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清养了一条娇气的鱼。

连续五天，每天清晨，他都要去小桃山山顶的灵泉，用玉碗给鱼装上最新鲜的灵泉水，回来给他的洗澡盆里换上。

为了鱼能够恢复得更快，孟回清又找到了躲在山腰秘境里的参爷爷。

参爷爷是一根修炼了千年的人参精，不仅见多识广，而且浑身是宝，若是能够啃上一口，修为都能精进不少。

当然，啃是啃不到的，孟回清也不敢。

此时此刻，他提着一竹篮新鲜水灵的小白菜，白嫩嫩的大萝卜，守在秘境前。

“参爷爷，求求您啦，赏一点儿吧。”孟回清的声音像是含了糖似的，不用刻意撒娇，听起来都是甜丝丝、黏糊糊的，像带着钩子，在人心上挠痒痒。

老人参精可不吃他这一套，“哼”了一声，说：“就你那点儿菜叶子，就想换我的参须，你当我老糊涂？”

孟回清笑得谄媚，狭长的狐狸眼弯成了小月牙：“可这是我自己种的，用灵泉日日浇灌，爽脆多汁，特别好吃。再说了，我的情况您还不清楚呀？”

“我只是一只修炼了三百年的小狐狸精，什么宝贝都没有，只有这些小白菜、大萝卜了。求您了，我就要一点点，做好事，治病呢。”

孟回清的老家是江城，开了灵智之后几十年，才迁到小桃山来的，他说话还带着些江城的口音，习惯在说话的最后带着“啦”“呢”“喃”这些软乎乎的词，与小桃山本地的妖、人不太一样。

他心里清楚，参爷爷只是嘴硬，其实可喜欢他这些小菜了。

果然，没多久，秘境开启，白衣白胡子的老人参精沉着脸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孟回清手里的小竹篮，舔舔唇，胡子不自觉地抖了抖。

“我回来啦。”

孟回清一回洞府，就来到大澡盆前看鱼。

大澡盆里的鱼那身因为灼烧而黑漆漆的外皮已经完全褪去，露出了金光闪闪的鱼身。原本那些狰狞的伤口，也愈合了不少。看上去特别的威武，神气，漂亮。

就是看不出来这鱼是什么种类，不过也不重要。

孟回清很高兴，还很惊讶：“你恢复的速度还真快呢，看来我的灵泉、灵果真的很有用。”

玄曜瞥了眼这只没见识的山野狐狸，心说：“本君可是天父地母的金龙血脉，就算没有灵泉灵果，也会很快恢复的。”

可确实也是这些灵力并不太丰沛的东西，加速了他的恢复，也不能让这狐狸精太失望了。

于是，他鱼尾摆了摆，在大澡盆里卷起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孟回清亲昵地点点鱼头：“你加油好起来，等你的主人来找你的时候，就能跟他回家了。”

随后，孟回清又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泛着灵光的红纸包，打开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包，露出里面几根白花花的胡子。

“你看，这是千年人参的参须！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便宜你啦。”

胡子变成了参须，孟回清闭上眼睛，右手双指并拢，从自己眉间引出一缕灵思，随即灵思落在掌心的参须上，参须很快被孟回清的灵思包裹着，融化成为了一滴灵珠。

灵珠闪烁，最后没入金鱼的识海之中。

孟回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最近几天，他除了灵泉灵果之外，四处找人，用自己种的蔬菜换取有灵力的药材，给金鱼疗伤。

除了参爷爷，他还找桃妖换了桃子、找兔妖换了灵药，找蛇妖换了蛇蜕……一股脑儿地都给金鱼用上了。

孟回清刚刚那一套操作花费了好些灵力，有些没力气，整个人趴在澡盆的边上。

他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水，说：“小鱼小鱼，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就可以跟我讲一讲九重天上的事，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神仙呢。”

土地爷爷只能算是地仙，守护一方土地的安宁，比起真正的神仙还是差了一点。

每一个妖精潜心修行的最终梦想，都是想要飞升成仙，孟回清也不例外。

为此，他没有走自己兄弟姐妹那种吸取精气修炼的野路子，而是专心修习正道。

天知道，他作为一只狐狸，不无故杀生，不吸取精气，纯靠天地灵力修行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啊。

如果像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那样修炼，速度虽然很快，但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行差踏错，遭了天谴就全完了。

现在这样虽然修为精进很慢，但是很稳，而且有成仙的机会。

高贵华丽的九重天啊，一定非常非常的漂亮，仙官神君们，也一定非常非常的厉害。

孟回清想着想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玄曜沉在水中，看着这只狐狸精一个人自言自语，又无故发笑，心想：他怕不是傻的。

这些天，玄曜也看出来了，这只名叫孟回清的狐狸精，长得一副妖艳的模样，内里却是单纯得很，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一心修行，渴望成仙，倒是有不错的心性。

孟回清对他有救治之恩，等他好了，倒是可以送他一件辅助修行的法宝，助他早日飞升。

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根在水面划来划去的手指。

孟回清的手生得非常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中指的指腹上还生有一颗红痣，像是被刺破了皮肤，冒出的一颗莹润的血珠。

