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宴会
是日清晨，主仆两人在房内忙活不停，云荻端坐镜前，朱蕉正为她挽发梳妆。
云荻一改往日的随性，头顶墨发一丝不苟的束了个随云髻，簪上了小簇珍珠玉石绕成的头花。
一张小脸本就轮廓分明白瓷无暇，眉眼又浓黑深邃，便省了脂粉。
身穿一件天青色广袖长衫，领边和袖口处错落的绣着白玉兰花，腰部用玉带扎紧，纤细不盈一握，又坠以璎珞流苏配饰，步履间珊珊作响。
这稍一打扮，云荻仿佛是那出尘的仙子正踏云而来，清雅灵动华而不奢。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云荻催促着，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美不自知。
倒是朱蕉望着镜中的云荻甚是赏心悦目。
“小姐，不知不觉您都长成了大姑娘，越发的像夫人了，奴婢怎么瞧着您都比三小姐美得多！”
“今天我是给三姐作陪衬去的，你可别把我捯饬的太好看。”
“难得打扮一次，这衣裳首饰多好看啊，不用怪可惜的。”
朱蕉一边说一边拿起珠花在云荻头上比划着。
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前几日大夫人送来的，都是上乘的制品，价值不菲。
云荻从小不受宠，月例少的可怜，哪怕逢年过节，也甚少能分到这上等的丝绸饰品，这次着实是沾了云安的光了。
半月前，大夫人突然命姐妹二人一起编排了个歌舞节目，说是今日有接风宴，姐妹二人需当众献艺，这才给云荻置办了这身行头。
“哎呀，我今日可不能抢了三姐的风头！今日宴请的可是大贵人，定有许多达官贵胄出席，献艺是假，钓金龟婿是真！再说了，我若出风头又被哪个色老头盯上，你就不怕？”
“啊！是是是，可不能再被盯上。”
朱蕉赶紧卸下了一堆珠花，给云荻重新整理了下头发。
“可我就是不甘心，小姐今日若是也能寻到个不错的夫君就好了。”
“急什么，我还小呢！再说，三姐要是没嫁好，大伯母能轻易放过我吗？”
朱蕉一泄气，点头应是。
“也是……小姐，今日宴请的是什么大人物啊？”
云荻就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道：“听说是楠郡王。”
“楠郡王？就是原先的翧王？他不是在五年前被先帝贬去楠郡了吗？怎么回来了？”
“嗯，就是他，听大伯母说，是当今陛下仁厚，又念着这弟弟大才，两月前便下旨召回莲城了。”
“奴婢也听说过，这个王爷才貌双全又屡立军功，当时人人都以为这翧王殿下能继承皇位，可没想到竟然被贬到偏远的楠郡之地。”
“哎……不得盛宠又身怀大才，不掩锋芒功高盖主，被忌惮驱逐实属意料之中啊。”云荻摇头叹息。
朱蕉不置可否，转头又问道：“既是宴请皇室之人，那今日之宴可是设在皇宫？那荣国公会不会也在啊？”
“不知道，问了三姐，她也说不知，反正要是遇上了那老头子我就躲呗，今日宴上定有许多贵女美人，谁还会注意到我啊。”
云荻嘀咕着，忽然眼神一亮，回头看着朱蕉认真地说：“对了，你千万别跟我娘亲说！我怕她担心。”
“啊？那夫人问起呢？”
“你就说我随云安去参加一个贵女间的宴会，什么楠郡王、翧王、荣国公的你千万别提！”
云荻嘱咐着，见朱蕉还愣着，又强调道：“你听到没？”
“啊……可奴婢心里毛毛的……”
“哎呀……我的好阿蕉，我会小心小心再小心，我保证会谨慎行事，绝不乱来！”
云荻举手作发誓状，她想着难得才有出府的机会，怎么也得争取下。
朱蕉叹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云安的再三催促下，云荻终于爬上马车与她一道出发了。
难得有机会出门的云荻显得有些兴奋，不停地撩开窗帘偷瞄外面的街景。
而这一切，云安却显得毫不关心，她举着小铜镜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自己的妆容，生怕有一丝不完美。
今日她依旧一身桃红，妆容精致且珠光宝气，同她的公主母亲一样喜欢富贵奢华。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驶进一条小巷，再由侧门进入了一座豪华的府邸，下了马车后便有衣着华丽的婢子引着姐妹二人朝内院走去。
一路上，云荻仔细打量着周围建筑，很明显，这只是一座官家府院，可却胜似桂殿兰宫，雕栏玉砌的楼阁台榭，巧夺天工的园艺假山，甚至每一株植被花草都极为珍贵罕见。
云荻纳闷着，这得多大的官才能有这般气派的府邸啊？云府不但富甲一方还是皇亲国戚，可比起这府院来却是差了一截。
