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郎不知所措,一个劲道:“怎生如此不巧!我等来一趟不易,有劳小师傅想想法子!”
蔺知柔也颇觉失望,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她向那僧人行了个礼:“敢问阿师,宝刹中可还有别的和尚授业?”
知客僧想了想道:“寺中亦有禅师教授蒙学。”
“可否劳烦阿师引路?”
“两位檀越请随小僧来。”
舅甥俩跟着知客僧走入寺内,经过佛塔,绕过佛堂,穿过廊庑,来到寺后的禅院。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墙内传出朗朗读书声。蔺知柔侧耳倾听,认出那是母亲常诵的《大光明经》。
知客僧在门前停下,合掌行礼:“两位檀越稍候,容小僧前去通禀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年可三十的方脸和尚跟着那知客僧一同出来了。
“这是慧觉禅师。”知客僧向他们介绍。
禅师行单掌道:“阿师远游,寺学课业一概由小僧教授,两位檀越有何见教?”
赵四郎对读书之事不甚了解,对外甥女道:“七郎自己同禅师说罢。”
“见过阿师,”蔺知柔入乡随俗行个佛礼,“敢问阿师,贵学所授何经?”
禅师道:“佛经有《般若经》、《金刚经》、《大光明经》、《妙法莲华经》等诸部,亦有儒家《论语》与《孝经》。”
神童举不考佛经,学它全无用处,《论语》、《孝经》倒是必考书目,可这两部儒经蔺知柔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不知阿师这里能否学作诗赋?”蔺知柔问道。
禅师摇摇头:“檀越见谅,寺主不在,这些却是无人能教。”
蔺知柔点点头:“多谢阿师。”
僧人读书习字的虽多,能吟诗作赋,与文人唱答应和的高水平和尚却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灵谷寺的本寂禅师便是远近闻名的诗僧,只可惜去了京师。
从灵谷寺中出来已过了午时,甥舅两人找到山门外等候的驴车,情绪低落,都没什么胃口。
赵四郎看看车上原封不动的五匹绢:“这禅师也是,何处不能坐夏,偏要跑到京师去!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蔺知柔心情比他还低落,州府复试近在眼前,路上一来一回白白耽搁许多天不说,拜师的事还没个着落。
可事情已经发生,焦急也于事无补,只能先下山再从长计议。
她看了眼天上浓云:“阿舅,这天色看起来似要下雨,咱们尽快下山再说吧。”
江宁城通往灵谷寺有两条道,他们上山走的是东道,下山走的却是西道。
山中天色阴晴不定,驴车刚行出十里不到,浓云蔽日,松风呼啸,不多时连珠般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车夫勒住缰绳停下车,回身探进车里:“阿郎,大雨天山道滑,今天怕是下不了山了,不远处有个普通院,歇息一晚再走可好?”
赵四郎没好气地道:“我们城中还有急事等着,哪里歇得起!”
那车夫爱惜自家毛驴,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走了。
赵四郎暗骂一声晦气,又不敢真与他撕掳,生怕那车夫一气之下将他们扔在山里不管,只得由着他把车驾到普通院去。
普通院由寺庙所设,建在城市至寺庙的半途中,方便礼佛的僧俗落脚休息。
赵四郎与蔺知柔在门前下了车,便有一胡须雪白的老僧推门而出:“檀越可是要歇脚?”
赵四郎见那老僧灰袍褴褛,不太乐意搭理他,点点头冷淡道:“有房无?与我们两间上房,一间下房。”
蔺知柔不喜四舅看人下菜碟的作派,行礼道:“下山路上适逢大雨,叨扰阿师。”
老僧将两人让进院内:“蔽院房舍并无上下等之分,统共只剩两间,请檀越随我来。”
赵四郎脸色不大好看,他们虽是亲眷,可蔺知柔毕竟十一了,纵是甥舅也得避嫌,三个人两间房,只有他和车夫挤一间房。
他越想越觉晦气,绷着脸叫车夫将驴赶到畜棚,晚间再入内,自顾自带着外甥女走进院中。
这座普通院属于灵谷寺,规模不大,十来间屋子围着个小院子,只有那老僧一人打理,倒也收拾得井井有条。
矮树篱修剪得整整齐齐,院中还种着棵老山茶,正值花期,灼灼红花开了满树,每朵都有碗口大。
雨势急密,没有一点要停歇的迹象。赵四郎也认命了:“今日别想下山了,就在此地对付一宿罢。”
蔺知柔点头应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随身带了经书,何处不能读?
两人提着行囊,由老僧引至各自房间。仅剩的两间房并不紧挨着,中间还隔着两间,已住了人。
“此地平日没什么人来,”老僧眯缝着眼,抖抖索索从腰间摸钥匙开锁,“今日这场雨来得急,前后来了四五拨避雨的,几位檀越来得巧,再晚些就无房可住了。”
赵四郎夜里几乎没睡,叮嘱了外甥女两句便关上门倒头便睡。
蔺知柔却是后知后觉感到腹中空空,问那老僧:“阿师,不知此地可有饭食?”
普通院大多是半公益性质,有免费也有收取少许费用,供不供饭并无定数,全由寺庙自行决定,故而她有此一问。
老僧道:“若是檀越不嫌弃,厨下备有豆粥,可自去取食。”
蔺知柔谢过老僧,走进房间,放下行李。禅房内陈设甚是简素,但打扫得很洁净,只是衾被摸着有些潮意。清明时节多雨,又是在山中,这也是难免的。
蔺知柔与老僧闲聊几句,便要随他去厨房喝粥,刚走到廊上,突然听见“砰砰”的拍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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