随着手的动作，中指指尖那颗红痣若隐若现，玄曜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他的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渴望。

他想要含住那一节指尖，将那颗血珠吞下。

等玄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呀！”孟回清猛地抽回手，惊讶道，“小鱼，你居然咬我？”

玄曜觉得自己不是灵力出了问题，是脑子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做出这种……的事！

孟回清还举着自己那根手指，一脸震惊：“难道我一直都猜错了？你其实是食肉鱼？”

……

玄曜从没如此庆幸过，自己现在只是一条不能说话，没有表情的鱼。否则，冷面战神玄曜神君，居然含了一只狐狸精的手指，被九重天其他仙友知道，指不定会笑破肚子。

孟回清眼珠转了转，忽的起身，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玄曜理亏，心中惴惴，心想：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很快，孟回清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他长袖一挥，一大堆新鲜的小虾米跟下雨似的，洒满了他的大澡盆。

“吃吧，”孟回清笑着说，“天性使然，不算无故杀生，不毁修行。”

原本理亏的玄曜，被这些腥气兮兮的小虾米撒了一身，又生气了。

他扭头摆尾，想要把那些小虾米弄开，但是太多了，孟回清估计是想把他前几天的量都给补齐，才捞了这么多，他怎么都弄不开，还是随着水波的荡漾，层层叠叠地涌到他身边。

玄曜费力地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效果，气得扭过身子，一头栽进盆底，只露出个尾巴。

后知后觉，孟回清才发现，小鱼好像不太高兴。

他拨开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小虾米，把气得吐泡泡的鱼捞起来，凑近闻了闻。

“咦——”

孟回清嫌弃地后移，难怪小鱼生气，一股子虾味儿。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啦。”孟回清拍拍鱼头，说，“我给你弄干净好吧。”

一个小小的净术，把澡盆里和鱼身上的虾米弄走，又把虾味儿去掉，顺便把自己湿掉的衣服也弄干净。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天也黑了。

孟回清看着已经没有多少灵力的灵泉，心想：干脆不要等明早再去山顶了，现在小鱼已经好了不少，天天泡在澡盆里也挺憋屈的。

他是仙鱼，原来说不定住着一个特别大、特别华丽的池子，住了这么多天的澡盆，指不定会觉得委屈。

“小鱼，我带你直接去山顶的灵泉吧，那泉水涌出来有一个小小的池子，我们偶尔也会在里面泡泡，很舒服的。”

说完，也不管玄曜的反应，抱起他就飞身出了洞府。

玄曜被他这么抱着飞行，一点也不敢挣扎。他浑身滑腻，若是随便乱动，那狐狸精修为不精抱不住他，掉下去可就糟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小桃山山顶的灵泉。

果然如孟回清所说，是一处灵力丰沛的泉池。月明星稀，点点星子倒映在池中，别有一番意趣。

孟回清把玄曜放进泉池里，还不忘嘱咐：“你好好吸收灵力疗伤哦，可不要乱游，不然等下我找不到你。”

玄曜当然知道，甩甩尾巴扑起一阵水花，溅到孟回清的脸上，表示他听懂了。

“哎，小鱼，你真讨厌。”

孟回清被凉凉的泉水溅了一脸，也不生气，反而还笑嘻嘻地蹲下，鞠起一捧水，向其中游动的玄曜泼过去。

夜晚的山顶安静极了，偶尔几声虫鸣，反而衬得周围更加静谧。

玄曜在这灵力充足的泉池里游动，有意地吸收灵力，运转周身。刚刚受伤时的那种滞涩感已经缓和了许多，干涸的识海也开始涌入丝丝缕缕的灵力。

他觉得自己的伤势好了许多，照此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化形了。

一甩尾巴，玄曜在水里转了个身。

只一眼，他就愣在了原地。

月色皎洁，孟回清脱了衣裳，雪白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冷白的光晕。

他披散了长发，踩着月光一步一步走进池水之中。

“我的澡盆让给了你，都好些天没有好好泡个澡了。”

孟回清走到池中，大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还是这灵泉舒服呀——”

“咦？怎么……怎么回事？”

孟回清惊讶地发现，一向微凉的池水，竟然开始变得温热，还冒起了阵阵雾气，平静的水面也开始“咕嘟咕嘟”地涌动起来。

难道是地动了？

孟回清大惊，赶紧找鱼：“小鱼，快回来，快点！”

大喊了两声，也没有看见熟悉的金鱼。孟回清急了，心中害怕，却又强撑着，想要往池水深处去找。

可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

还没等他惊叫出声，眼前的池水猛地炸开，一个男人赤着身体，从水里站了起来。

清冷月光下，这个男人面容冷峻，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滑下，一双墨黑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孟回清。

孟回清一瞬间忘了害怕，愣在了原地，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男人眼角那一滴水，顺着下颌一路往下滑。

先是脖颈，然后是胸膛，再往下……

孟回清捂住了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啊——”

孟回清：我什么都没看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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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