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百里挑一为首，汇合成功的整整九名主播穿过僻静的街道，七拐八拐找着署名“蜉蝣”的人发给百里挑一的地址。

“春天路……斜月路……15、17，有了，18号！”

主播们一齐看向院中那座掩映在树木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二层小楼。

[好普通啊，甚至不赛博朋克了]

[大隐隐于市但，看着就怀疑特资局真的存在吗……]

[存在的，想想那条视频]

[蓝田姐帅惨我了我要再去看一遍！]

铁门紧锁，百里挑一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个人问话，迷茫地挠着头。

“是我们到早了吧。”另一个打扮得很干净的纤瘦女孩说道。

当然由于特资局那条视频给大家留下的最初印象，哪怕之后就由尽日做出结构组成的简单介绍，还是洗不脱战斗派的影子，所以敢接下这个邀请来面试的主播都是自认有些底子，至少不怵跑跑跳跳的。

所以这姑娘也是从小就学过些拳脚且坚持运动的那类人，衣服一穿显得平平无奇校园风而已，真打起来百里挑一自认她大概一脚能把自己踢吐。

“我们时间卡得挺好，还有十分钟左右。”穿着休闲装、短发精致有些像是偶像的另一名主播看着表说。

虽然他的直播间大概都在喊“X哥穿什么都帅爆”，但百里挑一心里门儿清，这货昨天还穿个盘扣长衫装模作样呢，换了装扮纯粹是怕自己再走原路线，会在“尽日”那等真美男面前原形毕露罢了。

“那等会儿？”百里挑一说。

“等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主播们有结伴聊天的有跟直播间观众互动的，还有童心大发蹲在地上捡落叶的。

十点整——

铁门轻轻吱呀一声。

百里挑一探头往门里看看，一条路什么也没有，去掉铁门的视线阻隔之后，楼前的柱子上倒的确是贴着“特殊资源局某某某”的字样，再细看还有几个接地气的金属制奖状。

“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他下巴处传来。

百里挑一一低头，看见一只……一位小朋友。

“特资局下属，规划部对接办公室，代号银杏。”

淡褐色头发的小男孩里面穿着漂亮的高领衬衫和针织马甲，马甲胸口有银杏叶的刺绣标，以及很考究的七分裤小皮鞋，胳膊上挂着件防水材质的银白色大外套。

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他一板一眼地看着百里挑一说：“报道很准时。人来齐了吗？”

“来齐了来齐了，算上我一共九个，都是朋友。”

“好的，请跟我来。”

银杏除了个头非常小只——才到百里挑一肚子高——以外，神态没有半点孩子气，五官也有种哥特偶人般的过度精致，而非寻常孩童还没长开的模样，甚至嗓音都像是声线偏稚嫩的成年人。

所以他给人的感觉也很异常，很符合特资局的画风，一看就跟那位苍猊是一路货色。

[这一股班味儿，我信了他是特资局的员工]

[很可爱但已经工龄十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啦]

[痛，太痛了，除了颜值以外眼神中这股礼貌的死意仿佛在照镜子]

[这是小男孩吗？这不如说是个停止发育的爹。]

[快问问银杏老师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罢]

[银杏：不约，你们没法给我交保险]

……也算是以特殊的方式让观众印象深刻了。

百里挑一在心里默哀三秒，同时比较一番特资局成员们的精神状态。

给所谓对接办公室打了个不要去的标签后，他便带头跟上银杏往里走。

“在办公室下发的文件以外，我还得到了行动队‘诗’队长的私人礼物——他转让给我一天带薪休假，所以我很愿意成为本次面试的引导员兼面试官，不用对我说感谢。”

“简历也不必给我，本局的面试流程比较特别。想要生存下来的，就会发掘出自己的特长。”

银杏步伐利落，虽然个子小小却走得很快，说着他还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又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眼镜盒，拿出一副玩具似的精致的小号金丝眼镜戴上，将又圆又大的茶色瞳仁挡在镜片之后。

[生存下来可还行……]

[加油啊主包们！]

[之后莫不是要合作咯？最爱看塑料交情经过考验了嘻嘻]

[特资局看起来流程很全但不死抠流程哎，难得]

[数了数他们提到文件的次数emm真不少]

[主播和这种规范化工作是天生不相容的啊口牙]

最后这条弹幕说到百里挑一心坎里去了，他可不觉得写各种任务报告在直播里是什么有趣的内容，而且也不喜欢费心力去写那东西，还要符合标准什么的，想想就麻烦啊。

而且他猜测身后的同行们多半也是这种心态……要是真有那种怀揣理想只是暂时做做主播行业谋生的人，百里挑一也祝他前途远大。

小楼里也很正常，黑白花的水磨石地砖、淡黄墙裙和黑墙角线，走廊尽头的窗户框出林木剪影，只除了墙上没挂任何标语介绍或者名人事迹，否则就是一栋非常完美的传统办公楼了。

银杏在那些只有标号没有门牌字样、看上去完全分辨不出用途的房门之间走着，忽然站定，伸掌按在门边一条状似壁灯底座的透黑“石板”上。

从那石板的纵向安装高度来看，特资局还是很有员工关怀的。百里挑一大不敬地在心里想。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对接办公室和建设处同属一个部门。