“能不能收回你的眼神？跟个乡巴佬似的。”
云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云荻听了也不怒，忽一个机灵，试探道：“我就是好奇，这莲城还有谁家比我们云府还气派的？就连三姐你也得走侧门进……”
云荻把尾音故意拖得老长。
“还不是因为你！我堂堂长公主的女儿，就连皇宫也可正大光明的进，何况这小小的荣国公府！”
云安气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见云荻脸色一变，她赶紧掩饰起来。
“因……因为……我们是来献艺的，算不得宾客，而且……而且……我们是女眷，走……走侧门也是应该的……”
“哦……这样啊……”
云荻若有所思的望着云安。
“是……是……是啊！就是这样！”
云安心虚的冒起一阵冷汗，心里咒骂这云荻狡猾害自己又上当了，又想着万一搞砸了铁定要被母亲训斥。
在云安心里打鼓的同时，云荻也暗暗忖道：呵，果不其然，又是学歌舞又是要献艺的，原来早有算计，亏我这些日子学跳舞学得胳膊腿儿都快折了……不行，我不能总让你们拿捏！
云安见云荻一直没反应，心下一急，脸色一转，谄笑道：“哎呀……四妹，你也知道姐姐我不是都及笄了嘛……呃……今天对我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你可千万别出差错，得好好配合我，知道吗？”
云荻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安装模作样。
“再说，要不是给七舅舅办这接风宴，四妹你也难有机会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要是运气好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上，对你来说可是一桩大好的美事啊！”
云安口里的“七舅舅”便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楠郡王贺兰翧。
因为排行老七，在莲城也被大家称为“翧七爷”。
在云荻的印象里，云家与这王爷一直以来就不算亲厚，云安叫得这么亲热也不过是习惯性的显摆罢了，就像她平日里总喜欢“皇帝舅舅”长“皇帝舅舅”短一样。
听到云安犹自不停的絮絮叨叨，云荻鄙视地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打断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今天好好配合三姐演出，给三姐觅个如意郎君就是我云荻的首要任务！”
“是是是，你明白就好，我们赶紧走吧。”
云安一乐，拽着云荻就走。
两人跟着引路婢子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主院，园中耸立着一幢极大的舞榭歌楼，画栋飞甍镶金嵌玉的好不奢靡！
此时，楼中已陆陆续续落座了许多宾客，婢女们进进出出的端酒上菜，琴师舞姬们也在一角卖力的演出着。
姐妹两寻着自己的位置坐下，眼瞧着入座宾客越来越多，无数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投向姐妹两。
云安习惯也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扬起下巴，优雅的饮起酒来，云荻却是不自在极了，心里不停的筹谋着。
“哎哟！”
云荻忽然捂着肚子大叫，小脸皱巴着极为难看。
“怎么了？肚子疼？”云安回头问到。
“不知道……就肚子……突然不适……”云荻似极为痛苦一样。
“三姐啊……我……我去……解决下……”
“这么突然……你不会是装的吧？想趁机溜？”
“哪……哪能啊……兴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合……有……有些紧张吧……”云荻艰难的解释着。
“三姐，趁着开席前，我……我赶紧去解决下……免得……一会耽误……耽误和拖累你嘛……”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云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厌恶的摆摆手说道：“行了，你快去快回。”
云荻点头应是后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