓月当空,天净如洗。
“来了。”骆修远站在一处巨石旁,悠闲地朝着晚来的古决明挥挥手。
古决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黄沙,小心护住怀里酒壶,生怕片刻不留神那酒壶便脱手摔进黄沙里。
骆修远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后,忙地跑近古决明身边,伸手接过酒壶,笑问:“你哪来的酒?”
“哦……元帅给的。”古决明用衣服擦净了手上黄沙,抬头望望天空中的那轮皓月。
“坐啊。”不知骆修远从何处搬来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并排放在了那块巨石前。他不等古决明迈步就自顾自抱着酒壶大步坐下了。
古决明抿唇浅笑,负手走到骆修远身边,看着他拔掉了酒塞子。
“这酒没经过蒸馏浓度不够,不怎么醉人,你也喝?”骆修远举着酒壶,问古决明道。
“不用,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喝。”古决明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又仰头望向广阔无边且繁星点点的天空,“你找我来干嘛?”
骆修远并未着急回答古决明的问题,而是灌了几口酒下肚,也同样仰头看向空中皓月,静静听着耳边风声。
他不答古决明也不追问。二人就安静地看着目光所及之处的繁星与篝火。
酒壶半空时,骆修远挪挪身子,将自己和古决明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古婙怡,你只是因为万娴才不想回京畿城吗?”骆修远问。
古决明回眸看他,片刻,轻轻点头,没过几息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被牵扯进是是非非里,但京畿城本就是个纷纷扰扰的地方。回到京畿城,即便我深居简出,那些是非依旧会缠上我。”
骆修远道:“可那些大人物有谁会在意你这个在名利场之外的小姑娘。”
“便做钓鱼人,也在风波里。我爹在名利场中,我再怎么置身事外依然会被牵扯其中。”古决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骆凯,你在京畿城待了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明白么?或者说,你不想明白。”
“我不是不知道。”骆修远坐直身子,他借着如雪的月光凝望古决明的面颊,又说,“我只是觉得你不会被牵扯进去。”
古决明伸手,向他讨要酒壶。
骆修远不明就里地把酒壶给她。
古决明从衣袖里拿出蜜饯,丢了一颗蜜饯进去,又把酒壶还他。
“你尝尝味道变了吗?”
骆修远看着壶里荡漾着的涟漪,忍不住地说:“古婙怡,你破坏了一壶酒的口感。”
古决明道:“京畿城就是这壶酒——照目前这个形式来看,皇家和我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骆修远闻言没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嘟囔道:“要讲理不至于糟蹋我这酒吧。”
古决明眸中笑意更甚,她挑挑眉示意骆修远尝口味道。
骆修远拗不过,只好梗着脖子尝了一口。“嘶……你下次可别这么干了。”
二人相视而笑,复又沉默。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京畿城。”
骆修远惊异,“你不是说不想回去吗?”
古决明点头道:“我的确不想回去,但我在外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当了两年的古决明,也是时候回京畿城做那个脾性不同于闺阁女儿们的古照了。”
语罢她扬起笑,笑得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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