“我很高兴，你们没有出于好奇心擅自行动。第一个环节没人被淘汰，看着体面一些。”

镜片后的双眼一一扫过这群礼貌的——因为跟紧了就只能不礼貌的低下头才能看见这位老大——拉开一些距离的新人，银杏说。

“那就进来吧。”

他走进无声敞开的门内，声音飘出来。

这间房间里是一间短短的车厢、以及环绕它的一套有如立体轨道的金属装置。

入目一片昏暗，只有车厢内部从窗口透出淡黄的明亮灯光。

银杏已经打开这间停在这里的车厢，今天到此的主播里没有明显喜欢抢先表现的类型，还是无声谦让后由百里挑一最先走进去。

大约能坐十几人至二十人的车厢里，很新的软垫联排座椅上已经蜷着个人。

——又是现有资料里没见过的一名模样极其夺目的男性。

他整颗脑袋只有浅青、霜白与淡墨这点颜色，五官轮廓又细又轻，几乎像是一点点软陶泥和削到透明的琼脂抹在一起捏出的人，构成了物理意义上的薄命相。

更别说这个配色还引起众人心中奇怪的即视感。

[……好像昆虫啊。]一条弹幕点破迷津。

[确实，确实！！！]

[你们这个特资局，它怎么人模人样又遍地人外的感觉啊！]

[人外控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jpg]

银杏也注意到这些新人的视线，走上前，轻拍拍那人脸颊。

一双同样是浅青色，好像根本没有人眼结构的眼睛睁开来。

“你是几号？”

银杏问。

蜷在座椅上的人张张口没发出声音，又动了动，这时其他人才看出他没有右手臂。

他本人却平静的再次伸出左手，给银杏看那苍白的青色血管明显的手背。

手背上贴着“209”的标签。

[好家伙，真不当人啊……]

[实验体？？？]

弹幕稀稀拉拉的都是震惊。

银杏以此刻难得的高度优势，伸手摸了摸这209号的头，堪称温柔地说：“接着睡吧，我不告诉他们你在这儿。”

随后他转身对九只满脸或真或假的同情、惊疑以及欲言又止的新人开口，语调平静：

“介绍一下，这是隶属于研究部的实验体209，但同时，他也可以被视为研究部长‘螽斯’。”

[啊？？？]

[部长……就和帅姐姐同级的呗？？？]

[我估摸着特资局一共就不超过三四个这级别的人物吧]

[这又是何方神圣！快上去问问啊该死的我好好奇]

银杏没辜负他们，或者说很对得起那一天带薪休假：“正好就以这为切入点介绍部门构成，我去把车速调慢免得你们不适应，也方便说细一点。”

九只各自开着直播的主播纷纷：“您请您请”，随后开始了不动声色的抢座位视角大战。

无形的硝烟在银杏坐定并调好座椅后落幕，他们乖乖看着这位身体小小但很有气派的面试官说话。

“……你们看见的这个情况，是研究部长‘螽斯’由于热爱他的工作，干脆从自己下手，使用一些收容物所做到的。”银杏边说，边伸手摸摸闭眼休息的209号秀丽的脑袋。

“你们也不必同情他，因为就像我刚刚说的，这位209和其他所有的分体都没有独立的自我意识，从基因到广泛被收容物所认可的所谓灵魂特征，全都是螽斯自己。”

“所以他们全部能够完全理解、配合与执行实验流程。研究部组成中的七成都是这样的存在，从而使他不惧怕任何损耗。也算人如其名吧。”

[一·人·成·军]

[研究狂在哪个世界都不会让我失望……！]

[我发现了盲点，那工资怎么说？]

对啊！研究部一大半人都是同一个人的话，工资要怎么算？

好奇而好学的百里挑一同学立刻举手求知这个问题。

小小一只但打工人气质明显的银杏老师听了果然没有觉得莫名其妙，淡然地推推眼镜，不假思索答道：

“每一个分体形成后都有报告，在确认销毁前也是，在这期间有基础工资和餐补，但最后剩下的都会被螽斯部长贴进研究经费。”

[不愧是（后仰）]

[啊啊啊可以说非常清廉的一位但只会觉得恐怖]

[研究部看来也去不得了啊老婆们还是投奔帅姐姐吧！！！]

[暴躁男妈妈和阴暗小帅哥在此时看来多么阳间……]

[跟其他的比起来执行部的确是一片净土了]

[其实……混进这两个部门之后再毁号转生也行？只要还有人在内部就能拉新进来嘛。]

[！对哦！我要看疯批研究狂和温驯实验体的水仙！]

——观众是真狠啊。他确认身边的主播在这几天里都还没换过躯体，所以百里挑一感到不寒而栗。

（银杏：植物名；螽zhōng斯：昆虫名，此处出自《诗经》，取多子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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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